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基督長老教會人權宣言 1977」：---起稿背景、過程、神學立場、接納經過、及發表後內外之衝擊　■鄭兒玉牧師

「台灣基督長老教會人權宣言 1977」：

---起稿背景、過程、神學立場、接納經過、及發表後內外之衝擊

■鄭兒玉牧師

 

 『人權既是上帝所賜予』

  「國是聲明 1971」

    『使台灣成為一個新而獨立的國家』

   「人權宣言 1977」

 

1.               起稿背景

1.a. 作者緊取逆方向回國

1977（民66）年 6月 29日（禮拜五）

本作者當由歐洲取路經北米回台途中，旅程到Los Angels（洛杉磯）的時，由台獨聯盟日本總部許世楷教授介紹，寄腳於一位因回國不在家的台藉醫師之豪宅。

當美國將發表重要中國政策的前夜，即 6月28日夜，作者由許教授聽著其消息。果然翌日（六29）美國國務卿 Cyrus Vance（范錫）發表 ”One China Policy”（一個中國政策）。 過日 6月30日（禮拜六）美國總統 Jimmy Carter（卡特）追認國務卿所發表的。

作者kap許教授商量，並提早結束在Los Angels的旅程，歸心如箭決趕回台灣。 當時台灣國內，因為美國對「中華民國」的政策轉變，民眾發生恐惶「逃台潮」。 絕多數逃台客都取太平洋東向，就是走去美國。  作者走kap他人所走的逆向，緊急搭日航班機往東京。  在機內大慨是因為「逃台潮」，太平洋西向旅客不多，就橫臥在空座位享受快適的空中旅行。

在太平洋上安靜的旅行中，給作者不但有休息，也使作者開始思考：應如何建議長老教會，站在基督信仰守護台灣。  在洋上高空 na 祈禱 na起稿，腦內所出來的該文名，乙出就是「台灣基督長老教會人權宣言」。

當時有一位由本宗派往日本的宣教師江進發牧師，他是高俊明牧師的親戚。 作者到東京即時經由他，以間接方法kap高牧師連絡，其回答簡明講 ”hayaku kaeru-yohni”（緊返來）。 在東京中，並拜訪日本基督教團總幹事中嶋正昭（Nakajima Masaki）牧師，談論有關：文件發表後的協助轉佈事宜。當時台灣教會的主要緊急連絡中心有三所在，東京是其中之一。  另一方面作者亦密訪台獨聯盟日本總部的黃昭堂教授，並討論有關的事誌。

 

—7月 8日 傾向大中華的聯合報報導：

國民黨「中華民國」沒有正式 ”抗議美國的照會”遞交對方。  其意是否默認?

 

—7月12日（禮拜二）

有關美國 ”新中國政策”，長老教會總會常置委員會在此日議決：「致函給 Carter 總統」，以表示台灣人的心聲。

 

—7月 — 8月

國民黨政權在此兩個月間，代替正式 ”抗議美國的照會”，以軟性抗美呼籲台灣民眾，以「一人一信」寄給美國總統，建議「不要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這時諷刺地K政權才重視人民的聲。

 

—7月26日（禮拜）

作者在此日由歐洲經北美及日本踏入國門。  翌日（27）往總會事務所訪問總幹事，並聽說世界小組將在7月28日開會。 

 

1.b. 總會常置委員會世界小組

 —7月28日

預定在此日召開的世界小組，聽說低調地延期。 在敏感時刻，作者掛慮其背後有某種原因。

         

1977 8月 2日（禮拜二）

長老教會總會自從1971年發表「國是聲明」後不久，就在其常置委員會（總委）下，設置「世界小組」以處理內外緊急事宜。其召集人通常是前任總會議長。 因其職責相當重要且敏感，常常成為KMT政權各種偵治單位，以軟性的「交際」、假無意的友情、或「溝通」目標。

世界小組是隸屬於總委裡，執行總委所交辨的職務。  在此日世界小組由該組召集人即前任議長，於當時在台北市長春路的總會事務所客廳召開：研議有關美國的「一個中國政策」，就是由總委在7月12日所交辨的： ”「致函給美國 Carter總統」乙事。 聽說議事一開始就沒有方向，議論主題 peng來 peng去。雖在時局非常緊急下，教會應為守護台灣發言之時，結局以 ”國際情勢尚明朗”為延拖（?）理由，議決「繼續研究」，令人不能理解。

