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藍星戰記◆第一部◆鐵之卷15

「啪…啪…啪！」

門口響起拍掌的聲音。

蕾貝佳轉頭看著門口，一位綠色捲髮的男子，身穿大賢者的袍服佇立在門邊，陽光透過窗簾，把他那頭綠髮照得猶如稻草。她不假思索地朝那綠髮青年拋出「炎」的咒語，一團熱燄就如猛虎般撲過去。綠髮大賢者輕輕揮手，就輕易地將那團火燄變成一團冷煙。這咒術是改變物質的分子結構，也就是第三級的轉之術。

「沒想到這麼久不見……麻格摩，你那鬼鬼祟祟的個性沒變，而且偷看過禁書天方咒笈。」

「我不需要偷看，沒有法杖環，偷看也沒用，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麻格摩笑了笑，繼續說道：「事實上，我跟在格拉道助夫長老身邊那麼多年，多少學了點阿瓦塔的法門，修煉了天然魔法力量，只不過，道行還很淺，會幾種招式罷了。」

蕾貝佳揣測麻格摩的說詞，到底是謙虛還是老實，萬一是謊言，她想殺他滅口的可能性變得很低，甚至會兩敗俱傷。

「你想殺我滅口？」麻格摩竟然猜中蕾貝佳腦子裡的想法，著實使她臉色鐵青了一陣子。麻格摩又拍拍手，微微一笑說：「蕾貝佳，你的眼睛真老實，心思都藏不住。你離開隆曼王國時，還只是十五歲的聖女。但這次回來，妳變成人人聞風喪膽，列特斯的魔女。而且是很懂得蠱惑男人的美女。」

麻格摩似笑非笑。蕾貝佳打量著麻格摩，心裡想盡各種可能瞭解他的盤算。

「你離開佩提特塔，難道門口的守衛沒阻撓你？」

麻格摩輕蔑一笑，似乎根本無心回答她的疑問。

蕾貝佳完全猜不透麻格摩的心思，所有的人對她都有所求，但麻格摩似乎尚未提出任何請求。她說：「如果……你以為看到我殺了凡查德，想要藉這理由勒索我或命令我為你做什麼，你是白費心機。我蕾貝佳自從被賢者會議下令驅逐國境之後，雙手早已佈滿血腥，不在乎再殺一位大賢者。」

「我花費心思，在賢者會議力勸格拉道助夫前往席爾那伊城，讓你有機會蠱惑雷多那個白癡，順理成章地重傷格拉道助夫，以致於沒有人能張開魔法陣，阻擋列特斯軍團的攻擊。我佈局這麼深，用心良苦，怎麼可能背叛妳？很久以前我就認為你會重返隆曼，成為新的侍神女。」

「是你破壞了大賢者的魔法陣……讓列特斯軍團能輕易攻破聖迦太威騰堡？」蕾貝佳非常懷疑地看他，以黑貓般輕盈腳步靠近麻格摩。「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蕾貝佳，如果騎士的夢想是追求強大的武器，那麼賢者的誘惑，就是成為最強的魔法師。可惜我想盡方法要找的另外一半天方咒笈，並不在隆曼境內。」

她有點惱羞成怒地說道：「你也想跟我爭失落的晶片？」

麻格摩拉開袖子，露出兩隻手，說：「我怎麼可能貪戀那麼貴重的儀器。全帝藍星的人都知道，先祖精心打造的法杖環只有三個，兩個在隆曼，第三個藏在羽院王國。我可沒那資格擁有。」

蕾貝佳抱著狐疑的態度仔細觀察他的手腕，看不出有使用光學迷彩。麻格摩為人機靈，應該不敢在她面前撒謊。蕾貝佳問：「你知道另外一半天方咒笈的下落？」

「當初拓荒者在完成任務後，創世紀女神碧修為了不讓後代子孫濫用天方咒笈裡的咒語晶片，刻意將它一分為二，一部份交給隆曼國王，另一部份下落不明，很有可能保存在羽院王國的藏書閣。」

