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鳴在看見來電顯示的時候,已經心感不妙。
他接通電話後,這種不祥的預感並沒有舒緩多少。
「我看到,那個程式剛剛更新為第十八個版本了。」方雲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
方鳴隱約聽見,電話的另一邊有一些犬隻在吠叫著,還有撲騰的聲響,方雲不耐的嘆了一口氣,大概是拿著手機走遠了,背景的音量才漸漸小了下去。
「更新?」
「對,更新。」方雲重覆了一遍,「我在自己手機下載這個程式的時候,當時版本號碼是Ver3.0,你應該記得吧?」
方鳴愣了愣,也不好意思說,那時候他根本沒有留意這個細節。
「也就是說,這個程式正在逐漸變得完善,也許是有人正在作出修改,也許是有什麼原因觸發了它的更新……」
說到一半,方雲話鋒一轉,「你那邊怎麼樣?有沒有新的情況?」
「學校毀了,所有人都消失了,跟兩宗失蹤案一樣,沒有任何鬧鬼的跡象,可能與這個程式有點關係。」他簡單地總結道。
方雲頓了一頓,才說道:「如果是有人許了願的話……等等,現在那個程式的畫面更新了,版本又改了,Ver19.0……不對,那個數字還在……」
突然,從電話的對面傳來了一陣混亂的聲響,最終落幕於咚的一下重響,讓方鳴的腦子也彷彿是被震蕩了一下。
「喂?……喂!」
沒有人回答方鳴。
似乎是手機撞在了什麼地方。
電話斷線了,只餘下沉悶又急促的忙音:「嘟、嘟、嘟——」
方鳴撥了一遍方雲的電話號碼,鈴聲沒有響起,而是直接轉駁至留言信箱,沒等那道空洞的電子女聲把話說完,他已經掛了電話。
電話出問題的話,只能去看看情況了。
車上,莉迪雅在調查那家公司的資料,但似乎並不順利。因此,他們也就繼續停在學校附近。
「可以去一趟琥珀大廈嗎?就在信義街附近。」方鳴看向秦瑾之,「大概是有什麼線索。」
秦瑾之皺了皺眉頭,雙手已經扶上方向盤,「跟剛才的電話有關?」
方鳴點點頭。
後座上的兩人並沒有提出異議,莉迪雅仍舊埋首在鍵盤上,而藍箏則是一語不發,怔怔地凝視著窗外的學校廢墟,在秦瑾之說話後,視線便在其他幾人之間游移。
「好。」秦瑾之呼了一口氣,點開了手機的導航功能,然後就把手機擱在方向盤前的位置。他轉動方向盤,車子緩緩駛動。
琥珀大廈與這所學校之間約有三十分鐘的車程距離。它坐落於一個破舊小區的不起眼角落,入口處更是在一條小暗巷的盡頭。車子是駛不進去小巷的,於是秦瑾之便在附近的馬路停了車。
周圍只有一些工業大廈,窗戶大多都灰蒙蒙的,看不清裡面的環境,街道上寥寥幾個男人抽著煙,神色狐疑的打量著這輛汽車。
即使現在是上班時間,似乎也有些太冷清了。
到達之後,莉迪雅終於把目光從屏幕上移開,她抬起頭,朝某個特定的方向看去。
方鳴透過後視鏡,留意到她盯著的正是琥珀大廈。
不僅是她,就連方鳴自己,也能輕易感應到從那裡開始朝外擴散的魔力。只是以往他習慣了,也沒覺得這是一個問題。
他的哥哥並不像家裡的其他人一樣能夠隱藏自己的力量——假如套用老媽的形容詞,就是「偏科」:有極其擅長的地方,自然也就有一些無法補救的短處。因此在方雲提出要離家的時候,單是新家的選擇,一家人也花了很長時間去物色。
選中這裡,也不過是看中了地點夠偏僻。來的人少了,也就不容易牽扯上什麼事。
「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方鳴下車,挑了一個正好能擋住莉迪雅視線的位置站著,對秦瑾之說了一聲。
莉迪雅似乎是察覺到他的防備,也不說什麼,識趣地低下頭。藍箏卻是保持著沉默,只在方鳴說話時看向了他,但是,他的眼中卻是什麼情緒也沒有。
沒有多想,方鳴就背過身,朝小巷走去。
守門口的保安是一個髮鬚皆白的老伯,如同往常一樣,他把報紙攤在了桌上,面朝上的有密密麻麻的名字和號碼,他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瞇著眼睛在手機上點擊著,似乎是正在下注。
當方鳴路過的時候,他頭抬也不抬一下。
方鳴進入了老伯身後的樓梯間,樓梯間有一股不好聞的氣味,牆壁上也有髒污的痕跡。他無視了這些,下了樓。
琥珀大廈的地下只有一層,方鳴記得最初這裡應該只用作商業用途,但由於後來入駐這個地區的人口龍蛇混雜,這邊的工業大廈也混入了一些做非法勾當的妓女和流氓,最終趕走了不少正經的商家。現在,不但租金便宜,只要不鬧出人命,業主也不會管租客在做什麼。
地下一層只有兩個單位。左邊的單位大門用鐵鏈鎖著,方鳴來拜訪哥哥時,從來沒有見過那道門被打開過,很可能根本沒有人租用。
右邊,則是方雲的獸醫診所兼住家。牆壁上有一個招牌,但老舊發黃,除非是仔細去看,不然根本分辨不清字體。
在方鳴走近的時候,能聽見一些聲音正在從右邊單位的門裡流洩出來。
『「紅色平安夜」受害者的遺屬,於今日上午舉行記者會,對華國現執政民主政黨作出嚴厲指控。以華國前總理姪子為首的遺屬認為,「紅色平安夜」是執政政黨主導的一次恐怖襲擊,並要求法院公正審理,追究責任。同時,一眾前政府支持者正在政府大樓外示威,要求總統下台……』
方鳴的手僵在半空,也不知道該不該敲下去。
倏地,電視被關上,幾秒後,方雲打開了大門。
「我聽見你來了。」
方鳴看了看方雲,只見他神色如常,不過衣服上卻沾了一些血跡。
一隻戴著項圈的棕色唐狗正在他的腳邊繞著圈,不時撲向他的褲管,方雲摁下牠的腦袋,唐狗卻彷彿是領了賞一般,不撲騰了,搖著尾巴,開心的吠了幾聲,便轉身衝回室內。
方雲也不理牠,對方鳴說道:「我剛結束了一次治療,正想找你繼續談,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