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3/03/27閱讀時間約 19 分鐘

一直都是你

    38
    「是誰呀?」我還是沒忍住八卦的心情。
    華戎舟並未說話,繼續抬步走,我有一種祕密聽到一半抓心撓肺的感覺。
    「是我們府上的嗎?」
    「是。」
    我隨口問的話得到了回答,頓時燃起了興致:「不是翠竹的話難不成是千芷?」
    「不是。」
    「那是銀杏?」
    「不是。」
    「那是誰呀?」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而華戎舟徹底不理會我漫無天際地瞎猜了,我自己自言自語了半天,最後隨口說了一句:「難不成是我嗎?哈哈哈……」
    乾笑了幾聲後他還是沒有反應,頓時感覺我好尷尬,這孩子怎麼不接話呢。
    「嗯。」
    「啊?」我懷疑我聽錯了,他卻死活不吱聲了,不否認也不承認,最後我被說得口乾舌燥,只能放棄了。
    伸手拍了拍他的頭,半開玩笑地說:「雖然你長得很漂亮,可是姐姐我可不喜歡年紀比我小的啊。」
    他沒有回話,我也就沒放在心上,無人再開口說話。
    河流水聲不止,月色清輝滿地,慢慢地我有了些倦意,在他背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我在牀上,只是這個房間我似乎不認識。
    我怎麼會睡得這麼沉,什麼時候到了牀上都不知道。
    看到千芷走了進來,我才鬆了口氣,有個認識的人就好了。
    「這裏是……」我忍不住開口。
    「……是華府。」千芷低着頭回話。
    原來這是華淺之前的房間,我不認識就有點兒露餡了。我抬起手裝作頭疼掩飾,後來我就發現是我多此一舉了,因爲千芷並未在意我的不對勁。
    「是華戎舟把我帶回來的吧,我兄長他怎麼樣了,可請過太醫了嗎?」
    說了半天也未聽到回話,我放下手看去,卻見千芷還是頭低垂着。
    「千芷?」我疑惑地再次叫她,卻看到千芷眼眶通紅,心裏一顫語氣也加重了幾分,「好好地哭什麼?」
    千芷帶着哭腔說道:「王妃,華……少爺他……他……」
    雙眼一黑,心狂跳不止。像是預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我兩隻手不受控制地發抖。努力握拳遏制住,我咬牙起了身,便推開千芷衝出院子。
    外面果然是我曾來過的華府,只是……所有往來的奴僕都身披麻布。
    隨手拉了一個丫鬟問道:「華深呢?」
    那丫鬟不敢看我,只是伸手指了一個方向,我一路狂奔跑過去,完全顧不上千芷的喊聲。
    跑到那裏,我卻看到一個……靈堂。
    我雙腿僵直險些被門欄絆倒,隱約聽到華夫人的哭喊聲從裏面傳來:「我的兒啊……」
    華深真的……死了?
    怎麼會這樣,是因爲替我擋了那一劍嗎?
    我從未想過會有這種可能性,因爲我中過箭,同樣也是穿透了胸膛,所以,我潛意識裏覺得他定會如我一樣無礙。可是爲什麼我能活下來,他就不行了?
    追過來的千芷拉住我的衣袖,我甩開繼續向裏面走。
    然後……我就看到了一具棺材。
    不知道我是如何一步步挪了過去的,棺材還未落棺,華深的臉隨着我的步子一點點露了出來。只見他躺在棺材裏,身着錦衣,雙目緊閉,臉色青白如同睡了去。
    腳下一軟,我手撐在棺材沿兒上,嗓子口一陣痠疼。
    腦海裏華夫人曾給我說過的話止不住地迴響:
    「你哥哥雖然人遲鈍了些,但是總歸還是真心實意對你好的。」
    「之前有什麼都是先想着給你留着,連我這個做母親的都沒這個待遇。」
    「當年我懷你的時候,深兒也纔不過5歲,每日都要來摸摸我的肚子,唸叨着你快點出來。」
    「他一天來看三四次,還說等你出生了好好照顧你。」
    ……
    往日最讓我不屑一顧的話,如今回想起來卻讓我心頭像有一羣螞蟻在撕咬。這是在做夢吧?
