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26|閱讀時間 ‧ 約 15 分鐘

一夢如初番外:歲歲拾安0.0

    一夢如初番外:歲歲拾安
    出自專欄:《明月如霜:紙短難解萬千柔腸》
    我叫寶珠,我阿姐給我起的名兒。
    我阿姐不要我了,我日日趴在院裏的老槐樹杈上等她。
    因爲老槐樹很高,可以看得很遠。
    牆東邊有個好大的院子,院子裏有個男人日日舞刀弄槍,呼呼喝喝甚是煩人。
    我等阿姐,他便等着我。
     
    1
    旁人都說我癡,只我阿姐從不嫌我。
    阿姐平日裏說的最多是:我們寶珠長得真好看,我們寶珠真聰明,我們寶珠自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兒。
    我阿姐卻不知道,她纔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兒。
    她護着我從春日到冬日,從沒說過一句累。
    在阿爹阿孃和兄長們不能護着我的歲月裏,她將我護得妥妥帖帖。
    她最常說的一句話是:寶珠啊!你看,日子總歸是有盼頭的。
    我也不知自己要盼什麼,可阿姐盼什麼,我便同她一起盼着。
    盼着盼着,阿爹阿孃兄長們都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我住進了大院子,成了溫尚書的幼妹。
    我想喫什麼穿什麼戴什麼就有什麼,明明日子好起來了,我卻沒了我的阿姐。
    她說要回老家嫁給村頭的狗蛋,待她嫁了人,便又要回汴京,到時就來接我,我就能和阿姐長長久久地在一起了。
    可阿姐不見了,她既不曾和村裏的狗蛋成親,也不曾回汴京我們的鋪子。
    她不要我了,我的阿姐丟了我。
    長兄派去尋她的人回來了,說阿姐全無蹤跡。
    阿孃哭得快斷了氣,嘴裏喃喃地罵阿姐是個孽障,是要疼死了她纔算罷!
    我阿爹坐在檐下,一整日不喫不喝不說話。
    二兄和三兄蹙着眉頭,嘆了又嘆。
    我拉着長兄問我阿姐去了何處?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長兄平日裏很是冷肅,話也少。
    只那日他摸着我的發頂,說她最喜歡的人是你,怎會不要你?她總要回來的。
    說這話時,他嘴角還帶着笑。
    我長兄是極厲害的,我信他的話。
    我自小不愛哭,聽說得了癡症的人都這樣。
    可我阿姐走了,我留了她最愛喫的桃花糕在櫃裏,桃花糕發了黴她也沒回來。
    阿孃給我同她一人打了一副紅寶石的頭面,我將那頭面擺在梳妝檯上,日日看着,盼她有一日忽就回來了,抱着那頭面瞧了又瞧,摸着我的發頂說我們寶珠長大了,會心疼阿姐了。
    頭面都落了灰,我擦了又擦,她還沒回來。
    我哭着去書房尋長兄,春日都過了,我阿姐怎得還不回?
    長兄正在畫畫,畫上的人眉眼彎彎,一條辮子垂在胸前,身上穿的還是她舊日裏的青布衣。
    畫上的人是我阿姐,她是我阿姐。
    「後院的老槐樹長得那般高,你同長兄搬了梯子,去那樹杈上等她,她若是回來了,你一眼便瞧見她了。」
    長兄搬了梯子,同我在那樹杈上坐了一日。
    已是夏日,卻不很熱,微微有些風。
    「長兄,我想喫阿姐做的餛飩。」我嚥了咽口水。
    「我也是。」長兄低着頭,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抿了個淺淺的笑。
    長兄忙得很,哪裏有時間日日陪着我。
    我每日無事,便一人坐在那樹杈上。
    遠遠看着,東京城裏樓宇層層,總是要擋住我的視線,我伸着脖子,想看得遠些,再遠一些。
    夏日裏阿姐是要給我縫細棉布的新裏衣的,因爲我愛動,出的汗多,要有好幾件換洗纔好。
    夜裏我抱着阿姐的畫像睡覺,對着那畫喃喃自語。
    阿姐,我又長高了好些,裏衣穿起來都小了,你何時回家呀?
