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热泪从睡梦中苏醒。
他慢慢起身打了个舒服的哈欠,目光则落在了不远处:卧室的门大开着,正好对着客厅的餐桌,昨天的痛苦记忆又一次浮现——那张面皮还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睡着懒觉,经过一晚后肉质变得有些干燥,热泪穿上拖鞋,蹭着脚走到礼盒的面前,吸了吸鼻子:“额!”
昨天没收进冰箱,盒子里的菜已经有点放坏了,一股油腻咸腥的混合气味一点点蔓延开来。
热泪赶紧关上了礼盒,找来大号胶布,把礼盒整个包裹的严严实实,放到袋子里,扔在门口的鞋柜旁。
昨天晚上他什么都没吃,早起来也没有胃口,只是拿了一罐可乐到卧室电脑桌上,顺手打开了视频会议软件,边喝边等待着中介上线。
“今天最首要的任务是麻烦帮我把这个礼盒处理掉,越快越好!”中介人刚一上线,热泪就火速提醒他尽快开始履行昨天的承诺。
中介昨天也受到了不小的精神冲击,告诉热泪下楼的时候把礼盒给轿车上的同事,并表示会处理妥当,但如何与这个委托人周旋还需要一段时间,希望热泪他能放心。
“我有个建议,下次你们接受委托的时候,应该仔细审查一下委托人的个人情况,如果对方精神不正常就应该谨慎合作!”热泪扣着指甲,一脸不快地看着屏幕。
中介也有些无辜:“我们虽然是中介,但也有没法触及到的领域,委托人的信息也只能看到对方想给我们看的,说实在的,如果他们完全造假,我们也没能力分辨出来,能确保的就是先付全款再服务,就算是为奇葩服务,只要你们圆满完成,咱们也算正常结局,虽然算不上皆大欢喜就是啦。”
“那个委托人应该是个女的吧,我猜?”热泪问道。
“机密啦。”
“我认为对方应该是某个女性主导的邪恶组织,可以的话我不想理会这些疯婆娘,对方有可能会要求我做一些和杀戮无关的附加任务,要搞事情去找别的变态做。”热泪坚持己见,毫不退让。
“好的好的......我现在先构思一下怎么和委托人去讲,你先好好放假......嗯这?!”
中介那头好像看到了啥信息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又出了啥情况?”热泪赶忙询问。
中介愣了一下:“额......哦没啥,我先忙了哈!”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
热泪的眼睛低垂看着屏幕:“是那个委托人又来找你了吧?还真快啊!”
“......嗯。”
中介他只是简单回应了一下,声音小得可怜,他没有点击下线按钮,视频会议中,中介的头像还是一如既往没有视频窗口,只有一个亮着绿灯的头像。
热泪的视窗也没有关闭,他稍显落寞地看着屏幕,电脑中只有中介那头时有时无,毫无规律的键盘敲打声,和屏幕另一头笔记本电脑风扇转动的声音。
沉默,只有沉默......
“我接。”
热泪稳了稳心神,抬眼看向屏幕。
中介那头的打字声停住了半秒,然后是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不,等一下,我还在想办法。”
“标记物在哪里告诉我吧,另外委托如果有其他的附加要求......也请仔细说明给我,这都是为安全起见,在你想到好的应对方法之前,我任务能接就接,到时候等她回来了,我也会第一时间告知的。”
“......嗯。”
中介清了清嗓子:“在A市山中,中午标记物会在那儿打猎,中年男子,和你年龄差不多,单独行动,需要注意的是:他听觉、视觉都很敏锐,如果失败大概率会被对方用弩枪回击,好在这次没有附加条件。”
“了解。”热泪关闭了电脑,找了一身墨绿色的迷彩服,腰间别着同样条纹的腰包,里边鼓鼓囊囊地,一动就“刷拉刷拉”响。
他穿上防滑军靴,下楼向黑色轿车走去。
时间已然到了中午。
轿车已经行驶到A市山中的公路上,天空中灰蓝色的云彩遮盖了太阳的光辉,而公路两旁是大片的竹林,时不时能听到鸟儿的鸣叫,和各种昆虫爬动时窸窣的声音。
热泪叫停轿车,整装好慢慢走向路旁的竹林,林中的竹子刚成年,上头的竹叶像成熟的稻穗,一簇一簇遮挡着天空。
多云的天气,又赶在中午日头,空气中的水蒸气在竹林中四散开来,和竹林的颜色混成了一片绿色的雾,能见度大概10米左右。
热泪一边走一边警觉地巡视着周围,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前方行走的声音。
可怜的标记物出现了。
一个双手拿着弩枪的男人,正抬头全神贯注地盯着一只落在竹节上的极乐鸟。
热泪没有贸然接近,而是放缓自己的呼吸,轻轻地蹲了下来,左手按在地上,右手在腰包中摸索出手掌大小的一翠绿色圆形飞盘。
圆盘周围呈120度角均匀分布着三个翼形剃刀,剃刀的一部分收敛在圆盘内,在剃刀的间隔中有各有几个角度奇特的插孔,孔洞由深到浅,热泪伸展手臂,用双指捏着剃刀刀刃的一角,逐渐放松了手臂上的肌肉。
男人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向上举起弩枪,在扳机的刹那,热泪向右倾倒身子扔出了飞镖。
飞镖高速旋转着,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气孔随之发出“咻咻”的声音,像看到蠕虫的翠鸟,朝着男人的脑袋飞撞而去。
藏在圆盘中剃刀的另外一部分刀身随着飞镖的旋转运动从圆盘中滑了出来。
男人被这声音吸引住了,回头一眼看到了热泪。
热泪没有因为被发现就躲藏起来,只是静静地,双眼无神地望着他。
此时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手举起弩枪,而那飞镖走了一个问号形的轨道后,回旋到了男人的脑后。
他以为是有鸟儿从脑后飞过,忽地又转头回前方——一道翠色的影子从眼前划过。
男人的眼睛火烧火燎地刺痛,脑袋左边好似吹进来阵阵凉风,左耳强烈的耳鸣让意识变得眩晕。
眼前的血色从左到右像剧场的帷幕一样拉开。
可惜的是,将死之人的剧场,拉开后的场景也只有无穷尽的黑暗。
那“奇特的鸟鸣”也一下子变得凌乱,右耳传来竹子劈断的声音。
温暖又炽热的感觉正渐渐布满男人整个脸庞,鼻子里流下了温润又腥臭的液体。
他双手颤抖着,弩枪失手摔到了地上,男子疯狂地用手在空中抓挠摸索着,脚下没了重心,扑在了一丛竹子上面。
他疼得止不住大声嚎叫,右耳听到有脚步声走来,他还残存着不该有的,生存的幻想。
他疾呼着,哭嚎着,央求着,由一个硬汉变为婴孩。
不到一分钟的光景,嗓子便没有力气再发声了。
男子半站立着趴在即将倾倒的竹子上,他的脑袋从左边太阳穴那里——飞镖回旋产生的力量划出一个扇形豁口。
某种东西像是研磨完的豆渣,一滩一滩随着脑液流了下来。
左眼裂成两半,鼻梁也被穿透了,从右眼瞳上划出一字形伤痕,最后从颧骨处脱离。
飞镖的威力过大,还把一旁的竹子打折,深深地插入土中。
而热泪挖出飞镖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竹林。
天没有变晴,反而越发地阴沉,竹林的雾气也越来越浓,最终将男人缓缓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