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１4、李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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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孟城……我們快走吧，我得快點確認我媽在不在那裡。」

黎央本意是要孟城快點離開那個位置。

「你們都不害怕哦？」孟城終於移動腳步：「不過這裡聽說以前真的三不五時就有受虐婦女投河自盡──」

話音未落，孟城一旁河裡有東西豎然站立，那個出現在晨予影片中出現的女人。

如此近距離一看，所有當時在影片中沒見到的細節全部一覽無遺。皮包骨得幾乎只剩骨架，凸起的顴骨更是刺破了她那死白又薄透的皮膚，黝黑的液體從傷口汨汨流出，糾結的髮絲像是水草般纏繞在她的身上，而那張脫落的下巴裡全是閃著黑色濕潤光澤的不明軟體動物，空洞深黑的眼窩在黑暗中煞是恐怖。

黎央全身汗毛瞬間直挺挺豎立，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

「冷靜點，妳整個人都散發出恐懼了，對方會注意到妳的。」

劉祖榕的聲音像一塊堅硬的巨石，讓黎央的心稍微踏實了點，但她忍不住小聲抱怨：「說得容易…她別長得那麼驚悚，我就不會散發恐懼了啊……」

河中女人向孟城緩緩傾身，臉上三個大黑洞幾乎快貼到孟城的側臉了。

孟城突然打了冷顫：「哇～秋天晚上也是滿冷的嘛！」

「你快點啦！」少芝受不了他拖拖拉拉，拽著他的手扯向自己，正好讓他脫離了水中女人的騷擾範圍：「我們是要出來找黎央媽媽，不是出來玩的。」

孟城一離開河中女人前方，黎央見她身影立即趨於透明，接著消失。

唰唰──

河對面長著一大片竹林，那個方向突有騷動引起劉祖榕與孟城的注意。

「對面好像有人。」

孟城一說，機警的黎央與少芝立刻將煤燈蓋熄。

少芝走至孟城身旁，望向黑漆漆的竹林，什麼也沒看到：「是風吹的吧？」

下一秒，竹林左方竄出一抹人影，黎央和少芝都被嚇了一跳。

孟城很快即辨認出那人，驚呼：「李席？！」

李席左右張望，似乎正確認四周人車，但肉眼沒能見到在黑暗中隔著條大河、呆站對面的4人，扭頭往自己的右側快步移動，那邊是水林村的方向。

「他不是回家了嗎？」少芝疑惑看著李席模糊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黎央手機突然叮咚一聲收到晨予的訊息：

〝依舅舅兩個兒子的說詞，舅舅開車載著老媽出去了，妳那邊可以收工了，回來再罵她一頓！P.s 這對老姊弟都是瘋子，老愛半夜出遊！〞

黎央心中大石終於落地，趕緊跟大家宣布好消息：「各位，我媽跟舅舅在一起，不用找了。」

少芝鬆了一口氣：「老天…這對心臟真不好。」

「那太好了！」孟城說完，拿過少芝手中的煤燈：「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去見李席那傢伙一面，瞧他六神無主的樣子，說不定需要幫忙。」

