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稀薄卻清新的氧氣、從山頂席捲向下的狂風、受冷風吹而顫抖的身軀與不斷發疼痠痛的雙腿,還有明明覺得冷卻正不斷流汗的自己。
如今我身處在人跡罕至的高山上,不斷踏著沉重地步伐向上進發,為了攻頂而努力鞭策著早已到達極限的身軀。
「再撐一下就好……就快到了!」
像是催眠自己般,我望著還幾乎看不到盡頭的山頂說道。
然而殘酷的現實很快便給了我重重一擊,快到我幾乎無法反應和思考,瞬間就被它給帶走了。
「哈啊!」
我喘著粗氣從床上坐起身,瞬間撲鼻而來的是醫院的吸毒水氣味,同時映入眼簾的則是我那條還包著石膏的右腿。
「對啊……我摔下山了……」
準確地說,我失敗了,被從山頂上突然落下的樹枝砸了個正著,隨後滑落往山下而去。
幸好當時身上的無線電還聯繫得到山腳下的救援隊,不然我現在可就不在醫院了……
「您做惡夢了嗎?」
我望向身旁的病床,和我同房的那一名少年聲音沙啞地說道。
「沒什麼,不過是夢到了,在我來到這之前發生的事情而已……」
當我看見他的瞬間,我的目光瞬間被他所吸引,心臟如同被人用力一擠般的絞痛了一瞬間。
躺在病床上,皮膚白皙的不健康、四肢骨瘦如柴的他,彷彿只要離開身旁掛著的那兩台儀器就會很快的離開人世也說不定。
「請問,您有去過別的國家嗎?不介意的話,方便和我說說嗎?」
他有禮貌的不像個孩子一般,讓我有些吃驚。
「好啊!其實我是來這個國家爬山的,只是遇到了些意外才到這裡的。」
我很快地便和他說起我從幾年前開始離開自己的國家去四處旅行的故事,他總是安靜聽著,偶爾說到有趣的橋段則會簡單回應我,或是用那有些沙啞的嗓音輕輕地笑著。
我和他很快便好上了,在等待腳傷復原的這幾個月,我和他說完了這幾年發生的所有故事,還有我踏上旅途的原因、我的過往那些。但我卻始終打聽不到他的過去,甚至他連名字都不願意告訴我。
在我的腳康復到了能行走的程度,並且在做了一個月的康復訓練後,我出院的日子終於是到來了……
「我今天就要離開了,你還是不願意和我說你的名字嗎?」
我坐在已經收拾乾淨的床沿,看著隔壁病床上仍一成不變的他說道。
「恭喜您出院了,如果您還有回到這個國家的時候,還請您再來看我吧,到時候再告訴您。」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約定好了,你絕對要加油,不要輸。」
「嗯,我會的!」
他用那沙啞的嗓音喊出的承諾,始終不斷在我的耳畔迴響,久久不散。
隨後,我離開了醫院,重新挑戰了那座山。
並且取得了成功,接著又去了好幾個國家……
幾年後,我帶著許多新的故事和見聞回到了當初我住的那個醫院,打算分享給當初的那個少年。
但十分可惜的是,當初的那個病房,早已經是一間空房了。
「不好意思,我想問這間病房之前住的人還在這裡嗎?」
「你是說那名少年嗎?他兩年前過世了,不過他有留下一本書,說是要交給一個人,請問是您嗎?」
「應該是的……」
「請跟我來。」
我跟著護士到了櫃檯,她拿給了我一本有半個手掌厚的書,上面還有些許灰塵。
「謝謝,那我就先離開了。」
我在道謝後,便帶著那本書離開了。
回到旅店後,我便翻閱起那一本書。
那是一本描述一名男子與戀人分隔兩地,只能互通書信。而男子在自己的國家生活好幾年後終於下定決心,要去跨越好幾個國家去尋找戀人,但最後繞了一大圈,才發現戀人早已離世,一直是她的友人寄送戀人離世前照順序早已寫好的信件給他的故事。
而在書本的最後,那名少年留下了幾句他想說的話語。
「大哥哥,謝謝你那時和我說了那麼多故事。」
「我的夢想是想和你一樣的環遊世界,但可惜我終究是沒辦法做到了。」
「我的父親和我說過,書中的故事都是另外一個世界,所以我看了那麼多書,其實就已經是達成我的夢想了。」
「但我真的好想,靠自己的雙腳站上別的土地一次……哪怕是一次都好……」
「所以你和我談論各個國家的風俗民情和故事時,我真的很高興,這本書是我最愛的書,希望你也能喜歡它。」
「最後,我想我沒辦法告訴你我的名字了。」
「這樣你就不必為我感到悲傷了,畢竟我們只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在我看完他的留言後,不自覺地,眼淚落在了他寫的字上。
淚水暈染了有些泛黃的紙頁,我握緊雙拳,感到有些生氣的同時,難以言喻的悲傷更是占了大多數。
我感嘆如此溫柔的人,卻不能擁有哪怕是普通的命運。
「沒事的,你只不過是先去了我還沒見過的地方。」
我像是要安慰自己一般,輕語說道。
「即使我並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會永遠記得你。」
我小心闔上書本,將其放在行李箱內收好。
之後,我無論去到哪裡,都會帶著那一本書。
我就這樣繼續著我的「世界旅行」。直到把所有我能去的國家都探索過一遍。
原先的我不過是孤身一人的出發。
而如今,我早已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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