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務贖罪券 - 29｜[J]END｜我可沒說不殺你喔。

【陳君敏。贖罪日當天。】

我跟古青華站在他熟悉的對決間，

這是我們第一次在觀察室觀看的地方。

我還記得那場遊戲如同其他遊戲一樣，

參賽者一樣無趣地輸了比賽。

「要開始了，對吧？」我將手機拿起放在平台上說。

「我們好像沒有真的認真玩過這個遊戲。」古青華眼神像是透著光。

我在接受到古青華從那些REF青年獲得的資料時，

就感到自己的胃忍受程度好像已到了盡頭。

我再三對照了春水的說法以及老麥當時跟我見面的說法，

就像教科書一般一搭一唱。

在瞭解春水也是Angus的內應之後，

我清楚Angus佈局的所有可能性。

我們只能盡可能地再做出反應，就像是任何競技比賽一樣。

幾天前，

古青華跟我一同站在這大金庫前。

那堆跟山一樣的美金，的確可以收買很多人。

無論是哪一條路，我大概都花不上這些錢。

他的確最早就跟我提議，可以做出更瘋狂的決定，

即便我們不在債務世界之中，都可以讓這個世界混亂的方法。

「小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會怎麼做？」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你。」古青華笑著說。

「你難道就不怕我真的投靠Angus那一方？」

「如果是，我會很意外。」

「哦？」

「姜禮。他就是你的反射鏡。」

「怎麼說？」

「要是在你發現他是內應的時候，你就直接解決掉他了，那接下來的推理都不存在。我唯一覺得讓你按著他不動的原因就是他的存在可以引導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你說呢？」

「古青華。大家最終都會發現這是一場騙局。要是我什麼都不做，你在這一個禮拜展開的傳說與故事都將會以一場無恥的詐騙作為結局。」

「但你現在已經來了，已經做了選擇，不是嗎？」

「我只是想延續謊言。」

「延續？」

「那些活在債務世界的人，雖然都不是值得同情的罪人，但我不希望這個結局只是一場詐騙。」

「喂，別露出要死人的表情。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感性？是因為剛失戀嗎？」

「你媽的，我要閃了。」

「好啦。你在電話中說的那個機制是真的嗎？」

「先試試看嚕。」

「也是。」

「古青華。」

「嗯？」

「可不可以盡量不要搞得太混亂。」

「Why not？」

「我應該在第一天就把你流亡的。」

「後悔了吧。你當時可以幫我隨便找一個假身份，對吧？現在想起來那是最好的選擇。」

「煩死了，趕快帶著這些錢滾，我想看電視。」

「好。我請人上來搬。」

「欸。」

「嗯？」

「Angus那混蛋說不定最後不一定會被抓，你這樣可以接受？」

「放心，我會想辦法的。」

「也是，你的狗屁計畫真的很多。」

「就算我被秋錢高級垃圾專員逮到也是一樣，我會試著說服他們。」

「好吧。」

垃圾高級專員。

他清楚真的那個垃圾高級專員是誰嗎？

排除員以及物流專員的連帶機制的確是讓我處於劣勢的原因。按照一般的作業程序，秋錢都會傾向讓這些專員回收後，再重新評估與調查。若秋錢整個系統都沒有人可以介入贖罪日當天的任何行動時，古青華與我之間所開啟的特殊債務遊戲將會為Angus提供一個相對舒適的作業時間，雖然確切我不清楚他們做什麼，但他們十分在意兩個條件的達成，那就是排除員的參與以及古青華。依照結果論來看，古青華的加入或許就是提供了更多可以使用的時間給Angus。