說完，孟城飛也似往石橋方向跑。

少芝隨即追了上去：「等等！別一個人亂跑啊！」她邊跑邊回頭朝黎央他們揮手：「應該不會很久，我們帳棚區見！」

兩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僅剩被孟城點起的煤燈那小小光點。

黎央重重吁了口氣。

「好險是虛驚一場……真的很抱歉，讓你們陪我瞎忙這齣。」

「人沒事最重要。」劉祖榕雙手插進運動外套口袋，轉向森林走去：「走吧，在他們回來之前要是有狀況，我們能先幫忙蒙混過去。」

四周缺乏光源，劉祖榕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黎央肉眼中。

她連忙點起煤燈，卻無法驅散身邊逐漸濃厚的黑暗氛圍，燈影搖曳不定，照映範圍沒有劉祖榕身影，忽然之間，她孤身一人。

黎央心慌地正要抬起腳步，背後突有冷風從後方吹拂過她的肩頭，像是一雙冰冷的手，輕輕攀上她的肩膀。

黎央下意識轉頭，卻什麼也沒看到。

黎央才剛回過身，耳邊立刻響起一陣幽幽、嘻笑的女聲，用沙啞氣音呼喊著：「欸─留下來陪我───」

下一秒，黎央身子被一股巨大得無法抵擋的力量往後拖去，她手上煤燈掉落地面，火光瞬滅，煤油由燈心緩緩漫流而出。

嘩──

黎央落水了，身體的溫度瞬間被冰得刺骨的河水吸收殆盡，她的背部像被綁了千斤重的石頭般，臉朝河面，身子卻往下沉。她用力向上撥水、不斷掙扎，也只有手指突破水面，站不起來。

身體不受正常浮力控制，無法翻身、站立，甚或游泳，看似膝蓋高度的河面，黎央卻感到自己正無限下沉。

劉祖榕！！

黎央在心裡吶喊的同時，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穿過她腋下，環抱住她的背，一把將她扶了起來。

劉祖榕處於河中央，看見不斷咳嗽的黎央身後的恐怖女子，被挖空的眼窩流出血水，脫落的下巴發出刺耳尖叫，她雙手從後面環抱黎央頸脖，雙腿夾住黎央腹部，緊緊扒附在黎央身上。

「咳咳！我身體……」黎央邊咳邊說：「咳…好重……」

劉祖榕空閒著的左手一把抓住河中女人的額頭，黎央聽見他唸唸有詞，但太快了，聽不清楚內容，最後只聽見他大喊一聲：「退！！」

黎央頓時感到差點壓斷她脊樑骨的重量煙消雲散，身體重獲自由。

接著，劉祖榕將兩人弄上岸，黎央腿軟地坐倒在地，全身濕漉吹著晚風似乎都無法喚回她的神智。

剛差點要溺死了……

劉祖榕將煤油燈再次起點起，橘黃色暖光照映在黎央蒼白的小臉上。他在她身前單膝屈地，劉祖榕身上衣物也近乎全濕，差別在頭髮還是乾的。

「妳還好嗎？」

差點丟掉小命讓黎央這次真的生氣了，猛地站起身指著劉祖榕：「快把你知道關於那些鬼東西的事都說出來！不然我從今天開始就纏著你纏到天涯海角！」

劉祖榕緩緩站起身，輕笑著說：「妳威脅人的方式滿特別的。」

看著黎央噴出怒火的小臉，他無奈地摸了摸後腦杓：「看來終究紙包不住火，妳的情況實在很特殊……先到我家換上乾衣服，再直接問玄女姊姊吧。」

黎央舉起雙手，看著因吸飽水而沉重垂墜的制服，也只能先同意他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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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城與少芝在水林村入口處就跟遮遮掩掩離開的李席不期而遇。

「同學！」

一見是孟城，李席緊繃的臉似乎放鬆了不少：「孟城……你也溜出來玩啊？」

「也？」少芝可沒漏聽他的用詞，不屑地哼聲：「村里有很多蠢蛋在狂歡吧？」

李席沒有正面回答，只發出幾聲尷尬的笑：「他們差點發現我，好險我成功離開了。」

孟城見到李席，實在忍不住把心中疑問一次都倒了出來：「李敬在森林裡發生什麼事了？還好嗎？」

對阿榕說李敬已死的消息，他仍半信半疑，一定要搞清楚。

「我們邊走邊說吧。」李席露出一個苦笑：「在水林村門口聊天，對我們都不是明智之舉呢。」

此時孟城、少芝才發現李席提著一大袋的零食飲料。

三人開始往竹林方向走去。

「其實…小敬因為想讓我們贏得優勝，偷偷作弊了。我們第一關就答錯，但因為一些緣故，他的本子上沒有紅叉的章，結果他決定想先找天使蓋金章，其餘紅圈再慢慢補齊。然後只要複製他那一本冊子，再改成我的名字，如此就有我們這組達標的證明了。」

