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6-30|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一、祈(1)

    我帶他去刺青,作為十八歲生日禮物。
    那是個在右鎖骨下的C,血紅色的,像是月牙,又像是爪痕。
    我本來要他刺在肩胛上,避免被家人問起;他堅持要讓其他人看到,並用「跟同學約好考上大學一起去刺青」來搪塞。我沒多說什麼,只把他抓過來,咬了咬他的耳朵。他轉過頭,舔了舔我的臉。我把他的舌頭含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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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收一隻狗。
    其實我大多數時候厭惡人類,除了工作時間外,不想應付其他人類的情緒與期待。我常覺得自己不是人類,更像奇美拉,由人類肉塊、狼、鯨魚、獨角獸、電路板、虛擬替身、黑鐵礦、香菇、病毒、克萊因瓶等物嵌合而成。
    但我也對想要當狗的人類沒什麼興趣。我想要找的不是狗,是某種天才怪物少年,像最終進化少年中的廣瀨雄一,或者黑執事的主角謝爾,那樣強大而絕望的少年,過於成熟的同時又極其脆弱,在內心吶喊著我想要被愛又把所有人都推開,甚至可以毫不留情地摧毀一切。
    W說,我要找的其實是另一個跟我一樣憎恨人類的人。
    我本來以為那樣的人不可能存在。即便存在,也不可能被我撿到。
    因此雖然聽了不少主跟狗的故事,我從沒想過自己會真的收了一隻狗。
    或者說收了一隻小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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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說,是小怪物自己找上門的。
    那年五月,我以校友和心理師的身分回K中分享自我探索與生涯規劃,回到家看見他私訊我的粉專。我點開他的照片,想起來我對他有印象─演講結束時有五六個人到前面來額外問一些問題,我一一回應了,他則一直坐在原本的座位上,盯著前方的人群;最後一個學生問完之後,我以為他會走上前問問題,但他只是起身,微微點了頭,便轉身離開。
    我看著他走慢慢走出教室。在一票高中男生中,他的長相、身材都不算特別出眾,我那個片刻最大的印象是,他的眼神有很多事想說,但又決定全部吞下。
    交給他們輔導老師吧,那不是我能處理的部分了。我心裡這麼想,轉身去簽我的鐘點費領據。
    沒想到當天晚上就收到他的私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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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長你好,我是K中二年八班的OOO,今天聽了學長的分享後有很多事情想要請教,不知道能不能跟學長約個時間聊一聊?」
    「學弟你好,我平常在北部工作,是因為這個講座才順便回高雄。如果你想找人聊聊的話還是建議找學校的輔導老師或心理師喔。」
    「其實我之前有找過學校老師,但有些事情他們好像聽不太懂,或者幫不上忙。今天在聽學長在分享認識自己的過程可能會遇到的猶豫和掙扎的時候,我覺得學長可能會比較懂我想要說的東西。」
    這樣的狀況不是不能理解。我還在想著我願意幫到什麼程度(畢竟多做的都是做慈善的)、該怎麼回應,就看到他又傳了一則訊息。
    「我其實也不太好意思麻煩學長,只是我搜尋了學長的論文,看完之後,就真的蠻希望可以跟學長聊一聊的。」
    喀一聲,好像有個塵封已久的什麼東西被打開了。
    「我後天回台北,如果你明天放學後有空的話我可以跟你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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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城市裡的一些主與一些狗,他們各自的故事,以及如何互相認識、玩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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