解構母親節─母愛並不真正偉大

(本文已刊登於: 風傳媒2024-05-12 06:40 https://www.storm.mg/article/5113163)

慶祝母親節應該要努力走出愛己利己的小世界，走進愛他利他的大世界，才有更深刻的意義。（示意圖／取自Pixabay）

2024母親節來臨，兒女都在這一天替母親慶祝，以表達不忘母親的生育養育之恩，也感謝母親為家庭的犧牲奉獻。

母愛對子女、對人類雖然十分重要，但是在客觀上和道德上並不是真正的偉大。本文的目的是解構「偉大母愛」、「偉大母親」與「母親節」這幾個信條或概念－它們已經被資本家、商家、媒體宣傳炒作而異化成為商品，鼓動了母親節的消費狂熱與濫情氛圍。以下從親子的相互意義、在道德上「偉大」的必要條件、前衛女性對母愛的質疑、資本家與商家對母親節的炒作這四個面向來論述。

一、子代的意義－肉體延續、基因繁衍

哲學家叔本華所主張的「人類的起源是由於交合行為，兩性交合是人類欲望中的欲望；人類可以說是性慾的化身。」以及精神分析之父佛洛伊德所主張的「生命本能的核心是性慾 (或生殖本能)。」指出性慾及男女交合欲望是人類潛意識中最大的驅動力。

在傳統上，父母必須為了傳宗接代的倫理責任而交合；但是，在近現代，由於享樂主義的盛行，許多男女都是為了性慾的滿足與肉體的享樂而交合，有些兒女只是性滿足與性歡樂的意外副產品。

不論是計劃內的愛的結晶還是意外出生的不速之客，兒女都帶著父母各一半的基因以及身體、容貌、性格等特徵，是父母基因和肉體的某種形式的拷貝與延續，也是父母一部分的自我的延伸。父母經由生兒育女傳遞基因與生命到下一代，完成了綿延人類的倫理責任，也回應了基因繁衍的最高呼喚。

二、愛他利他是道德上「偉大」的必要條件

哲學家列維納斯說：「正義即是公正地對待他者的義務！」德蕾莎修女説：「照顧自己的孩子是人，照顧別人的孩子是神！」作家L. 羅恩賀伯特説：「人毫不動搖地持續地愛著他的伙伴，是真正理智與偉大的印記！」指出人愛己利己容易、愛他利他困難；後者才使人在道德上高貴、偉大而神聖。

母親對兒女的愛、照顧、犧牲，雖然對兒女的成長很重要，但在本質上，卻是為了要讓她自身的基因能夠在兒女身上順利延續、賦予她自己的生活以意義與希望－並没有任何真正利他的正義及高貴可言。當然，在兒女主觀的小世界裡，或許會覺得生養自己的母親含辛茹苦、甘願為家庭作牛作馬很偉大－這是合情合理而且可以理解的；但是，在客觀的大世界裡，母親為兒女操勞基本上只是愛己的延伸，是利己的一種表現形式，並不是真正的愛他利他行為，無法用「偉大」來形容，也不值得刻意歌頌。

三、前衛女性對於「歌頌母愛」的質疑

中外文人歌頌母愛的例子頗多，如：「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唐，孟郊)」；「世界上有一種最動聽的聲音，那便是母親的呼喚 (義，但丁)」；「母愛是一種巨大的火焰 (法，羅曼羅蘭)」等。這些描寫雖然含有真情，卻也不無誇大濫情。

近現代一些前衛的女性對於歌頌「偉大母愛」的濫調，也提出 (與本文不同角度的) 質疑。例如，作家張愛玲認為母愛是人和家畜都具有的本性－人似乎不能引以自豪；母愛一般都是做兒子而不做母親的男人在提倡，而女人如果也標榜母愛的話，就只是一種誇張的、戲劇化的感情；存在主義及女性主義者西蒙波娃認為母愛不是直覺的、天生的，所謂的母性的「本能」並不存在，「母性本能」這個詞對人類不適用；母親對小孩的態度，完全決定於母親的處境以及對此處境的反應等。

四、資本家與商家炒作母親節

資本家與商家用巨量廣告頌讚母親與母愛偉大、炒作母親節，要喚起每人心中對母親的感恩；但是，其主要目的並不是要鼓動眽眽溫情，而是要每人都為孕育自己生命的母親消費，好讓資本家商家賺飽、錢袋滿滿。

即使在母親節，商家也不該隨便亂送「偉大母親」這頂高帽，以免造成價值混淆。如上所述，愛他利他是道德上「偉大」的必要條件；一位母親如果對待陌生人、他者及異類冷漠無情，缺乏「公正地對待他者」的道德情操，就毫無「偉大」可言。

再者，巨量商業行銷、洗腦的結果對母親及兒女都可能會帶來壓力；若兒女不替母親慶祝，不對母親作什麼特别表示和花費，則母親或許會因為預期過高而感到強烈的失落，兒女也可能會覺得相當過意不去。故而，在母親節當天真正偉大的，並不是母親，而是資本家、商家與媒體大力炒作的、給予大眾心理壓力與消費預期的「母親節」這個概念。

最後，真正令人期盼的是：人們能儘量發揮同理心和憐憫心，將照顧自己母親或兒女的情感與行為，延伸到他人母親或兒女以及社會的弱者身上－努力走出愛己利己的小世界，走進愛他利他的大世界－這樣的慶祝母親節，才有更深刻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