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工作，有時生活｜龍眼樹音樂會

平凡的街道平凡的人，平凡的生活（圖 / REX）

「海小姐，你對龍眼有興趣嗎？」電話那端傳來朋友清脆聲音的詢問。
「還好欸。」
對話差點嘎然而止。

「那你對龍眼樹下的音樂會有興趣嗎？」
「哈哈哈有！」

於是一反在夜裡表演的常態，那天早晨我出現在花蓮豐裡街道上，抱著吉他全副配備齊全地唱完四首歌。

九點，通常是我還迷糊煮著咖啡的時刻，這夥人早就佈置好龍眼樹下的舞台，切好水果、泡好幾大壺茶。抵達時我聽見小提琴聲，是綽號磅米芳的孩子挺直小小身體，聚精會神地拉奏著（而這已經是第二個節目）。

「我家的龍眼樹時隔兩年終於又結實纍纍，想在摘採前來個小小音樂會，結束大家再一起採龍眼這樣。」朋友在訊息裡寫著。

所以在週三早晨，居然可以八點半開音樂會。而沒有人奇怪為何彼此不用「上班」。因為在這裡，生產的勞動不是朝九晚五而是時時刻刻。有人聊到今年太熱了，得四點起來到田裡工作。

「至於一天中間的部分，你可以看完兩部電影再加睡午覺。」

我自己則是近來每個週末都在工作，週三早晨剛巧是個無忙窗口。花東有大量就業人口分布在農業與觀光業，這兩個產業都有著明顯淡旺季，休假概念難與城市裡藍白領的見紅就休同步。有時旺季忙起來可以連週不休，等到小月時就又可以放空好幾日。

農忙農閒也是如此，人對安逸的渴望和植物對生長的思慕，是這兩個產業的永動來源。於是月曆的輪轉只要軋上假期與日光，從業者就得轆轆前進。

但生活總是有的，我們也有我們的假期與日光，因此週間早晨音樂會聽起來很幸福，但真正的幸福在於生活發生時我們有機會選擇。

「沒有煩惱沒有那悲傷，自由自在身心多開朗。」

唱完最後一首，大夥撤開桌椅，紛紛拿出園藝剪。等等，為何每個人都有帶一支，難道所謂花東人生必備十項社交用品清單上，在雨鞋之後防蚊液之前，其實寫著園藝剪？是我錯過了嗎。

總是在大自然中無用武之地的我，就算拿到園藝剪還是不具備開鍘的武藝。因為眼前三不五時晃動的昆蟲飛影，伴隨著奇特杏仁氣味，是不斷被叮嚀要注意的荔枝椿象。

至此我默默退居到樹蔭邊緣，看著眾人爬高走低，樹不小、果很多，這甜美的摘取就留給你們吧。縱谷裡豐碩的不是只有物產，還有人。我的垂涎三尺是為了與朋友交談到來，為了在葉子沙沙作響時唱出清亮的對位音階，為了所有的好消息與壞消息，讓記憶在此刻可以像圓滾滾的龍眼曝曬在白色紗網上，焙熟後甘甜結實，滋補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