    然而撲過來的華夫人打破了我的幻想。
    「你這個賠錢貨,害死了你哥哥……」
    被她撕扯着,我一動未動。
    最後還是華相開口了:「來人,把夫人扶下去。」
    華夫人的喊叫聲越來越遠,終於消失不見,靈堂越發顯得冷清沒有人氣。
    初次相見時那個端莊大氣的夫人消失了,而原來那個儒雅幹練的華相也像是老了十歲,頭髮白了一大半。
    「這不怪你。」華相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母親太過悲痛,說的話不是本意,你不要放在心上。」
    這話簡直比方纔華夫人的撕扯還讓人疼。
    我木然地看着這個靈堂,華相的聲音又傳來,帶着讓人胸口酸脹的悲痛:「以前總覺得自己白生了一個兒子,平日除了惹禍,無半點長處。然而現在他不在了,又覺得有人能惹禍讓我收拾爛攤子也挺好的。」
    眼眶突然紅了,眼前似是有點模糊,我睜大了眼緊咬着嘴脣,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華相繼續說:「深兒一輩子紈絝無賴屢教不改,這最後……總算是做對了一件事。」
    我看向華相,他眼眶雖是難掩悲痛的通紅,望着我時卻滿是慈愛,我從來都沒有在他眼睛裏看到過這種神色:「這些年苦心竭力不擇手段的往上爬,想着給深兒日後打點好一條路,現在他不在了,也覺得我這個宰相的位置也了無生趣。」
    「父親的意思是要重新考慮我之前提過的事情嗎?」我開口,聲音麻木到自己都詫異,這真的是我的聲音嗎?聽着沒有一點兒感情。
    華相伸手輕輕抱住了我,厚掌拍了拍我的背,說:「一直以來辛苦你了,我的乖女兒,是爹爹……錯了,你哥哥的性子本就不適合官場,若是我能早點想明白,不貪那權勢,致仕帶你們離開,也不至於落得這個報應。」
    我死命咬着嘴脣,嘴脣都咬出血了,頭抵着華相的胸膛,再也止不住眼淚了。
    這明明是和我沒有血緣的父親和兄長,可爲什麼我心裏這麼難過呢?疼到比上次穿胸而過的箭傷還疼。
    「爹爹決定……聽你的,不做這宰相了。」
    昏昏沉沉從靈堂出來,我還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
    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回到院子裏,抬步邁過門檻時又被絆了一跤,身子如同失去了支柱,像一堆爛泥一樣的癱軟下來,身後的千芷雖沒來得及伸手拉,我也並沒有摔倒在地。
    是華戎舟。
    他一隻手臂橫在我的腰前,擋住了我將落地的身體。我手握住他的手臂站好,抬頭想對他說我沒事,然而張嘴卻是:「我沒……沒有兄長了。」
    身後傳來了千芷小聲的抽泣,我的心頭彷彿被挖去了一塊肉,手指也在華戎舟手臂上收緊。
    「華淺沒有……哥哥了。」
    說完終於忍不住蹲下身來。
    可能一直以來壓抑得太久,華深的死如同是一把斧頭,剖開了我所有的情緒,我雙手捂住眼睛,就這樣蹲在門口放聲大哭。
    這一刻,什麼都和我無關了。
    我哭我一直以來委屈卻不能提,
    我哭華深死了我卻還只能想着逼華相去辭官認罪。
    我哭我自己永遠都是孤身一人,身不由己。
    唯一一個對我好的華深,我卻因爲對他的偏見,處處視他不見。我口口聲聲斥責牧遙利用仲夜闌的愛才肆意行事,我又何嘗不是?永遠都是把自己最壞的一面露在對自己最好的人面前。
    如今華深死了,這世間再也沒有那一個傻乎乎買着最貴的首飾,然後小心翼翼想要討妹妹歡心的哥哥了。
    哭到心口和腦袋同時疼的時候,一個人將我擁入懷中,暖暖的體溫傳遞到我身上,他說:「沒事,你還有我,我永遠不會離開。」
