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 Dust(Covered)

一個無雲的夜晚。

一個無月的夜晚。

有一個人，在瞭望臺上，抬頭仰望星空。

那人平淡無奇，唯一的熱愛的便是凝視星空。

這份熱愛，讓他成為了占星師。

「占星師，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呢？」

這時，有人打斷了夜晚的寧靜。

「長老，我不能在這嗎？」占星師回頭，蹙眉說道，對於長老的出聲很是不滿。

「當然可以，我們尊敬的占星師，」長老回話，他慈祥的說著：「可是，每天的占卜不是結束了嗎？你為什麼還要看星星呢？」

「我今天翻閱前輩們的占星日記，上面寫說：『星星會愛上人類』。但星星在天空上總是永恆不變的閃耀。我很好奇，星星愛上人類後的特徵是什麼，還是說，星星的光亮便是愛人的證明？」占星師重新抬頭，凝視著星星。

「星星發光發亮本是為了自己。不過—是的，星星會愛人，就跟我們一樣，但那要有條件。」長老緩緩的說著。

「什麼條件？」占星師並沒有從星空中移開視線，他深切的凝視星星，想捕捉他們任何一絲動靜。

長老嘆了口氣：

「占星師，聽好，我們絕不能讓星星愛我們。」

「為什麼呢？」占星師發問，他仍然看著星空，是欣賞他們的閃耀，也是在向他們投出疑問。

「因為，▉▉▉▉▉▉▉▉▉▉▉▉，▉▉▉▉，▉▉▉▉▉▉，▉▉▉▉▉▉▉▉▉▉▉。
」

「什麼？」占星師困惑的轉頭，只見長老有些微妙的笑著。

「說不定，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長老留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占星師也不多說，繼續凝視浩瀚的星空，一切又歸回寧靜。

—————————

在一個遙遠的某處。

在一個安靜的某處。

有一顆地球上人類看不見的星星。

「星星一輩子只能愛一個人。」

這是星星們誕生時會聽到的聲音。同時，星星都知道，宇宙中心沒什麼好看的。他們唯一寄望的，是在特定的某個時刻、某個角度看到的一顆藍色行星，那上面住這跟星星們一樣有思想的靈魂，但比他們更加冰冷、更加柔軟，那就是「人」。

