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想成為作家之前,我曾計畫成為播音員。廣播的相關學程,是我在大學唯一感興趣的科目,與世隔絕的小小播音間,使我覺得安全,操作那些隨時跟著音頻上下閃動的機器,彷彿大部分的事情,盡在彈指之間。
但是,在那個年代,聲音沒有比文字更值錢,爸媽說,妳還是去找個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吧。於是,我在後來公關從業經驗裡,常常擔任各種主持或與談角色,藉此親近未完成的播音夢。
我喜歡的廣播主持人有很多,都是我從小聽到大的好手,倪蓓蓓、李季準、王介安、陳樂融,他們的聲音內涵,各有千秋,替我調和人生中的深淺濃淡,成為適合入口或入夢的溫度,嘗過、醉過、昏寐過,然後,就此度過。
聲音的氣息標記,與文字相比,是截然不同的藝術。有陣子,我很癡迷倪蓓蓓朗唸小說的節目橋段,以眼睛讀過的文字,用耳朵重新造訪一次,會聽出額外的空中樓閣。
所以,我也依樣畫葫蘆,好長一段時間,刻意臨摹廣播主持人的口條,將所有看得到的文字,用我的抑揚頓挫,細細讀過。後來,這內化成輔助閱讀的武功,再艱深或漫長的文字脈絡,都可以透過朗唸來換個角度接收。
而王介安老師將這門武功,更深入淺出地傳授給我。
到了四十四歲這樣的年紀,還有機會上少時偶像的廣播節目,對我而言簡直是首獎樂透。更別說我只是個樸素到不行的路人,居然可以坐在歌王歌后的專屬採訪椅上、與老師對談,我一度懷疑自己是在作夢嗎?
比作夢還作夢的安排還有,老師特地邀請先生和我一起上節目。蛤?在廣播節目中要揭露平凡夫妻的婚姻生活嗎?我們又不是Akira和林志玲、邱澤和許瑋甯,會不會變成拖累收聽率的老鼠屎?
這背後有段巧妙的機緣。先生是王介安老師的學生,為了先生第一場超過兩百五十人以上的演講處女秀,在公司的安排下,先生先去上了一對一的口語訓練課程。當我看到老師的名字,不免對著先生尖叫:「ㄟ!這…老師,是是是我偶像啦!你能不能幫我要簽名?」
先生很冷靜地看著我,「不然,妳要不要請老師指點一下妳的新書?請他給妳一點中肯的建議。」
嘩,當然好啊!但我誰啦?老師會否覺得我蹭很大?
先生的處女秀,在老師的指導下,獲得空前的成功,甚至還迎來了第二場次的邀約。而我的新書,在寄出後沒多久,就收到老師真摯懇切的回音,希望我們能以人類圖的實踐者和觀察者的角度,和聽眾分享真實婚姻的酸鹹苦甜。
錄音的那天,我們一路開車,一路演練。生怕吃螺絲冷場,也怕講不到重點。然而,見到老師之後,才覺得一切擔憂,都是多餘的。老師以一種鄰家的親切,很快地與我們取得共情的熟稔;而老師採用的錄音器材,是我見過最親民、亦最為輕簡的,一下子就沒了如履薄冰的緊張。
當老師以獨特明亮的聲嗓,唸出我每一個章節的金句,我激動得全身發抖,五臟六腑宛如被熱茶緩緩澆灌而過,每一寸隱藏至深的皺褶,都張開了薄似蟬翼的觸角,像花一般地舒展著。
老師詮釋得不慍不火,至情至性,我側耳傾聽著,除了數十年累積出來的聲音功力,還有一點我說不上來的甚麼。
那個甚麼,我在老師的書:《不見面的說話練習》裡,找到了答案。那是對於言辭的精準表達,老師對於我們的提問,穿插在內文章節的分享之後,問題既不拖沓、也簡約家常,咬字清楚、語速穩定,讓我聯想到十分擅長丟球的投手,很知道該丟出甚麼樣的球,給對向的新手,避免對方的失手。
這正是我目前最缺乏的,當了多年穿針引線的facilitator(引導人/主持者),我時常過猶不及,有時自顧自地講太多,有時惜字如金到令人難以承接話頭。
因此,我依照著老師在書中的建議,重拾過去的朗唸練習,不同的是,需要把過程錄下來,反覆回放給自己聽。這是為了幫助我,在朗誦的過程中,培養文字轉化成語言的能力,日後抓取字詞的精準度,亦會大幅提升。
漸漸地,我聽到自己不自覺越唸越快的毛病,導致某些關鍵字詞,無法彰顯出它應有的字義。而當我有意識地把速度放慢,甚至在關鍵字詞之後,多停留一到兩秒的時間,反而能有效深化關注度,讓聽者也跟著多咀嚼一下。
這次在新加坡的簡報大會,我留意到這個鐵則,被各國廣泛使用。擲地有聲的表述,通常和語速穩定,有很大的正向關聯度,不僅聽者舒適,講者也能替自己多保留片刻餘裕,斟酌字詞的最適化選用。
比方,當我想描述這個溝通策略的穩妥性,中文直譯的「Safe」,語意相對模糊,選用「Manageable」會更貼近我想表達的原貌。這些,是我在2.5倍語速時,所無法企及的精準。
謝謝王介安老師的邀請和書,我逐漸找到合適自己的語速和辭令。順暢,並不一定要快速,而在於安定地帶領聽者,針對未知與疑惑,給予深厚且精準的詮釋。
更謝謝偉大的生產者先生,替我引薦了老師,還獻上自己的首播秀。當老師不預期地請他用一句話來形容我,他不預期的回答(來自薦骨的謎之音啊),實在超乎我想像的精準,展現出他知我甚深的底蘊。
是啊,這就是夫妻吧。不得不佩服老師的巧思和體貼,以他最受歡迎的節目,在鏈婚之際,讓我們回味與省思,我們交織而成的集合點,其實仍是彼此。
【星河VIP】專訪文心藍–不辜負自己,就是最好的人生 (上)
https://solink.soundon.fm/episode/cfe8ab88-62d9-4ec4-a103-3528eec439e6
【星河VIP】專訪文心藍–不辜負自己,就是最好的人生 (下)
https://solink.soundon.fm/episode/ec825821-6e93-4300-8a90-bff9097787e8
也想大力推薦一下老師的這本書,我在當中學到好幾個溝通的眉角,都是我從未曾注意的小地方(像是明明一通Line簡訊就可以講完的事情,硬分成好幾通來講)。而確實改正之後,自己覺得溝通的落差或誤解,明顯降低了,所以還是不要常常怪罪水逆比較好,溝通品質還是可以操之在己的喔!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68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