麻格摩賊頭賊眼，語氣帶點調侃的意味說：「假如你晚一步，讓亞莎貝雅先拿到，你一切希望可能會落空喔……」

蕾貝佳聞畢，咬牙切齒地說：「荒謬！亞莎貝雅早就被我殺了！無論如何都是我贏！」

麻格摩報以淺淺的微笑說：「她已經轉生成法珠，你尚未找到，對不對？一旦聖殿騎士迪亞蘭順利將亞莎貝雅的法珠寄生者送達羽院王國，與華格達恩王子完成婚禮，亞莎貝雅要找到那失落的晶片輕而易舉。這不也是你下令殺死境內所有女嬰的初衷？」

蕾貝佳睜大了眼，所以……那道轉彎的火燄並非核之術，亞莎貝雅根本沒學到核之術，她被亞莎貝雅矇騙了這麼久！麻格摩說的預測並無非不可能。她摀住雙耳，發出淒厲的悲鳴。

「不公平！不公平！為什麼諸神總是厚愛亞莎貝雅！」她痛心疾首地咬著牙，牙齦都滲出血絲，超級不願服輸。

「你沒必要哭泣，聽說華格達恩王子已經六十幾歲，亞莎貝雅嫁給一個老頭子其實是悲劇，非常可憐。」

蕾貝佳抬起頭，她聽到華格達恩的年紀，彷彿聽到一句笑話。

「活該！她從小什麼都要跟我爭，倘若嫁給老頭子，是她的報應！」

「這樣吧，叫你的列特斯爪牙護送我出去，讓我順利離開聖迦太威騰堡。我聽說他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一個小酒館，等我找到迪亞蘭，趁機跟他打交道，瞭解他搜尋的進度如何。」

蕾貝佳心情稍微平復，緩和地說道：「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有什麼目的？」

「你疑心病很重喔，蕾貝佳。」

「該不會是……」蕾貝佳挑逗地問：「你也垂涎我的美色？麻格摩，大賢者的生活應該很無趣，你禁慾太久了。」

「如果我說實話，你不要生氣。」麻格摩仍舊維持那冷漠的音調說：「除了古代魔法書典以外，我對活著的人都沒有興趣。」

蕾貝佳對他這種冷感的男人嗤之以鼻。

她悻悻然地說：「你如果回答我說，是因為我的美色，我反而要生氣。因為我的漂亮出眾是公認的事實。你諂媚我，證明你只不過是個小雜碎，我不僅不會信任你，更有可能殺了你。」

「那麼，我們的合作達成共識了嗎？」

「可以，我會安排士兵護送你離開，順便給你一些盤纏供生活開銷。之後有什麼消息，請用音之術的水鏡通知我。」

麻格摩點點頭。

「萬一有另外半片天方咒笈晶片的消息也要急時通知我，否則就是與我為敵。」蕾貝佳說道。

「我美麗的侍神女，敢與妳為敵是自討苦吃，我麻格摩是愛好和平主義者。」

「等你死了，再來說你愛好和平吧！」

蕾貝佳的揶揄，麻格摩絲毫不介意。對一個心已出賣靈魂給惡魔的女人，戰鬥是她的全部，別人在思考什麼，她不會也不願理解。

「我打算今晚離開聖迦太威騰堡。」麻格摩說：「你有辦法通知你的部屬嗎？」

「當然沒問題。」

「基於我們未來的友誼，我想告訴你一個寶貴的訊息。」麻格摩淡淡地說：「關於你喜歡的那個男人，如果你想要他心裡除了你沒有別人，聖殿圖書館有一本迷魂術寶典，主要是調製藥劑為主，應該可以幫助你解決問題。」麻格摩從袍服裡將一本古書拿出來，不用說，也是手抄本，書面裝飾瑰麗紋飾。

「為了節省你的麻煩，我離開聖殿時，直接偷來給你，當作贈禮。」

他想將書交給蕾貝佳，卻被她撥開，丟在地上。

「哼，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蕾貝佳的美色是公認的事實，任何男人看到我無不迷戀，不需要你多費心思。」