    千芷也撲到我的後背,抱着我沙啞着聲音開口:「奴婢也會永遠陪在……小姐身邊的。」
    我們三個人,如同腳下生了根的石墩,在院門口待了許久。
    39
    我躲在屋子裏,已經一天一夜不曾下過牀,不過也沒人會來煩我,隱約聽到外面嘈雜的厲害,我才坐起身:「外面是什麼聲響?」
    「回王妃,今天是……華少爺的出殯之日。」千芷小心翼翼地回答。
    「嗯。」我低頭不語,又躺了回去。
    「王妃可要起來梳洗束髮?」千芷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
    我背過身去,說道:「我就不去了。」
    身後傳來千芷離開的腳步聲,我頭枕着靠枕,眼眶如同被撒了一把鹽,乾澀得生疼,我閉上了眼睛,彷彿這樣就能逃避。
    明明一夜未眠,到現在卻還是無半點睡意,又聽到一陣腳步聲靠近,我未動開口:「我不去前面殯禮了,不用再來催我。」
    腳步聲停了,不再有響聲,我也就沒去在意。
    過了半晌才聽到一道聲音響起:「已經巳時末了,你怎麼還不起?你兄長的葬禮你總歸還是要出席的,不然旁人會如何說你?」
    仲夜闌?
    我睜開眼,轉身坐起,果然是他。
    他和我對上眼神,明顯一愣,帶着些許遲疑:「你哭了?」
    「你怎麼進來的?」我沒有回話,皺眉問道。
    我的語氣並沒有惹怒他,他在我牀邊坐下,才說道:「今日……我也是受邀而來。」
    華深的葬禮自是會邀請許多人。
    「誰讓你進我房裏的?」我沒有半點好臉色,現在我頭髮散着,只着裏衣,這院裏的僕人都死了不成嗎?
    「阿淺,我是你夫君,這府裏的人自然不會攔我。」仲夜闌仍是好聲好氣地說道。
    是看我可憐,或是對我心裏有愧才這般和顏悅色嗎?那把我當什麼了?
    我翻身下牀,向外走去:「千芷!」
    千芷還沒走進來,仲夜闌就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臂:「阿淺,我知道你此時心裏不好受,要出去你先束髮穿好衣服。」
    我回頭看着他,目露諷刺:「跟你有什麼關係?」
    「阿淺。」仲夜闌嘆了口氣,看着我說,「我來接你回去。」
    「回去?回哪?你的晉王府?」我看着他冷笑,「回去繼續看你和牧遙郎情妾意,然後我自己躲在院子裏裝作不知?」
    「阿淺……」仲夜闌聲音裏帶着幾分無奈。
    千芷和華戎舟都應聲走了進來,看到我們後一愣。他們呆在門口,千芷似是想退出去,見華戎舟一動不動,她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仲夜闌看到華容舟皺了皺眉頭,還未開口就被我狠狠地掙開了他的手。
    我看向千芷開口:「這幾日宮裏太忙倒是忘了,千芷你明日派人去宮裏催上一催,就說……」
    我回頭迎上仲夜闌的目光說下去:「這和離的聖旨爲何遲了這麼久?」
    仲夜闌目光一縮,終於也被我激得面色不善:「你去宮裏找過皇上?」
    「對,現在我和你已經沒有半點關係,明日我會派人去晉王府把我的東西、我的人都接回來,你有什麼意見現在說,日後想必我們也不用再相見了。」我垂眉,扯了扯嘴角,見他不語就越過他往梳妝檯走去。
    他移身擋在我面前,似是想伸手抱我。
    我還沒來得及伸手推開他,一個身影閃到我面前,生生插到我們中間,一支佩劍出鞘半分置於仲夜闌面前。
    「放肆。」仲夜闌開口,眼睛掃過我的衣着,「哪裏來的不懂禮的奴才,滾出去。」
    不等華戎舟開口,我先看不過去了,他仲夜闌到底是哪裏來的底氣跑到華府來管我的事?
