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貓姐姐

貓姐姐

剛學會走路的時候，我有一隻貓姐姐

都說性格是天生的，

是。

天生的，我好奇，不怕黑不哭鬧不聽話。

不懂家裡大人瞎忙什麼，我就自顧自的，食物不缺，玩累就睡。

貓姐姐比我有用多了。

捕鼠俐落，看家謹慎，拜桌魚肉從不偷吃，是很多鄰居想要養的好幫手。

貓姐姐唯一的問題就是炫耀，抓到什麼獵物都刁回家，愛討摸摸，被稱讚後眼睛瞇瞇地，才去享用她自己打獵來的食物。

有一回，媽媽以為我抓繩子亂甩，近看嚇一身冷汗，原來是搶了貓姐姐的雨傘節。那隻倒楣的蛇不知道怎麼樣了，總之後來我也不怕蛇。

福隆那時還很鄉下，考慮爺爺需要就醫，所以舉家遷居，搬到相對方便的七堵。

安頓下來花了一段時日，媽媽再回福隆時，貓姐姐已經不行了....

（不要哭，不要哭）

站不住，瘦骨嶙峋的貓姐姐，仍然守著空無一人的家。

媽媽趕緊跟鄰居取食物餵她。貓姐姐沒吃，媽媽輕輕摸摸，她瞇瞇眼，微弱喵了一聲，緩緩地閉上眼睛。

多年以後我懂得，

那時大人不是故意要拋棄她的。

爺爺生病不得不搬離習慣的老家，到陌生的環境得重新適應。

蝸居在小小的公寓，父母要照顧老的小的，侷促不安的心情，實在沒有餘裕再帶寵物。

而且，大家都相信，鄰居喜愛而且擅長打獵的貓，留在鄉下是比較好的環境。

大家都這麼相信的。唯獨貓姐姐不知道。

鄰居説有給食物，她不吃。一陣子沒看到，以為她忙著打獵。

但沒有，沒有人想到貓會餓死。

幼時的記憶若有似無，沒有貓姐姐也是一路平順地長大。二十年後我要養貓，媽媽才說出這件往事。

獨立自主的貓姐姐，面對空無一人的家，無人知曉的時間裡，找不到出路，等不到她在乎的人。

叔本華的世界有平庸或痛苦，貓姐姐選擇痛苦。

生命的長度不值一提，即便痛苦，意義因為堅持而存在。

我54歲，歡愉或是悲戚都不妥協，個性鮮明地活著。貓姐姐下次咬了蛇，一樣會讓給我玩。

我想媽媽也不願意忘記。

若不得不離開，好好道別就沒那麼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