麻格摩咯咯笑起來，摸摸鼻子道：「是啊，我真是多慮了。」

他心裡悄悄地想，真是嘴硬的丫頭，總有一天會因為那份無法掌握的愛而糟蹋天賦，不過他本來就沒打算投靠誰。誰是最後爭得隆曼王權的侍神女，就壓寶在那個最後的女孩身上，不在乎她名字怎麼寫。這是亂世的生存法則。

看來蕾貝佳真的以為楚德‧墨林只會天方咒笈裡的電腦語言，不瞭解楚德擁有的除了科學的魔法之外，還有看不見的自然能量，也就是寶貴的紫金法珠，最惡毒也最陰險。

就他的觀察，亞莎貝雅是他見識過，除了楚德‧墨林與克勞蒂外，第三個極有可能擁有真實法力的侍神女。只是隨著亞莎貝雅的去世，下一個真正的魔法師會出現在那裡？這才是麻格摩關心的事。

不離開佩提特塔，永遠找不到那個繼承者，也吃不到她體內的法珠，吸收它，增強自己的法力。

楚德‧墨林是初代拓荒時期，聖劍蒼之星的支配者狄拉美爾與侍神女梵蓮的後代子孫，而麻格摩剛好是楚德‧墨林的姪兒。

他一出生，就繼承了楚德拋出去的法珠，因為他體內帶有天然魔法基因。他一直把自己的法力隱藏得很好，不讓其它大賢者知道。

可惜他不夠勤勞修煉阿瓦塔法門，體內的法力遠遠不及歷代任何魔法師。

他一心一意要學習整套最完整的天方咒笈，再發展出新的咒術。最快的方法就是奪取強大法珠吸入體內，如此一來，他將成為帝藍星最強的魔法師，取代聖殿七賢的地位，成為魔法至尊。

任何人都得聽命於他，包括蕾貝佳。

而遠在山巔的佩提特塔第五層淨思廳，大賢者南凱爾非靜靜地站在落地窗看著麻格摩與蕾貝佳一起使用幻之術離開紅珠宮。

「麻格摩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他就是那名體內擁有魔法基因的賢者。」

在迪亞蘭那場萬劍湖的競賽，他隱約察覺到身旁有人施展咒術，當時他就判斷麻格摩或依本‧瓦立德其中一人是魔法師的後代。

依本已經被蕾貝佳殺害，證明他沒有法力，只剩麻格摩。如今親眼看到麻格摩施展幻之術，就更加確定。

真是可恨，為什麼自己不是魔法師的後代。

他猶如寒冰的金銀雙瞳閃爍著光澤，銀藍色長髮隨風飄逸。戰爭還沒發生前，他每個月會有一半的時間不在聖殿，關於他的行蹤，連七賢者最年長的格拉道助夫都不清楚。

「你在看什麼？奧鐸。」南凱爾非身後一位女性走過來詢問。她是七賢者中唯一的女性，納愛瑪‧普蘭。

「出現新的競爭者，麻格摩，我猜他也想搶奪那顆最強的法珠。我必須趁蕾貝佳城門大開之際，飛出聖迦太威騰堡。」

納愛瑪有點驚訝地說：「麻格摩體內也有魔法基因？跟他相處那麼久，我都沒發現……」

「他隱藏得很好。平時滿討厭他貪得無厭的個性，果然我的直覺是對。正因為他過於貪婪，所以無法練好阿瓦塔法門。」南凱爾非說道：「新的魔法至尊即將來臨，我必須在麻格摩吞噬女神法珠之前，將她奪到身邊，讓她協助我一統天下。」

納愛瑪心裡有點妒意，不希望南凱爾非身邊出現別的女子，但她明白得到新聖女對南凱爾非意義重大。

樓下突然傳來吵雜聲，似乎是列特斯士兵與韃力富發生爭吵。

南凱爾非與納愛瑪下樓查看，原來是士兵們將格拉道助夫冬眠狀態的冰晶移到佩提特塔第四層樓，並用鐵鍊將整塊冰晶層層扣鎖，引起韃力富極度不滿。他大聲斥責那些士兵說：「長老的冰晶安置在他的獨居室，由他的妻子滿朔照顧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勞師動眾將它移送到佩提特塔？」