 

2.  起稿經過： 利巴嫩山莊「靈修會（1977.08.15.Tu.15：00~16.We.13：30）

2.a. 總幹事高俊明牧師的決斷

按作者下面的推測：在此時總幹事高俊明牧師相當艱苦心。  照他自己無數次的經驗，知影其幕後可能有由外界來之不可避免的「溝通」因素進入。  當時總會議長趙信恩牧師出國中，料想俊明牧師得代理議長翁修恭牧師的同意，然後才kap奉職在中央政府經濟部的濟南教會許石枝長老、其他有關人士、及作者等商量結果，決將以總幹事的職責，並kap世界小組無關地，另外召一個研討會推動由總委交辨的： 「『致函』給美國總統」之案。

 

2.b. 「靈修會」

   在當年八月炎熱天氣下，於台中市外山區利巴嫩山莊，召開「靈修會」。  當時因需要避免偵治單位之監目，一切教會特別聚會通常攏叫做「靈修會」。

 

2.b.1.  第一場： 開會禮拜：（第一日下午上 ）

       講道： 「教會是國民的守望者」

       經文： 舊約聖經以西結 33： 1~6

       主理：  代理議長 翁修恭牧師 

翁牧師特別強調第六節： 「設使守望的人看見刀劍，無pun哨角，致到民眾無受警戒，刀劍來殺死 in中間的一人，---我（耶和華）欲對守望的人討彼人失落生命之罪。」 作者回想在時局異常敏感的彼日下午，主理者的適時之警告，使在場與會者感覺生凊（chhinn-chhin），覺得參與這次會責任之大.。

 

2.b.2.  第二場：主題演講：（第一日下午下）

      講題：「德國 ”Barmer theologische Erklaelung”（巴面神學宣言）： 教會對國家應有之基本神學態度」

      文獻： WCC，“The Lordship and Kingship of Jesus Christ Over the Churches and the World”，Ecumenical Review，Geneva，1957

      講者：  鄭兒玉牧師

    該「神學宣言」引用約翰福音14：6及10：1,9為其神學基礎，並公開以六條文章反 Hitler（希特勒）政權。  鄭牧師特別強調其第四條： 教會無義務宣傳推動政府的政策，寧可應有義務：以腳頭骭屈於耶穌基督的面前，宣揚： 巴面神學宣言祂拯救民眾之福音。

 

2.b.3. 第三場： 主題演講」回應會

（「宣言」擬稿會）（第一日晚間至深夜）

當夜復會時，無人如在世界小組會時所提問：”是否要討論發表「有關台灣前途之聲明?」”。 乙開始， 就以作者所準備的原稿為底本討論，進行擬稿。 

 

2.b.3.a. 有關 ”宣言” 文名 

由起頭起，討論就停頓在「宣言文」名稱。  在蔣經國治世第三年，”人權宣言”四字是相當敏感。  參加者起初心仍未真便，猶有一點點驚惶的款式。  按記憶： 作者無奈地等候久久的討論後，名稱暫定改為 ”台灣人民之呼聲”，才進入內文。 然後討論越論越熱，參會者越勇起來。

 

2.b.3.b. 有關 ”新”及”獨立”

討論到最敏感的”獨立”之所在，議論再次昇到最高潮。

有人說「國民黨 ma定定 teh講『中華民國已經獨立啦，m-bian 再講獨立』。 所以咱 m-thang khi ho* in ho*--khi（不要被他們騙過）」。另人回應，「加一字 ”新”即 ”新獨立”」，第三人反駁說，「國民黨常常 ma teh hoah 革新革新」，就反對之。 其討論字眼微妙的重要性，使作者一高一下不敢 koh再聽下去，就離場往洗手間。   

離場只有數分鐘，由洗手間回來，不知上帝甚麼旨意，最困難的二所在攏定論啦。  就是「新」kap「獨立」的中間 khng 一字 「而」，即成為「新而獨立的國家」之文。 另外乙所在是本宣言文之名稱亦複元，照原案為「人權宣言」。

時已深夜，擬稿大致完成，名稱為「台灣基督長老教會人權宣言。」

 

2.b.4. 第四場：  「宣言 」擬稿會（二）（第二日上午）

16日（二）透早就有人匆匆離開會場。  上午修整字眼後，蘇天明牧師提議 ”最後”加乙經節。  有人反對這是”八股的作法”，會場再起大議論。 高牧師提出折中案，就是在本文kap經節中間 khan乙線，大家看其提案做好，就全文定案，時11點。