    恰好阿孃來尋我,聽見了,抱着我又哭了一場。
    阿孃總說阿姐是我家的福星,若沒有她,便沒有溫家。
    阿姐亦是她和阿爹的心頭肉,尋她不到,他們不知有多疼。
    我不疼,我只等着她,我聽她的話,日日都好好喫飯睡覺,日日都過得開開心心,她知道我聽她的話,定然是要回來的。
    阿孃給了我許多碎銀子,我一兩都不曾花過,全攢在錢匣子裏,日日拿出來數一遍。
    我阿姐最愛數銅子兒,每每數時,她總要彎着眼睛笑,說寶珠,你看我們又存了好些錢了,等你嫁人時,阿姐定然能給你攢出一副厚厚的嫁妝來。
    如今我也有錢了,我要給我阿姐攢嫁妝。
    隔着一道牆,是個極大極敞亮的院子。
    每日一早便有個人呼呼喝喝,不是在耍刀就是在弄槍。
    他生得高,臉也不像我阿兄們那樣白,下巴方正,看起來又端肅又英武。
    他刷槍時,那銀槍似長在了他手上,騰挪輾轉,很是好看。
    我看遠處累了便看他,他很愛穿一身黑色的胡服,顯得腿很長。
    我阿姐說了,男人長得好不好看不緊要,最緊要的是腿要長,腿長的男人幹活不怯場。
    我知他的。
    他是淮王,叫趙拾安,是個戍邊的少年將軍,近日才歸的京。
    他的封號承自他一個造反叔父,他說皇家情薄,將這樣一個名號賜給他,自是要他時時警醒的。
    我愛自說自話,他有時聽着,便要問一句,先是站着聽,後來又坐在了牆頭上。
    我說我阿姐,三日也說不累。
    他不愛笑,也不插話,算是個極好的聽衆。
    只他有時候似比我還癡。
    我說我同阿姐住在汴河邊的倉庫裏,那老鼠比貓都大,我阿姐脫了鞋丟過去,那老鼠竟叼着我阿姐的鞋跑了,第二日我阿姐便少了一隻鞋穿。
    我阿姐還要上工,便穿着我的鞋,我穿着阿姐的一隻鞋,坐在河邊等她。
    他就問爲何不買雙新鞋穿呢?
    你說他癡不癡?
    我阿姐身上的銀子,是要留着租船的,若是買了鞋,少了的錢要幾日才能賺得到?
    等下了工,阿姐蹲在河邊編草鞋,那日的黃昏似於別的不同,天邊焦黃焦黃的一片,光暈在阿姐身上,又堅毅又溫柔。
    阿姐編好了草鞋,穿上在我眼前走來走去,說比布鞋還要舒服。
    我說趙拾安,你穿過草鞋麼?
    一日阿姐睡着了,我偷偷穿上試,一點都不舒服,磨得腳底生疼,我阿姐就穿着這樣的鞋,在碼頭上搬貨。
    一搬就是一整日。
    不知爲何,我眼裏的水似乎裝滿了,滿得再裝不下一滴,只能溢出來,不停地溢出來。
    他坐在牆頭上看着我,很久後說:「你別哭,你阿姐若是知道你哭,該有多傷心。」
    2
    「那是水喝多了,我阿姐說了,水喝多了會從眼裏流出來。」
    我用袖口遮住了眼睛,阿姐說的,那不是淚,是喝多了流出來的水,若是日日都流淚,那該有多少傷心事兒啊?
    「嗯!」
    他從牆頭一躍而下,站在樹下仰頭看我,日頭有些曬,他微微眯着眼。
    「聽聞後日就是你阿孃的生辰,我兄長親自同你長兄交代了要大辦的,不知你阿孃喜歡什麼?」
    他揹着手幽幽問道。
    阿孃喜歡什麼?
    「阿孃想立時就讓我阿姐回來,你辦得到麼?」我低頭看着他興沖沖地問道。
    他什麼也沒說,挺着脊背越走越遠了。
    辦不辦得到,總該留句話呀!
    莫非他是去尋我阿姐了?阿姐說皇帝最大,他是皇帝的親弟弟,他不是第二大麼?
    天下都是趙家的,他定然能尋到阿姐的。
    阿孃生辰那日,家門口車水馬龍,巷口都堵了,阿爹說我長兄同陛下的情分不同,家裏人更應該謹言慎行。
    阿孃說陛下這樣做,也是爲了長兄的親事,畢竟和他年紀相仿的郎君,孩兒都好幾歲了,他還不成婚,定然是借了這樣的由頭,要讓長兄多見幾個女娘的。
    緣由是什麼又有什麼緊要?長兄昨夜就出了門,說晚上才歸家,誰家的女娘也見他不着就是了。
    我一早便在門口等着,等那王爺尋了我阿姐回來。
    只那趙拾安卻姍姍來遲,來時手裏只提着個盒子。
    我見是他,連忙跑過去。
    將他前後左右都看了一遍。
    「難不成你這盒子另有乾坤?裏面藏的是我阿姐?」我驚訝得睜圓了眼,那樣小的盒子,將我阿姐憋壞了怎辦?