這顆孤寂星星在空無一物的地方閃耀了好幾百萬年，沒有行星的陪伴，也無「人」注意到這顆星星的存在，他身邊只有一成不變的黑暗。

星星並不在意「人」看不看得到自己。他清楚，「人」並不需再在發現一顆星星，對「人」來說，星星們大多長的一致。所以，「人」只需關注他們能見到的星星即可。

這樣的想法在這孤寂星星活躍了好幾百萬年，直到—

他看見那顆美麗的藍色行星上，有一個人在注視著他們星星。

萬年不變的孤傲被打破了。

星星感受到自己的核心正一波一波的震動，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人。

他平淡無奇，他正在凝視星星，他眼裡充滿著熱切，可是—

那人眼裡並沒有自己，孤寂的星星想著。

自己距離那人太過遙遠，散發出的光線就算到達那顆藍色行星，那人也看不見。

第一次，他知道何謂「失落」。

身邊還是早已熟悉的安靜，身邊仍是早已熟悉的空洞，所有事物都沒變化，可是—

為什麼，那人無法看見自己呢？

那肯定是自己還不夠努力，那肯定是自己還不夠亮。

第一次，他知道何謂「憤恨」。

需要更多動力讓自己更加耀眼，孤寂的星星賣力的燃燒儲藏在體內的資源，卻發現—

完全沒用，他只亮了一點點，那人也根本沒把視線放在自己身上。

或許，能否被人看見，一開始就決定好了。

第一次，他知道何謂「悲傷」

可是，他好想要那人注意到自己，有什麼方法，可以將光線傳達到那人身邊呢？

就算付出一切，他還是迫切的希望那人的注視。

就算失去一切，他還是迫切的希望那人的注視，

那就算是，要燃燒自己的靈魂，才能被那人看見。

第一次，他知道何謂「堅定」。

—————————

以靈魂做燃料是痛苦的。

孤寂星星悲憤的把自己的靈魂一片一片撕下來，他總算亮了許多，就算是承受了無法言語的劇痛。

正當他將靈魂撕到只剩最後一片時，他的意識已經完全模糊時，他強烈的感受到自己身軀開始膨脹，同時，他的核心警告自己不要再加入燃料。

「確定要這麼做嗎？」

一道自己出生時聽到的聲音傳來，當然，他們星星是無法回應的。

他只是將最後一片靈魂丟進核心，接著—

—————————

時隔許久，占星師年事已高，他躺在外面的草坪上，凝視著星空。

「我們尊敬的占星師，」一位新上任的長老走來：「請您移駕至室內。」他深深鞠躬。

「不了，請讓我繼續待在這吧。」年邁的占星師顫巍巍的說著。

「在絲絨床上離去不好嗎？」新任長老發問。

「但在那裡無法看到星空。我以星星為業，就該死於星星下。」占星師回話。

「好的。」新任長老又深深鞠躬一次。

他安靜的站在年邁占星師身旁，聽著占星師細微的呼吸聲漸趨虛無。

當占星師闔上眼睛後，新任長老就知道，他已經不在了。

正當他把占星師的身軀抱起來時，他看到一大束光芒從占星師胸口處竄出。

「那是……什麼？」

新任長老不可思議的揉揉眼睛，再次看向占星師時，卻沒發現任何異狀。

「算了，大概是幻覺吧。」

新任長老重新將占星師抱起，往一動屋子走去。

—————————

占星師沒想到，他死後會化作一束光芒，朝著寂靜的星空前進。

剛開始，占星師很興奮，因為他能更近距離的觀察天上的星星。

忽然，原先空無一物的前方冒出了一絲光芒。

占星師這才發現，他並非漫無目的，而是一開始他無法看清目的地。

這時，他內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不知為何，他有些抗拒在星空中飛行。

可是，他的速度卻變得越來越快，原先只是一點的光芒變得更加清晰—

那是雜染了許多色彩的光芒，並非自己早已熟悉、一顆一顆星星發出的特定顏色，而更像一團塵埃。

那就像是……星星爆炸後的餘暉。

「……！」

占星師不可置信，星星居然會爆炸，但最重要的，是星星為什麼要爆炸。

明明星星在天上自顧自的發光發熱，為什麼突然爆炸了呢？占星師相當疑惑。

其實，他內心早就有答案了，他只是不願去面對，面對那個自己造的孽。

最後，占星師來到了那處餘暉的中心，他看得見那些包圍自己光亮，但卻什麼也觸摸不到。

頓時，他被一股強烈的悲壯沖刷，悲痛的留下眼淚。

那天，長老那句被宇宙塗抹掉的話語，他現在終於能聽到了：

「星星一輩子只能愛一個人，一旦愛上，便會燃燒自己，奮不顧身的來到愛人身邊。」

—————————

為了被所愛之人看到，一顆孤寂的星星以自己的靈魂為代價，燒成了灰燼，灑出最為壯麗的色彩與亮光，再以那無人能理解的光，來到愛人身邊。

知道這點後的占星師，也只好撕心裂肺的哀悼。在他能回應這顆星星的情感前，星星就為他付出一切了，他還有什麼事能做呢？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占星師痛苦的呻吟著，就算此時被自己最愛的美麗星光包圍，他也感受不到半點開心。

「對不起，讓你為我付出生命。我願意，往後的來世，我只瞻仰你的光芒。」

這為了自己發出的光，無比璀璨，也無比令人哀嘆。

占星師的誓言，也只是無法在現世回應，拿著虛無縹緲的來世做擔保罷了，但同時，也是他唯一能盡力做到的事了。

『我很高興認識你。』

一道來自星之塵埃、輕柔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