然而無論他們的計畫是什麼，只有一個可能可以阻止他們。

那就是秋錢的介入，而且是高層的介入，繞過所有行程流程的介入。

這個介入將會打亂Angus的所有計畫，任何計畫都需要時間，

如果只是尋常的時間，依照幾個月前的案例，

况閔薰所開啟的債務遊戲不到三分鐘就被秋錢專員逮住。

這也代表Angus絕對沒辦法在三分鐘內做到他們要的，

否則不會冒險讓一個瘋子加入這個混亂戰局。

我可以從Angus大費周章，還特別建立了一個與古青華極度相仿的身份，

讓整個秋錢世界斷絕與古青華身份的連結。

這讓我清楚他的執念，除了要將計畫執行完畢之外，

他想送古青華到老闆的面前。

而這也是我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雖然結果相同，但過程可能會產生極大的差異。

讓老闆特別加入特殊名單的人肯定有某一種理由。

雖然我不知道老賈究竟為什麼成為名單的一員，

姜禮拒絕告訴我原因，這一點似乎連Angus他們都沒查到。

甚至老賈在系統中就像是個平常人。

因此，根據老闆的名單來說，

所謂『一旦是名單中的人就完全沒辦法從系統確認』，

這似乎不是完整的答案。

代表著老闆個人管控名單的機制比想像中的更為複雜。

在幾天與姜禮、老賈的討論與「善意審問」後，

我透過老賈的身份開始進入秋錢體系之後，老賈的手機就被鎖住了。

於是在那之後，我就獲得入場券了。

我帶著姜禮以及老賈來到指定地點。

與物流專員訓練出來的流程一樣，

我們將車開到指定的停車場，自己戴上準備的頭套，

接著物流專員會跟你打暗號，他們請你下車，戴上第二、三層頭套。

中間轉了兩次車，抵達會面地點，

搭乘電梯時怕你計算時間與高度，中間會搭乘許多次電梯、不同樓層，

雖然可以防止我，但應該很難防止古青華那種人。

當我們會面時，我是透過室內微小的窗戶確認我大概所待的區域在哪。

那是一棟位於市區，隱沒在巷弄之中的白色公寓。

雖然我是不知道怎麼抵達那座公寓的，但我相當熟悉這一帶的物件。

老賈跟姜禮跟我安置在不同地點，

直到今天我也不清楚他們最後的生死如何。

老闆秘書要我選擇要跟我Face to Face或者語音討論，

這會決定我日後可以出外移動的狀況。

當時我非常驚訝我還有可以選擇的餘地，

我自然選擇可以當面討論。

嗯──

老闆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完全是出乎意外的平凡。

表面看起來就是一個平凡到不行的傢伙。

穿著、氣質、氣場根本不像是任何幫派、人蛇集團首腦、宗教狂熱主席的樣貌。

如果用「空氣」來描述他，可能會是一個比較恰當的說法。

他就是默默聽你說話，手上拿著一本書，看起來跟工作無關的那種書。

當我跟他會面時，他手上正拿著一本小說在看。

我好奇這是他的興趣嗎？他回答這是他的工作。

他的工作？

他的工作不是秋錢管理顧問公司的老闆嗎？

「其實我白天的工作是一名出版社編輯。」

「蛤？」

「沒關係，不用管我，這只是我的興趣。」

「興趣？」

「是啊。單純只是興趣。這跟管理秋錢很不一樣，我當然有我個人的生活，我有我的家庭、生活、朋友圈，這些我都照顧得很好。在他們眼裡，我大概就是一個平凡的傢伙。」

是啊。這傢伙真的是老闆嗎？

也許是我的眼神與反應太過失禮，

他偶爾會帶到自己對於秋錢管理的想法。

「先讓我們聚焦這次這個事件好了。你說的是五天後的中午，有一名名叫Angus的人會藉由特殊的債務遊戲來做特殊的事情？目前不確定他會做什麼，這樣嗎？」

「對。」

「這資料聽起來有些Rough，有更多相關資訊嗎？」他非常有耐心，完全沒有老闆的架子。接著我解釋了這次我在債務世界遇到的狀況，包括古青華隨後開始進行的集會狀況。

一切轉折就從「古青華」三個字開始。

「等等等等……你再說一次，是誰？」

「一個叫古青華的人。他目前在債務世界的身份是被Angus團隊調包的，那個假身份叫做張善成。」

「張善成？」老闆的面容開始產生變化，在這之前幾乎就像是開著自動導航跟我說話。

「對。」

「古青華……張善成？」

「對……怎麼了嗎？你想到了什麼嗎？」

「你見過那個Angus本人嗎？」

「我是沒有。古青華應該很常接觸。」

「很常？」他驚呼，我目前還抓不到老闆的點是什麼。

「我修正一下，確切來說，他們兩個人之前似乎就認識，在一間M公司認識。古青華當時正在執行秘密客任務。」

「古青華竟然有當過秘密客？」

「呃……對。」我回應，我只感覺事情變得越來越難以預測。

「WOW。」老闆搖搖頭，我不知道這代表什麼。

「這整件事情都滿奇妙的，我不知道老闆清不清楚一名叫做『老麥』的人。老麥在物流界應該很有名，據古青華所述，最早請他去M公司的正是老麥。」

「謝謝你，這對我來說是相當重要的資訊。」他別有深意地點點頭，闔上了手中的書本。

「不好意思，老闆。你還好嗎？你從剛剛開始表情就變得很特別。」

「所以古青華到了債務世界一樣活得好好的？」

「應該說他算是滿有特別的手腕。」

「你叫陳君敏是嗎？」

「是。」

「從現在開始，我們談話會是最高階級的秘密。我會接管五天後的行動。」

「所以……老闆，接下來──」

「在局勢還沒明朗化之前，我需要你待著，抱歉。有的時候我的確需要一些靈感才能作決定。為了你跟我之間的安全，這些安全規範是必須的。」

「好。我瞭解了。」

「你看起來鬆了一口氣。」

「是……」

「我可沒說不殺你喔。」

這個平凡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麼說了這句話像是在開玩笑，

但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汗正在分泌。

「我不喜歡任何老闆遇到事情總是大聲嚷嚷，然後實質上並沒有做出有效的決策與貢獻。為了不要當庸俗的主管或者老闆，我以相當高的標準檢視自己，但這不代表我不會做出必要做的事情。」

