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此時正站在櫃上,見雲璃前來,她蹙起眉頭詢問來因。
「怎的不好生待在房裡頭休息,跑來前廳這亂哄哄的地兒?這途中出了甚麼,可又如何是好?」
「紅袖姐...我這頻頻做著惡夢...實在睡不好...」
紅袖聽了沉默不語。
她遇過不少心中有所不願的妓子,第一次接了客後,不幸遇上性喜糟蹋人的,多少也有這類症狀。
在沉默中,紅袖從櫃下拿出一葫蘆遞給雲璃。
雲璃眼中帶著疑惑接過,打開葫蘆塞子聞了聞,訝異地看向紅袖。
「我遇上不少姊妹頭一次不幸被男子糟蹋,往後幾年,夜間噩夢纏身時便會服用。這藥丸傷身,能少吃還是盡量別吃吧。」
「這避子丸...還有安神之效嗎...?」
「這治的是心病,可不是真治的了病。丫頭,避子丸性寒,多吃是真會不孕的。」
雲璃聽著,苦苦一笑。
「如今,或許我真不孕了,才是一樁好事。」
「...話不是這麼說。生而為女,孕育孩兒乃為人生樂事一件,若因一小件事而毀了身子根本,這才是得不償失。」
「可我...終生不打算嫁、也不打算找對象的。」
「一個男人,就讓妳斷情絕愛了?」
「不...是我本就無此想法...」
「妳和那小子在一起時,好似並非如此。」
「不,我本就不曾打算嫁作人婦。當初與他一道...我也不曾想過真嫁與他...」
紅袖看著她略微黯然的雙眼,倒是信了她所言不假。
她在聽見他的名時,除了隱含的哀傷,並沒有太多其他情緒。
可見她對小子確實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她自然見過不少想著嫁與心之所向的女子,如若不幸遭受男子拋棄,多是扼腕難受後,嚷嚷吵著要給男子做妾為婢。
更甚,遭男子拒絕或是不理睬,還會鬧個天翻地覆,怕是沒人知道似的,最終落個名聲狼藉、抑鬱而終。
她向來不屑使這些手段的女子,奈何天下女子多是這般,她也只能搖頭嘆息。
如今雲璃不哭不鬧,倒是得了她的另眼相看與青睞。
「喔?照妳這麼說,妳本就打算孑然一身?」
「是。不論出於什麼原因,我從不曾想過會與他共結連理。」
紅袖看著四周逐漸變多的客人,心知再接著說下去的話,可就沒那麼適合在這繼續,當機立斷拉著她,往自己住著的廂房走去。
一路上人多嘴雜,雲璃與紅袖有默契的皆不言半語,直到紅袖拉著她來到了目的地,進了紅袖的廂房這又才開了口。
「紅袖姐,其實...除了睡不著,還有就是,我準備來向您辭行。」
「為了遠離小子?」
「不...我打算與殷姑娘一道回鄉,之後的就之後再說了。」
「這麼說來,妳打定主意何時離開?」
「應該也就...近日幾日吧!」
「過完冬至再走吧!」
「啊...!要冬至了...」
「是啊!與我們一同過完了再走吧!冬至過後,妳們兩人也不必徒步行走過去。」
「嗯?!」
「呵呵...在咱這鎮上,有個車伕每次都會有一定的路程,願意載人到這順路的地方,收費雖合理,唯獨就是...要願意讓這車伕載人,需要願意遵守這車伕的規矩。據我所知,他近日正好停留在鎮上,冬至過後便會啟程,妳不妨去碰碰運氣?」
「我是擔心,隨意乘車...」
「啊!這事妳到不用擔心,這車伕我敢保證,對妳們絕對不成問題。」
雲璃見紅袖如此信誓旦旦,卻又說的神祕隱晦,總覺得有詭異。
「放心吧丫頭,這車伕對妳們兩人來說,絕對是不可或缺的。待妳再好些,去鎮西邊一幢不起眼的小房瞧瞧。」
「嗯...既然紅袖姐妳這麼推薦,我明早便去看看。」
「...丫頭啊!不論到底發生何事,妳好好記著。男人,不是那麼不可或缺的;頂多只能算是女人生活中的調劑品。相較起來,若沒有我們這些女人,他們哪能過的如此快活、如此放縱?何況,他們還沒法生孩子呢!這不都得依靠我們。論起重要性,沒有我們來延續香火,他們如何傳宗接代?丫頭,身為女人,應當驕傲。多得是男人無法比擬之事,何須自慚形穢?」
雲璃聽完,笑著回應紅袖。
「這聽來是姚湮女皇會說的話呢!紅袖姐看來也想當女皇了!」
「當女皇有什麼好?成天忙這忙那的,還不如一人逍遙快活自在。再說說姚湮女皇吧!妳看她成日忙這忙那、每晚還要寵幸不同王夫,那日子...嘖嘖...那可不累死。」
「可姚湮女皇可樂著不是嗎?據聞,她也是一夜要好幾位王夫服侍的。」
「丫頭,妳對姚湮女皇還挺注重,難不成也想當名女皇帝?」
「不,我到認為紅袖姐妳說得對。當女皇太辛苦了!我管個商行就快累的不行了,若要掌管一個國家,實在太辛苦了。」
「看來丫頭挺有遠見。」
「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丫頭,妳確定,不打算回去了?」
紅袖話鋒一轉,犀利問話。
「...是。」
「妳老實說,妳對小子,究竟是如何感情?」
「我...」
雲璃沉默,眼神黯然。
「妳此一別,再回也不知何時,不要做出會後悔的決定。」
「我...不想成為他的累贅。」
「妳怎麼會是累贅?妳可為他做了不少事。」
「他曾與我言明,我並非是能才,只是個...最適合他的女人。如今出了事...我也確實不適合繼續待在他身邊...」
紅袖輕輕點頭。
「既然妳想好了,我也不多說甚麼。不過我能告訴妳,小子不會輕易放手的。」
雲璃驚訝地看向紅袖。
「不...他明明...」
「世事難料,不是嗎?總之,妳身邊跟著的那名暗衛,可不是隨便找來充數的;這足以說明,小子對妳可沒放棄。」
「我已經髒了身子,遲早他會放棄我的。」
「...不見得。」
「紅袖姐,妳就別笑話我了。」
「丫頭,妳難道沒瞧出來嗎?」
「瞧出來...甚麼?」
紅袖嘆了口氣。
「丫頭,他如今回宮,顧不了妳。妳身邊暗衛,為何換了個懂醫理的?事發那日,為何又不得已才換了暗衛?妳身邊這位,也不是隨便的。」
「...但我終究,也不適合他了。」
「是不適合了,但妳最近做的一切,不也是他順了妳的意嗎?」
「甚麼...意思?」
「丫頭,妳有身邊有一名懂醫的暗衛跟著,現在她還願意現身在妳面前,這還不明白嗎?」
「這...」
「不論你們之間如何,他還是做了尊重妳的決定。」
雲璃想了想,苦苦一笑。
「因為他也不需要我了。」
紅袖對這話不置可否,淡然回應。
「很多事沒那麼簡單。他肩上擔的責任重大,能做的也有限。無論真實為何,妳眼下也只需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改明兒個,先去鎮西瞧瞧吧!今日已晚,妳早些歇息,我要去忙了。」
雲璃點頭,回了自己的廂房後便歇下。
晚間,又是那相同噩夢,她再次被驚醒,滿身冷汗的她拔起從紅袖那拿到的葫蘆,拔起塞子倒了顆避子丸吞下,這才又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