    「華戎舟如今是我的人,輪不到你來下令。」
    仲夜闌似乎是想給我說什麼,但是華戎舟還是一動不動地擋在我面前,終於他眉宇間染上了幾分怒氣:「讓開。」
    華戎舟硬邦邦的聲音響起:「屬下只聽小姐之令。」
    來不及我開口阻止,仲夜闌就抬手擊向華戎舟,華戎舟並未回擊,只是拿手臂生生擋了下來,自己退了半步,面色慘白。
    我心裏一驚,再也控制不住了:「仲夜闌,你給我出去!」
    仲夜闌身子僵直,一動不動,我揉了揉太陽穴開口:「你現在在這裏胡攪蠻纏是做什麼?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要再左搖右擺,真要等我找人把你趕出去嗎?」
    仲夜闌沒有再說話,最終還是抬步離開了,他走到門口,沒有轉身開口:「阿淺,既然你堅持和離,那我便……如你所願。」
    我勾了勾嘴角,在他要走遠時才喊道:「仲夜闌,你回去給牧遙帶句話,這次她欠了我兩條人命。」
    仲夜闌回頭看向我,目光驚疑不定,我不再理會,命人關了院子。
    走到華戎舟面前,看着他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我心裏不安,問他:「方纔仲夜闌是不是出手太重了,你有沒有傷到哪裏?臉色這麼不好。」
    「我沒事。」華戎舟抬頭對我報之一笑,只是太過蒼白的面容還是削減了幾分他面上的顏色。
    「下次若是遇到這種事,沒有我吩咐你不要妄動,你這並不是在幫我,而是會給我帶來麻煩,我的事自己能解決。」我還是忍不住說他,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叛逆期,這幾次舉動都是有點太過出格。
    華戎舟垂下頭,我看不到他表情,只聽到他「嗯」了一聲。
    我轉身往裏屋走去,還是不放心地對他說:「等下你去醫館看看吧,你臉色也太不好了。」
    說完,我就和千芷去屋裏面了,被仲夜闌折騰一場,我也無法再躺下去,索性就開始梳洗了。
    華府的殯禮舉辦了一整天,任外面傳言說我如何鐵石心腸,我始終閉門不出。直到第二天黃昏後,華府才徹底安靜下來。
    這幾日翠竹和銀杏都回到了我的院子,我在晉王府的東西也都送了回來,看到躺在首飾盒裏的一個小木匣,我伸出手要去拿,碰到它後卻遲疑了,最後還是沒有動它,任它躺在一堆珠寶裏。
    日落黃昏時,我帶上千芷和銀杏,悄悄從側門出了府。
    一路駛向華家墓地,那裏已是一片冷清,一座新墳分外醒目。
    我緩步走近,千芷和銀杏極有眼色地站遠,沒有靠近。
    走到那座新墳,將提着的燈籠放到了墓碑旁邊,照亮了那前面擺着幾碟點心果子,和墓碑上字——「華深之墓」。
    因他沒有官銜,所以墓碑上只寫了姓名。
    我一屁股在墓碑旁邊坐下來,頭靠着冰冷堅硬的墓碑,周圍光影不停的隨着燈籠裏的燭光不停地一明一暗閃爍,我卻覺得這陰森的墓地並沒有那麼恐怖。
    想起來我似乎從未和華深好好坐在一起說過話,就算後來對他態度稍微好一些,也從來沒有像一個妹妹對哥哥一樣去親近過他。
    「哥哥,我來晚了……」
    我低聲說道,頭抵着墓碑一動不動。
    「不想和別人一起送你,所以我就單獨來了,哥哥不會怪我又來得遲了吧?」
    清風拂過山崗,這個往日我僅憑想象就讓人心驚膽顫的恐怖之地,此時對我來說,卻沒有半點駭人之處。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再也沒有說話,此時似乎說什麼都太過沉重,說什麼都是……無用。
    燈籠裏的燭火漸漸就要燃到了盡頭,火光越來越暗。
    我錘了錘有些麻木的腿,提起燈籠起身開口:「我要回去了,哥哥,下次再來看你。」