「我清楚……」我點頭。

「說不殺你，只是一個說法。通常我會用比較強烈的字句喚起你的注意力。」

「好。」

「你剛剛說的這些人我都認識。你就讓古青華繼續玩他的大富翁，然後當天時間到的時候，我的司機會帶你跟他會合。你的車會有人開回住處，一切如舊。有問題嗎？」

「沒有。」

「沒問題就要散會囉。」

「不好意思，所以你認識古青華？」

「嗯，這是一個比較尷尬的問題。看你的『認識』怎麼定義。很高興你對這件事有興趣，如果你有機會活下來，我們再花時間聊聊。」

「好……」有機會活下來，這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先這樣囉，See you。嗨，德哥，幫我安排一下這位客人的住宿。」他邊撥打電話邊說，此時一名侍者經過他的身邊，

「等等，老闆，不好意思──」

「嗯？」

「所以你也會在那個時間點去抓Angus嗎？」

「我建議你不要再問我問題。」老闆冷冷地說完便匆忙地離開，只留下錯愕的我與他的手下。

「您好，這邊請。」那位名叫德哥的人引領我走在華麗的穿堂。

「好。」

等到離開剛剛那個會面的區域，我問著那名侍者：「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

「嗯？」

「我剛剛有提到什麼不能提的嗎？」

「嗯……有的時候，有些問句說出來，對老闆來說可能像根針一樣。」

「哦，Really？」我完全沒想到這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你拿一個人一直搞不定，你應該不想要有任何人問你同一個問題吧？」

當德哥說完後，電梯門就開了。

他領我到我住的房間。

那天之後，我在不知名的住所住了五天，

接著延續著被帶來的流程，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這中間老闆都沒有透露他到底要做什麼。

我究竟問了什麼冒犯到了老闆？

「我其實現在滿想回到那個觀察室的。」古青華將自己的放在感應平台。他的話把我拉回現實，回到了對決間的室內。

「看看大家現在在做什麼嗎？」

「肯定會是很有趣的畫面。」

「嗯。」

「你從剛剛好像就很心不在焉。」

「沒事。」我們兩個坐在那張白色桌子前。

「Jimmy哥，你這幾天死去哪裡？我有很多事情想跟你分享。」

「老闆似乎認識你。」

「認識我？」

「對。他應該是真的認識你。」

「我的生活圈很小，你查過我資料應該知道。雖然Angus也提過，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說啥。」

「對。這我知道。相信我，這是一種很怪的狀況。他在聽我說的之後，就主動說會接管這個行動。」

「接管？你意思我們的計畫會按照你預測的？」

「是啊。應該吧？」

「但你的表情不像是你成功的表情。」

「老闆最後似乎有些火大。」

「作老闆的哪一次不火大，你太低估老闆們的玻璃自尊心。」

「等等……」不知為何，看著古青華的臉時，我突然把腦中破碎的部份組合起來。

「嗯？」

「老闆知道Angus……所以當我問出那一句話時，他才會露出不想再談的表情。」

「喂，你沒頭沒尾地在說什麼鬼東西。」

過去，他也沒抓到Angus，所以才會這麼在意，對吧？

這一次他有許多時間可以讓他決定他要如何防堵Angus。

況且古青華甚至已經為了讓Angus困擾，

塞了相當多資訊給他們，無論是甘油炸彈、增加對營業所管控的人員──

「等等……那個座標也是嗎？」我驚恐地看著古青華。

「什麼座標，你還好嗎？Jimmy哥，你看起來像是中邪。」

「你要我傳給何美的座標。」

「怎麼了嗎？那是一個混淆的座標。」

「這種東西本來就不可能有人會相信，為什麼你需要傳那個座標？」

「你也很好笑，啊傳了都傳了，你當初可沒有任何質疑呢。」

「我覺得理由很正常，你想要增加他們的資訊混淆程度。」

「是啊，沒錯。」

「真的是這樣嗎？」

「你說呢？」

古青華的問句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問號，接著外頭就傳來一道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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