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11

聽著Alan的話語，Gaipa主動地靠近Alan。

他很小心地握住對方的手，並且輕聲的說：「能被Alan先生這麼深愛的人，肯定很幸福。」

「……哪裡幸福了？」Alan不禁失笑，總覺得眼前這個小他一輪以上的人在嘲笑他。

「被一個人深愛，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就像媽媽深愛著爸爸一樣，即便爸爸離開了……媽媽也覺得很幸福。」Gaipa說，「也許，Alan先生跟您那位戀人，不小心……走到終點了。就像我的爸爸和媽媽一樣。」

天空落下一片片的雪花，極度緩慢地落下，一片又一片的停留在他們的大衣上，沒有停駐太久的時間，雪花便融化成水。

空氣間非常安靜，只有他們的呼吸聲，他們凝視著彼此，每一口呼吸，都可以看見白色的水蒸氣從對方的口中呼出。

Alan原本想反駁Gaipa的話語，但他又覺得青年說的沒有錯。

他承認和Wen在一起的那五年的交往時光中，有很幸福的時候，也許就是太幸福了，所以他捨不得放手。

即便對方的心已經不在他身上，即使他們已經形同陌路般的住在一起，他還是不想要鬆開握住Wen的手。

Wen把戒指還給Alan的時候，Alan的只覺得一切都毀滅了。

Wen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訴Alan，他們已經不可能了。而Alan……也用一個看似釋懷，但實際上並沒有完全放下的方式接受這個既定的事實。

恍惚間，Alan似乎看見Wen，站在Gaipa的身後，微笑的對著他揮手。

他清楚那是他的幻覺，因為過度思念Wen，自己創造出來的幻覺，該放下嗎？他真的放得下嗎？

如果放得下，他又為什麼一直會看見Wen呢？

「也許吧。」Alan嘆息地說道，「他能被我深愛著，很幸福。」

他稍微收回自己的手，禮貌的掙脫Gaipa的手，繼續往前走著，不願意看身旁的人。

只是走沒有幾步路，他又停下來，仰頭看向灰朦朧的天空，雪花一片片的落下來，有一部分停留在樹梢上，積上一層薄雪。

「Alan先生。」Gaipa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Alan收回視線，他看向距離他大約三步左右距離的青年。

Gaipa：「和我……談一場戀愛吧。」

「什麼？」Alan懷疑自己聽錯，也認真思考眼前的人是不是腦子被凍壞了？怎麼會忽然提出這種奇怪的要求。

「和我談戀愛吧，在這趟旅行中。」Gaipa一步兩步的走到Alan面前：「短暫的陪我談一場戀愛，我們可以不需要太多的親密關係，只是牽手也好，就……短暫的成為戀人。」

「……為什麼是我呢？」

「沒有為什麼。」

「給我一個必須答應你的理由。」Alan語氣有些強硬的說。

「因為……」Gaipa低下頭，不敢直視Alan的雙眼：「因為……」

「想不出來的話……」

「我很孤單，你也很孤單，我們一起陪著對方走完這趟旅程，一起把內心那個讓我們忘不了的人，變成不是那麼痛苦的思念。」Gaipa很快把話說完，深怕Alan下一秒就會扭頭走人。

「……」Alan啞然。他本來以為會聽到的答案是喜歡自己之類的答案。

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果然是他自己太自戀？

「這個理由，可以接受嗎？」Gaipa抬起頭，直視對方的雙眸，問著。

「到這趟旅程結束嗎？」

「對，到旅程結束。」

Alan的嘴角慢慢的上揚，微笑道：「好，到這趟旅程結束前，我們談戀愛吧。」

Gaipa聽聞，臉上沒有什麼特別喜悅的表情，但Alan卻可以從青年的眼神中，看見一絲絲的明亮。

也許他們兩個人的眼眸深處，已經黯淡許多，沒有任何光彩。

身為哥哥的Alan，主動牽起Gaipa的手：「走吧。」

「去哪裡？」Gaipa疑惑的問。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先去你住的地方吧。」

「還是先去Alan先生住的地方？既然你累了……」

「叫Phi吧。」Alan說：「既然都要談戀愛了，繼續叫我先生，感覺很生疏。」

「啊、好……」Gaipa點點頭。

「帶我去你住的地方吧，這樣我也知道明天我們要怎麼約碰面。」Alan說。

Gaipa沒有多說什麼，和Alan手牽著手照著原本走的路返回，一路上Gaipa和Alan簡單地說著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他才發現，眼前這個小他許多的人，曾經有過那樣故事。

Gaipa說，他其實不喜歡去市場，他也很多懂爸爸和媽媽明明只要靠收租就可以過得很好，為什麼要擺攤。

他不喜歡早起，所以在爸爸還在世的時候，他很少早起幫忙，大部分都是睡飽以後，再到市場去跟爸爸媽媽碰面。

市場裡頭的每個人都知道他，Gaipa這個名字就跟他們攤位在賣的名字脫不了關係。

他曾經很討厭這個小名，不懂爸爸和媽媽為什麼要取這個小名。

他討厭雞血的味道，血腥的味道很噁心，他總是會在父母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地吐很多次。

他有很多對父母的抱怨，但他從來都不會說出口，只是默默的在心底說。

Alan本來想問Gaipa，是什麼時候開始……願意去攤子上幫忙了？

他還沒有問出口，Gaipa自己便主動說，自從爸爸去世之後，他發現媽媽一個人坐在客廳裡頭整理爸爸的東西。

他忽然間覺得……他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樣任性的抱怨了。

他要陪媽媽一起走出爸爸離開的傷痛。

然後，他讓自己每天凌晨三點起床，起初非常的痛苦，難過得很想放棄，但想起媽媽落寞的身影，他又會跟自己說不可以放棄。

他討厭雞血的味道，卻開始每天讓自己的身上沾染上血的味道。

他知道那是不管怎麼清洗，都不可以清洗乾淨的腥味，可是為了最愛的家人，那些他討厭的東西，他都可以一個一個去克服。

「所以，即便媽媽離開了，我也不想要把攤子收了。因為……那是爸爸跟媽媽，留給我可以記得他們所有一切的地方。」Gaipa微笑的說。

「你很棒。」Alan說。

「真的？」

「真的。」Alan點頭：「可以說……比我還好吧。」

他們走下公車，又走了一小段路，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抵達住宿的地方。

Alan看著眼前掛著Spring Day的青年旅社，才想開口詢問。

Gaipa便先開口：「我住在這裡。」

一瞬間，Alan感覺到，似乎有什麼神秘的線，正在把他和Gaipa兩個人給綁在一起。

Alan的視線朝向Gaipa，道：「我也住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