    他脊背一僵,不聲不響地立着。
    「我阿姐呢?」
    「我並不曾說過能尋見你阿姐。」
    「可你也沒說過尋不見呀!」我拿過那盒子翻開看,裏面只一尊玉佛。
    裏面不是我阿姐。
    阿孃的生辰她都狠心不曾回來,她真的不要我們了。
    我將盒子遞還給他,低着腦袋進了院子,再不願意說一句話。
    只是今日是阿孃生辰,阿姐說過,阿爹阿孃遭了大難,我不能再惹他們生氣傷心,我是個好姑娘,我聽阿姐的話。
    我默默立在阿孃身後,聽阿孃同一衆年齡相仿的夫人聊天。
    聊的正是我三個兄長,他們定沒定親?若是沒的話,她家正正好有個閨女如何如何的賢良淑德。
    問得最多的便是我長兄。
    阿孃說長兄的親事她做不得住,他何時想娶,要娶何人,得他自個兒願意。
    於是又問我阿孃我長兄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愛笑的,性子穩重豁達,能同他共患難的。」
    阿孃笑着說道。
    我怎麼聽着像在說我阿姐呢?
    皇后同太后親來給我阿孃過生辰,這是給了我們家極大的臉面了。
    誰知晌午開席時,陛下也來了,我長兄就在他身後跟着,長兄面冷,並不曾因爲陛下來了就好轉。
    我是第一次見陛下,不想他話這樣多。
    宋閣老的家的小閨女和我同歲,也不曾嫁人,陛下將她同我長兄扯在一起說了又說,大意是她爲了等我長兄給耽誤了。
    其實那姑娘生得十分好看,正正經經是個美人兒,可她同阿孃說的那種姑娘離得太遠,一看就是畫本子裏從不曾喫過苦的大家閨秀,約莫我長兄不會喜歡她,畢竟陛下越說,我長兄的臉就越發黑了。
    陛下讓我長兄帶她出去逛逛,我長兄黑着臉,看起來極不耐,卻還是將人帶出去了。
    以我長兄的脾氣,定然將那姑娘氣哭了才能了事。
    3
    老人們坐一處說話,我聽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得很。
    悄悄退了出去,我如今是尚書幼妹,我長兄在朝中風頭無兩,即便旁人嫌棄我癡,臉上也不會顯出來。
    我懂的,我阿姐說了,不管旁的人是否真心待你,你只要自己分辨得清楚就行了。
    我分得清,她們不明明白白地嫌棄我,只是爲着我長兄。
    今日來的姑娘也有好些,我家院子好大,花園裏種了真正的花兒,各式各樣各種顏色的。
    再不用像在汴京一樣了,只要有一小塊地方,我阿姐都要翻了土種上菜,從春到秋,我家的院子總是一片新綠。
    花兒很好,可終究比不上我阿姐種的菜,雖不比花兒好看,卻實惠。
    如今我家飯桌上日日都有新菜,日日都有肉,可再沒我阿姐做得新鮮好喫。
    姑娘們都去喫宴了,花園裏空空蕩蕩,我想我阿姐,她若是在,定會揪着我的袖口叫我去喫飯。
    「阿姐,今日家裏來了好些人,可我看得出來,阿爹阿孃同兄長們都是強顏歡笑,你今日若是在,阿孃即便只喫碗你做的長壽麪,也該是喜笑顏開的。你讓我不要惹阿爹阿孃生氣傷心,可爲何你就能呢?阿姐這樣壞,竟真的狠下心不要我們了。
    阿爹說要給我說一門親事,將我嫁出去,因爲我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不能在守着家裏過日子。
    可是阿姐,我害怕,我怕嫁了人他便不讓我日日回家等阿姐了,你快點回來成不成?」
    我蹲在一叢月季處,紅色月季開得燦爛極了,花瓣絨布般,我阿姐最喜歡紅色的月季了。
    我伸手想折一枝下來,卻被刺扎破了手指,沒一時便沁出了一滴血來。
    「帶刺的花兒是要用剪刀剪的,你不知道麼?」
    竟是趙拾安。
    他臉黑,說話又沒什麼起伏,我實看不出來他心情好壞。
    他蹲在我旁邊,拿了帕子給我擦血,只一滴血罷了,又不疼。
    「疼不疼?」他擦得十分認真小心,兄長們都不曾這樣小心翼翼地對過我。
    「你不知道我自幼便有癡症麼?癡症就是傻的意思,傻子是不知道傷心難過,也不會疼的。」我抽回手指,看着他認認真真地答道。
    他久久沒說話,站起來伸手要拉我,手掌厚厚的一層老繭,他是個王爺,也是個戍邊的將軍。
    我就着他的手站起來,蹲得久了,腿有些麻了。
    「你不傻。」他說。
    我衝着他笑,阿姐說我頰邊有梨渦,笑起來纔好看。
    「我阿姐也這樣說。」
    「你喜歡什麼樣兒的花兒?」
    「我不喜歡花兒,喜歡我阿姐種的菜,我家在汴京時,阿姐將院子裏的牆角都要翻了種菜的,我日日給它們澆水,看他們發芽長大,最後成了桌上的一道菜,心裏覺得高興,我也不是全無用處的人,也能幫阿姐分擔的。」
    「你就那樣喜歡你阿姐麼?」
    「你不懂的,我們過得艱難時,我阿姐瘦得竹竿一樣,卻不曾讓我餓過一回肚子,冬日裏冷,阿姐便將我的腳攬進她的懷裏,抱着我睡到天亮,誰也不敢笑話我癡,因爲我阿姐會找他們拼命啊!」
    旁人都說溫家那幾年過得苦,但是他們不知道,唯獨我,從不知苦是何種滋味。
    他看着我,下巴嘴角都透着堅毅。
    「你阿姐很好,你也很好。」他張開大手,拍了拍我的腦袋。
    他生得實在高,我三個兄長已然很高了,可他卻更高些,我看他,得揚起下巴纔好。
    「真的麼?」
    「嗯!你很好的。」
    這是除了家人,第一個說我也很好的人啊!