負責移送的隊長杜薩說：「冬眠是你們說的，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萬一他突然從冰晶裡竄出來，攻擊巴薩喀統帥，後果誰能負責？你們嗎？你們不過是一群披著大賢者外衣的飯桶！」

韃力富被關在塔裡已經滿肚子火，又被杜薩這句話惹毛，捲起袖子，想暴打杜薩。「你說誰是飯桶？你這隻半獸人活得不耐煩了！」

兩個都是塊頭非常大的壯漢，個性也都極端暴躁，杜薩丟了鐵刀，對旁邊侍衛說：「你們別插手！讓我好好教訓這匹沒打過戰的僧侶！」

納愛瑪想下去制止他們，南凱爾非以眼神示意她別打擾，「韃力富應付得了，別擔心。況且他被關在這裡也悶壞了，打一打發洩一下也好。」

韃力富精通武術，一出拳就把杜薩打得眼冒金星。杜薩被這一打，整個腎上腺素爆發，跳起來撲向對手，倆人扭成一團，翻來覆去，撞得四樓的土牆都坍塌落石，處處凹痕。

打了幾百回合，雙方都汗流浹背，誰也沒板倒誰。杜薩躺在地上氣喘得要命，韃力富也累癱在一邊牆角。列特斯士兵合力將杜薩攙扶起來，杜薩邊喘邊說：「要不是蕾貝佳公主下令不准殺了你們，我早就用砲彈將這座塔移為平地！」

韃力富眼見他們要離開，不服氣地說：「來啊！再打啊！不要因為打不過我，就拿蕾貝佳當藉口！」

儘管他用盡力氣漫罵，列特斯士兵還是把冰晶扔在一旁，將一樓鐵門鎖緊，幾個攙扶杜薩的離開，其餘士兵繼續駐守在塔底鐵門之外。

南凱爾非這時才走下樓梯，對韃力富說：「剛才打得真精彩，我想那些半獸人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再造次。」

「你這樣說，反而讓我覺得悲哀。」韃力富低頭，表情凝重地說：「在整個國家被魔女侵佔後，我們大賢者們卻無力保家衛國……如果可以，我寧可衝出去跟列特斯的士兵好好大戰一場，殺一個算一個！而不是關在這座該死的塔，宛如行屍走肉！」

南凱爾非安慰他說：「縱使你衝殺出去，下場跟依本‧瓦立德一樣成為砲灰，死得沒有價值。你要儲備體力，等待迪亞蘭與亞莎貝雅帶領羽院國的援軍，一起推翻巴薩喀的統治，將魔女斬首才是。」

納愛瑪也說道：「這段時間，你要好好守護長老，寸步不離。以免敵人隨時來破壞冰晶，特別是蕾貝佳。」

「你說的沒錯！她一定會想儘辦法摧毀冰晶，不讓格拉道助夫復活！」

南凱爾非對納愛瑪說：「來，我們走吧。今後需要你協助的地方可多著。」

「你們要去那裡？」韃力富呆滯地問。

「我跟她要出城去保護迪亞蘭。」南凱爾非輕描淡寫地說，彷彿是早就計劃好的事。倒是韃力富發出疑問：「你們要如何衝出樓下重重戒備？」

他伸出手，秀出羽院王國的法杖環，環上鏤刻著張牙舞爪的老虎，那是羽院族的圖騰。

「你有法杖環？」韃力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連發出驚呼聲：「你有這等法器，竟然不讓我知道？」

「抱歉，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一直以光學迷彩的法術隱藏它。我離開羽院國時，從羽院的圖書館偷來的。」

韃力富露出很復雜的表情，一來是偷竊的行為讓他不恥，二來是國難當頭，沒有法杖環就對付不了蕾貝佳。

納愛瑪心中也五味雜陳，明知保護迪亞蘭是個謊言，她仍然得幫他圓這個謊。南凱爾非一直過著雙重人格的生活，就跟他的金銀雙瞳一樣，擁有另外一個身份。就算他為了奪得新聖女而殺了迪亞蘭，她都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