    說來可笑,華深活得好好的時候,我看了他就厭煩,現在他不在了,我卻覺得連這個無回應的墓碑都格外親切。
    又伸手拍了拍衣角沾上的草木屑,我轉身抬步正欲離開,腳下不由得一頓。
    只見千芷和銀杏的位置,多了兩個人。
    千芷和銀杏垂眉斂首,大氣都不敢出。
    手裏的燈籠似乎終於燃盡,「撲」的一下火光滅了,這下顯得遠處那個月白色的身影格外顯眼。
    仲溪午的便服似乎都是淺色。 
    40
    見我手裏的燈籠滅了,仲溪午就從身邊的隨從手裏接過燈籠,獨自向我走來。
    不過十幾步就到了我面前。
    「你來了多久?」我下意識地開口問。
    「不多,也就半個時辰。」仲溪午開口。
    看來我發呆實在太久了,都沒注意到他們那邊的動靜:「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你向來都是嘴硬心軟,別人以爲你對華深無情,但是他惹禍你從來都不會袖手旁觀,甚至還爲他擋下皇兄的劍,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這裏。」
    仲溪午看着我,目光如同這月色一樣溫柔,只聽他又開口:「我來晚了,淺淺。」
    鼻子一酸,不知道爲什麼眼淚差點掉了下來,我趕緊轉開了視線開口:「皇上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給你送件東西。」仲溪午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卷軸模樣的物件遞給我。
    我伸手接過來,打開一看——是和離的聖旨。
    小心合上卷軸,我纔看向仲溪午:「皇上可差個太監送來即可,何必親自跑一趟。」
    仲溪午看着我,燈籠的火光似乎映紅了他的面容:「是我想見你了。」
    手指一緊,在聖旨的錦帛上劃出一道痕跡。
    「皇上這句話太不合規矩了,天色已晚,我還是早些回府裏了。」
    倉促行了一禮,我就越過他往山崗下走去,而仲溪午卻是不急不慢地跟在我身後,給我提着燈籠,千芷銀杏見此,也不敢上前,只好和仲溪午帶來的人一起跟在我們身後,保持着一段距離。
    也不好開口趕人,我就又換了個話題:「那日宴席上行刺的黑衣人可有查到結果?」
    仲溪午走到我身側,纔開口說:「暫無頭緒,刺客後手處理得極爲乾淨,被捕的全咬舌自盡,現場沒留活口,也沒留下半點蛛絲馬跡,不過京城這幾日都已經開始戒嚴。」
    「被捕的刺客衣着、武器全都是統一的嗎?」我皺眉問。
    仲溪午的腳步似乎一頓,反問:「你怎會有如此疑問?」
    我腳步未停,開口:「只是那日見宴席上的黑衣人,配合很是不當。」
    半晌後仲溪午輕笑了一聲,聲音才響了起來:「淺淺,你向來都是遇事處變不驚,讓我都止不住佩服。」
    這句話太過曖昧,我也不再追問下去,只是回道:「皇上不願泄露不說便是,何必拿這種話……來搪塞我。」
    然而右手卻被仲溪午握住,我對上他的眼眸,用力掙了掙,他卻越握越緊。
    「就算此處無人,你也不能這樣逾矩,你把我當什麼……」我語氣上也帶了幾分惱怒。
    「你不是向來都知道嗎?如今還拿規矩來壓我。」仲溪午並沒有因我的說辭鬆手。
    左手握聖旨越來越緊,半晌後我纔開口:「皇上這是什麼時候變了目標?」
    「沒有變。」
    「嗯?」我詫異地看向仲溪午。
    只見他目光灼灼:「一直都是你。」
    聽到這句話我下意識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這次仲溪午沒有再用力,我順利地縮回了手。迎着仲他毫不動搖的目光,只覺得喉頭髮緊,我張了張嘴,穩了下情緒才說:「那牧遙……」