 

2.b.5. 第五場： 總會常置委員會常務會（第二日中午）

大約11時起總委常務會召在該地點別室。 當屆總會副書記住在於台中市內，大概亦是由外界來的「溝通」，終始不敢（?）出面。佳哉在總委常務會時，有看著他參會。

差不多過中午，總常委接納這次「靈修會」所提交的「宣言文」草稿，為「台灣基督長老教會人權宣言 1977」。

 

3. 公表「宣言 」及其對內外之衝擊

3.a.  參會者面對國民黨特務

會後，當日下午作者回來到台南，即時聽說國民黨偵治單位，已知影全部參會者名單及「宣言文」內容。因此教會公報社就備辦心：下期公報可能全部在郵局被“盜取”，就事先藏一部分起來。 另一方面在當日，就有人被特務訪問。

 

3.b.  發表後，其對內外的衝擊

1977  8月 21日（禮拜日）

照預料刊載該「宣言」的「台灣教會公報」全部被KMT「中華民國」新聞局沒收。 公報社就將所藏的，以另外方法寄給地方教會。

 

—8月 23日（禮拜二）

作者委託將移民往美國之張富雄兄弟的大姊張惠真姊妹，將「人權宣言」原文及其英譯文，送到紐約「台灣之音」（ Voice of Taiwan） 主持人富雄兄弟。 這事高俊明牧師不知影，當時因為security的關係，盡量右手所作的事誌，不必使作左手知影。

 

—8月 28日（禮拜日）

作者鄭兒玉受警備總司令部高層人士約談，而被要求提出書面說明。

 

—9月 21日（禮拜三）

由張富雄等「台灣之音」同鄉之努力，New York Times（紐約時報） 刊載「台灣基督長老教會人權宣言」 全文。（Sec. A， p. 14， 半面），而轟動北美基督教界及台僑界。

 

—10月及1978年 2月

左傾大中華主義的雜誌＜夏潮＞及＜中華雜誌＞開始攻擊長老教會為「帝國主義工具」。

 

—  11月 19日（禮拜六）– 20日 （禮拜日）

『使台灣成為一個新而獨立的國家』之「宣言」消息，由長老教會遍在全台的地方教會傳到全島各地。  在此時，國民黨在桃園縣長選舉舞弊，而發生中壢事件。  舞弊見證人為基督徒國民黨員牙醫師邱奕彬。  反外來強壓而無能的國民黨氣氛越提高。

 

—12月  國民黨刊物＜綜合月刊＞等，開始圍攻長老教會。

 

1978（民67）年 3月 14日（禮拜二）     

長老教會北部大會，由在日治時代支持日本帝國主義統治，且戰後即時支持國民黨「中華民國」統治的，台北市雙連教會牧師陳溪圳、陽明山台灣神學院教授吳清鎰、及建成教會黃六點牧師之領導下，一些人士提議將該教會的「國是聲明」（1971）、「我們的呼籲」（1975）、及「人權宣言」廢止。  但該提案被大會以 67：13 否決。 （請參看張清庚牧師的”人権宣言三十周年回顧 ― 舊往事與新寄望）

 

—3月 27日

內政部寄函給長老教會總會警告說，教會的「政治聲明」有危害教會與國家之關係。

 

—3月 28日（禮拜二）–31（五）

長老教會在台南神學院頌音堂召開第二十五屆總會。  在總會中再選出高俊明為總幹事（255票對49票），並接納常置委員會所發表的「人權宣言」（235票對49票），做該教會，向內外之正式宣言。

 

—12月 15日（禮拜五）

美國與「中華民國」斷交。

 

—12月 16日（禮拜六）

立法委員選舉中止。

 

1979（民68）年 1月 1日（禮拜一）

1. 美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

2. 因應時局的變化，台南神學院董事會設立附屬基督教社會研究所。

 

—2月

長老教會信仰與教制委員會開始研擬「信仰告白」。

 

—3月

Encyclopaedia Britanica Year Book，1979（大英百科辭典年鑑 1979）刊載「台灣基督長老教會人權宣言。」

（本文轉載，由 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總會 信仰與教制委員會 於2007年9月出版第二版p.15~25，版權屬於該會及作者.  轉載者： 作者 鄭兒玉  2007.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