孟城和少芝聽得目瞪口呆，兄弟情深還真的什麼都幹得出來。

「那…之後呢？」孟城問得小心翼翼，怕傷了同學的心。

「他確實找到天使，但對方因為不符合遊戲規則，無法給他金章。小敬拗起來要搶，衝突中不甚摔傷。」李席手上的塑膠袋隨著他的腳步發出唰唰聲，話語間有著濃濃罪惡感：「都是因為我一時得失心太重……」

「消息很快傳到主辦方那邊……」李席笑著，但神情有著顯而易見的遺憾與悲傷：「總之，我們被處分退營了。但可能礙於我們對院校與學術研究貢獻良多，主辦方對外宣稱是我們自己離開的，對院校也就不用提出成績了。」

「那你們還留在這裡的原因是……？」少芝問。

李席的下巴朝孟城方向抬了抬：「孟城知道吧？小敬到營隊的第一天就滿心期待野外露營。」

孟城點頭如搗蒜，想起那個15歲、身型迷你的小天才在隊上嚷著野外求生一定很好玩。

李席臉上滿是對弟弟的寵溺：「想說都來了，他又為我做了那麼瘋狂的事，哥哥替他圓個夢也不為過吧！」

「你們的露營地在哪啊？竹林裡？」孟城看著李席手上那一大袋，完全就是要開派對的前奏。

「是啊！」李席溫柔地笑說：「在森林容易被發現，所以我在村子外的這片竹林找了個不錯的點當露營地，小敬超興奮的！原本準備的棉花糖都被他吃光了。」他拉起塑膠袋抖了抖：「這個位置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買東西補貨很方便。」

少芝看了下手上的錶，反手就拉住孟城，兩人停下腳步，李席疑惑地轉過身看著她。

「很高興你們兄弟倆沒事。」少芝說完，轉而抬起頭與孟城四目相接：「該回去了，別讓黎央他們等太久。」

「可是──」

孟城抗議到一半，李席突然提議：「既然都出來了，來露營地喝一杯再走吧？有狠狠冰鎮過的啤酒哦！」他微笑著對孟城說：「不然我們這一別，之後不知何時才能再聚了。在隊上你最照顧我們兄弟了，讓我表達一下感謝吧？」

孟城聽到冰啤酒，口水都流出來了，彷彿已經能品嚐到大麥與氣泡在喉間交纏的滋味。

「不然妳先回去啦！」孟城輕易地掙脫少芝的手，一臉貪玩地嘿嘿笑：「我去喝一杯，一杯就好！」

說完，孟城與李席繼續邊聊邊走。

少芝極度不放心這個浪蕩男一個人，要是明早他被發現醉酒後脫光衣服躺在其他組別的露營區域，也被主辦單位退營就麻煩了！

少芝邁開腳步跟了上去，在孟城身旁警告他：「我會盯著你，只喝一杯！」

隨著李席的帶領，孟城與少芝到了竹林中心地帶，從遠處就能看到一團暖色火光，靠近後會看到一個精心打造的露營地，用白布簡易地搭建成一個迷人的帷幕，充滿了溫暖的氛圍。白色的帳棚藏在帷幕的背後，周圍懸掛著大小不一的燈籠，讓附近區域都沾染了溫馨的暖色黃光，加上被翠綠的竹枝所包圍，這裡就像是一個小仙境，令人心曠神怡。

「我先把食物放好，順便拿啤酒。」李席大方地說：「你們先隨意逛逛吧！」

少芝驚嘆：「哇，這裡比營區還更有露營的氛圍欸。」

李席走進白色帷幕後方，對李敬說：「小敬！猜猜誰來了？是孟城！」

孟城很快發現在一長排拉開的白色帷幕的內側轉角處有個嬌小的黑色剪影映在白色布圍上。

是李敬。

剪影上看起來李敬正在烤棉花糖。

此時孟城不住嘀咕：「阿榕你也太扯，人明明還好好活著……」

「你在碎碎念什麼？」少芝從旁用著看髒東西的眼神睨著他。

孟城露出微笑：「沒事，很期待啤酒而已！」

孟城決定回去要糗糗阿榕，難得可以挖苦強者，他怎能放過這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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