    「你可知溫尚書爲何久久不願成親麼?我皇兄爲了你兄長的親事,快要愁白了頭。」
    「大概能配得上他的姑娘還不曾出現吧?」畢竟從沒見長兄對除了我和阿姐以外的姑娘有過好臉色。
    「我皇兄曾提過,溫尚書曾拒了宋閣老家的親事,說要娶你阿姐,只這事兒被他和宋大伴給攪黃了,雖溫尚書沒說,但皇兄覺得他是怨他們的,心裏很是愧疚,就一心想給溫尚書尋個好姑娘。」
    我看他說得認真,竟真有這樣的事兒麼?
    我歪頭看着他,不大明白他的意思,我阿兄要娶我阿姐麼?
    「是這樣麼?你皇兄和那宋阿公簡直太不招人喜歡了。」阿姐若是嫁了長兄,她定然不會就這樣丟下家裏人走掉。
    趙拾安看着我,扯了扯嘴角,看起來想說什麼,終究又什麼都沒說。
    可我長兄竟要娶我阿姐麼?
    長兄是喜歡我阿姐?可是阿姐沒說過,長兄也從來沒提過呀!
    只阿孃曾提過,要讓長兄娶阿姐的。
    阿姐沒答應,我問過她爲何。
    阿姐說過,喜歡一個人只喜歡就好了,若是夾雜着其它,不要也罷!長兄的喜歡莫非不僅僅是喜歡麼?要不然爲何阿姐不願意嫁呢?
    我雖沒聽明白,可長兄喜歡阿姐,僅僅只是喜歡麼?
    「這世上的喜歡,果然是頂頂難的一件事兒啊!」我嘆了口氣。
    「好像你很懂似的。」他笑着說道。
    他笑起來就不顯得那樣兇了,有些少年意氣。
    4
    我坐在樹杈上等阿姐,他在院裏耍完槍,無事時便坐在牆頭同我說話。
    總是我說得多,他只聽着,偶爾答幾句。
    牆外不知誰家的孩兒,年歲大些的男孩兒指着我,同年歲小些的女孩兒說:「你萬不可跟她學,好人家的女孩兒那個會爬樹?阿孃說她是個傻子。」
    恰好我手裏捏着一枚梨子,我聽阿姐的話,若是有人說我是傻子,定然要反擊的。
    我將那梨子扔過去,恰恰好砸在了那年歲長些的男孩兒肩頭。
    他瞧瞧地上摔爛的梨子,又瞧瞧我,我抬着下巴,理直氣壯地瞪着他,又不是我的錯。
    他哇地一聲哭了,哭得驚天動地。
    那年歲小的女孩兒看見他哭,哇地也跟着哭了。
    很快從宋閣老家的角門兒跑出了一個年歲不大的婦人。
    宋閣老家的大人我約莫都識得,可我並不識得她。
    她尖着聲問兩個孩兒怎得了?
    那男孩兒指着我說好端端的我用梨子扔他。
    那年輕婦人轉身仰頭看着我,她生得並不頂好看,眼小下巴尖,臉頰又沒什麼肉。
    「你好端端爲何扔我家孩兒?你是誰家的?怎得沒一點教養?」
    她雙手叉腰,做油壺狀。
    我有些驚訝,竟說我的教養不好麼?我是我阿姐教養長大的,說我沒教養豈不是說我阿姐沒教好麼?
    「胡說,我阿姐教出來的女孩兒,怎得會教養不好?」
    我反駁道。
    那婦人似沒想到我會這樣說,嘴巴微微張開,露出了微黃的牙齒來。
    就隔着一道院牆,離得太近了,她這個模樣,實不好看。
    那婦人不知怎的了,不依不饒地罵了起來。
    我跟着阿姐在市井長大,怎樣兇的人不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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