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城四月份的夜晚還有些微涼。
穆晴背著一個破舊的背包,走在蘿城一座鎮子東道口的一條小路上。
已經快十二點了,蘿城本就是個偏僻又不大的城鎮,大晚上的,路人都沒一個。
穆晴擡頭看了看那一閃一閃的路燈,還發出滋滋的聲音,蘿城政府要撐不住了嗎?
路燈都不捨得修一修。
走走停停,一條不長的路,硬是走了二十分鐘。
路燈照映出來的身影,從進來這條路的時候就沒變過,一直就這麽長。
穆晴嘆氣,轉過身去,面對著一條空曠無人的馬路說話,“妳想做什麽倒是說呀,我都走纍了,想回去休息了。”
沒人回應,路燈還是一閃一閃的,滋滋的聲音還在繼續。
穆晴有些泄氣的蹲了下去,揉了揉走纍的小腿。
就在穆晴揉腿的時候,馬路突然刮起一陣不知從哪裏吹來的風。
地上的落葉被帶動旋轉著,就好像有人在中間跳舞一樣。
路燈也一下子全熄滅了,馬路瞬間漆黑一片。
能感覺到,頭上好像頂著一個空調一樣,天靈蓋都涼颼颼的。
穆晴幽幽擡頭,眼前只見一片黑幕一樣,伸手摸過去。
絲滑無比。
手剛碰到那黑幕一樣的東西,黑幕瞬間就伸長,變成一條條黑繩,緊緊纏繞著穆晴的手。
眼看那黑繩還在不斷伸長,快要纏上手臂了。
穆晴往後一屁股坐下去,剛想有動作,那黑幕就從中間裂開一條縫。
只見連嘴唇都沒有的嘴裏,一排整齊的牙上滿是碎肉,牙縫嘴角還淌著鮮血,再往上移動瞄了一眼——
鼻子處空洞洞的,周圍的肉好像被咬掉了一樣,還有一只眼睛掉了出來,就這樣掛在臉上。
另一只眼睛瞪得老大了,還有血在流著······
穆晴擡腳就是一踹——
正踹中那臉的正中,然後一個往後翻滾完美站定,“妳大爺的!”
那被踹中的臉,沒有身體,帶著那以為是黑幕的長發滾了好圈。
那腦袋停下後,搖晃幾下,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穆晴走過去,抓起腦袋的頭發,一把捏住那沒有嘴唇的嘴。
嘴裏除了牙齒,黑黢黢的,都看不到什麽。
直接伸手進去摸了摸,原來沒了舌頭。
手收回來的時候,手指上一片紅艷艷的血——
咦~好惡心!
右手嫌惡地一把將那腦袋甩開,忙從背包裏拿紙巾擦了擦。
那腦袋重重落地,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穆晴無奈,打開背包,從裏面拿出一張白紙。
手上不停,三兩下就撕出了一個小人來。
右手舉著小人,左手停留在唇前五厘米,二指豎起,口中念念有詞,“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戟!”
咬破左手中指,在小人的頭上點了一下,手指上的傷口瞬間愈合了,然後走到那個腦袋面前。
腦袋害怕,一直左右搖晃著,那掉在外面的眼珠子也跟著晃動著。
但是又走不了,不知為什麽,就是沒辦法像以前一樣飛走!
“妳別動!”
腦袋怕得真的不動了,穆晴將小人貼在腦袋的腦門兒上。
一閃而過的光亮,有那麽一瞬間照亮了馬路。
穆晴大剌剌的坐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看著腦袋,“妳說吧。”
腦袋瑟瑟發抖,還用沒有嘴唇的嘴吹著貼在腦門兒上的紙。
穆晴真的忍不住了,這磨磨唧唧的,哪裏有做鬼的樣子!
擡起右腳照著頭頂就是一砸,“趕緊說!”
“啊!”
腦袋發出一聲破長空的慘叫——
街上沒人,但聲音還在回蕩,腦袋瞪大了那一只眼睛,覺得不可思議。
“我可以說話了?”
“嗯,快說吧,我真的睏了。”
剛從芒市回來,坐了幾個小時的大巴,屁股都顛壞了。
“我···我在找一個人,一個把我害成這樣的人!”
穆晴歪著頭看了看腦袋,一張小紙人擋住了它惡心的臉,“妳的身體呢?”
腦袋想了想,越想越傷心,越想越悲哀,開始嗚嗚嗚的哭起來了。
這不哭還好,一哭,那單只眼又開始流紅色的血水了······
穆晴不耐煩了,直接起身,撿起地上的背包,繼續往前走了。
姑奶奶都纍了一天,居然還要打擾姑奶奶的睡眠時間,真是天殺的狗賊!
腦袋見她要走了,連忙飛起來。
咦?我又能飛了?不管了!
繞過穆晴的後背,整個腦袋與她平視,話語悲淒淒的,“妳不要走!我特意從山那邊過來找妳的,聽別的鬼說,這裏有位好心腸的紮紙匠,我不遠仟裏而來,妳怎麽可以不理我!”
沒錯,穆晴是紮紙匠,也是唯一一個女性紮紙匠,從小在爺爺那裏得到了傳承。
穆晴無奈,“我再好心,妳也不能浪費我的美容覺時間啊!”
越過腦袋繼續往前走,精神快扛不住了,真的很纍呀!
腦袋不放棄,跟在穆晴身後飄著,那畫面,被人看到不得嚇死去。
一個美女身後跟著一個腦袋,然後兩人還在說著話,妳說詭異不詭異。
“我的身體我也不知道去哪兒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山的那一邊了。”
說完還回頭看了看身後那層層疊疊的大山。
雖然黑漆漆的併沒有看見。
穆晴看看了路,嘆了口氣,“妳別聽它們瞎說,我遇到鬼也是照殺不誤的,更別提幫妳了。”
腦袋可不信,“可它們說妳幫了好多鬼,還給它們做了新衣服才送走呢。”
“明天再說吧,妳都死了這麽久了,也不在乎多等著這一天吧。”
“好吧,那妳可以給我做新衣服嗎?”
“妳連身體都沒有,做出來穿哪裏去···”
而且我的紙也不便宜,鬼鬼都有,不得虧死了!
自己怎麽就犯賤救了那一只鬼呢,搞得後來總有鬼來找她,要她幫忙。
她又不是閻王爺和陸判,一點兒小事就找上門來,還沒酬勞,真是虧錢本事啊!
越想越氣,腦後的惡心鬼還在吧啦吧啦的說個不停,煩得右腳一跺地——
整條馬路恢復了原樣,路燈還是一閃一閃的,依舊發出滋滋的聲音。
“呀,穆小老闆回來啦?”
循著聲音看去,不遠處有兩個婦女在一盞路燈下燒著紙錢。
是蘿城東街的郭大嬸兒和她的兒媳婦。
穆晴破了惡心鬼的幻象,那些人自然也看不到惡心鬼了。
其實惡心鬼就在穆晴的身後,連那小紙人也跟著隱身了。
“郭大嬸兒在給誰燒紙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