    仲溪午眉頭皺了皺說:「爲何你總是會把牧遙扯到我身上?」
    我低頭看着地上晃動的光影纔開口:「是你說的,你看她眼神和我不同。」
    「當然不同。」仲溪午的聲音低低地響起,「因爲喜歡而眼神不同的人一直是你,已經成親還惦記的人是你,量尺寸做……衣服想給的人也是你。從一開始,都只有你。」
    手裏的聖旨差點拿不穩,只覺得自己心跳聲太響了,響到我耳膜裏全是「砰砰」的迴響:「我…我可是……」
    晉王妃三個字沒說出來,我就看到了手裏的聖旨,聲音戛然而止。
    仲溪午似是看透了我心思,開口說道:「怕你之前會因爲身份有負擔,所以現在纔來告訴你,不過聰穎如你,又何必假裝不知呢?當初不還信誓旦旦拿牧遙做藉口在大殿上婉拒我。」
    「既然皇上當時就已經聽出了我的意思,今日又何必前來……」我感覺手裏這個聖旨要被我蹂躪爛了,好像聽說過聖旨是御賜之物,損毀會被重罰的。
    「因爲我放不下。」仲溪午無視我的牴觸開口,「所以我就還想再來問你一次,親口問你可願跟我?」
    心口有些痠疼,我開口:「皇上是在說笑嗎?你我之間的身份,便是到了現在也是不合適的。」
    要我做什麼?跟他進宮做妃子嗎?
    「或許現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都不適合說這些,可是我還是忍不住了,我只問你願不願。若是你心裏有半分我,其餘一切都交給我,我會讓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邊。」
    仲溪午開口,眼裏滿是柔和的赤誠,完全沒有我最初見他時的試探和戒備。
    他右手執燈,向我伸出左手,月光下手掌白皙又骨節分明:「淺淺,一切都有我,只要你願意,我就在這裏。」
    仲溪午的話,還有話裏的感情我都清晰明瞭,可是我能握住這隻手嗎?
    若我是十幾歲的小姑娘,或者是真正的古代人,我會毫不遲疑的握住,可是兩者我都不是啊。
    我現在已經不是做事只憑情感的小姑娘了,我和仲溪午之間隔了太多。先不說他和我價值觀相悖的三宮六院,就是我們現在的身份也存在千重阻礙,我終究是嫁過仲夜闌,現在的我能以什麼身份入宮呢?
    仲溪午是喜歡我,可是我不確定長年累月的後宮生活,能讓他的感情剩下多少。即使是現代社會實行一夫一妻制,也是會有很多離婚的,我不敢想在面對後宮日益更新的美人,他又能喜歡我多久呢?
    迎着仲溪午如同潭水般寧靜溫和的眼眸,我的手越握越緊,指甲幾乎要將自己手心刺破。
    感情若是被時間消磨殆盡,我又該如何自處?我的心思、我願不願意,在這重重困難下,都已經顯得沒那麼重要了。我想走向他拉住他,可是這起步太難太難了。
    空曠的山崗突然響起一陣倉促的腳步聲,我回頭看到翠竹帶着淚衝我跑過來跪下,心裏一跳,就聽她說:「小姐……小姐,求你去看看華戎舟吧……他……他……好多血……」
    聽她說出一堆亂七八糟的話,我努力穩下心神,扶起她開口:「好好說話,華戎舟怎麼了?」
    然而翠竹支支吾吾半天,哭着也說不完整,我心裏越發煩躁,拔腿就走。
    走了幾步纔想起來,回頭看到仲溪午還在原地執着燈籠,手已經收了回去,只是看着我,目光未曾變過。
    深吸了一口氣我纔開口:「今日多謝皇上前來送旨意,其他事我只當是沒有聽過,日後就……不必再提了。」
    說完我行了一禮轉身就走,不敢再回頭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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