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斷七、<追溯>.3

「德維克？」

從上頭傳來女生的聲音。

躺在地上的德維克看到坑洞上探出女子的頭。

黑髮、卡布奇諾色的皮膚，額頭有紅點，麥諾兒如他印象中一樣，披著半透明的紗，服貼的衣服，左肩膀到胸前印著一朵罌粟花圖案。

她明亮的黑眼睛正望著他。

「您/妳怎麼在這裡？」他們幾乎同時開口。

默契使他們兩人玩爾，德維克起身跳出洞口，來到她面前，兩人相視的時刻彷彿等待彼此已久。

麥諾兒像是一隻溫和的牛隻，會受驚嚇，但是很快會恢復平靜，她釋放出一股非常柔和端莊的氣質，跟她身上的蓮花很相襯。

德維克微笑的同時注意到跟來了不少人，除了穿工作服的水稻廠區研究人員之外，還有不少西裝兇悍的保鑣。

「他們又怎麼來了？」德維克問道。

麥諾兒苦笑：「這不是我能決定的。然後，這裡因為森林被破壞，在水稻停滯生產的時候，我們需要做各方支援需要做報告，並且了解機械蟬聲的問題。」

雖然說公務員事情很多很雜，但是聽起來真的很令人困擾的工作。

「最近事情很敏感。」麥諾兒用眼神指示那些西裝人：「不過我很訝異你身邊沒有人保護。」

「我不需要保護。」德維克說道：「我是植療師。」

「就是因為你是植療師啊……」

麥諾兒還沒說完，一個不禮貌的保鑣上前插話：「請盡快執行任務。」

「好…..等等我說完就好了。」雖然語氣平淡，然而麥諾兒微微縮瑟的動作顯示了她的弱小。

「請盡快。」保鑣就這樣站在兩人之間，等待話語的結束。

麥諾兒向德維克投以困擾的笑容，面向他，伸出手，「這是我買的吊飾很可愛，或許你會喜歡？」

那是一只卡通圖案的蟬吊飾。

德維克伸手接近時候，麥諾兒突如其來握住了對方。

德維克沒有多說什麼，他把訝異隱藏的很好，兩人就這樣牽著手說起話來，麥諾兒的食指藏在他的手心窩中。

「你來這裡也是想知道機械蟬的事情嗎？」麥諾兒問道。

德維克注視著她，同時感覺到掌心的食指移動。

『汙染』。

麥諾兒這樣寫。

「對，我來調查這些蟬到底從哪裡來。」德維克回應，沒有任何特殊異樣，他親切的微笑：「可惜這些蟬被網住的同時就會爆炸。」

「你有受傷嗎？」麥諾兒擔心的問道，手握得更緊了。

『蟬鳴化學』。手掌心傳來這些字。

「目前倒是沒有。」德維克不好意思的搔搔後腦勺。

「聊天夠了。」

保鑣阻止他們繼續交談，示意麥諾兒鬆開手，然而手抽走的瞬間，德維克用更大的力道短暫的拉住了她。

「請問……我也可以協助你們調查嗎？」德維克挺起胸膛，站到了保鑣面前。

麥諾兒訝異的望著他，收回的手緊緊握住，剛剛被緊握的溫度暖得不可思議。

『不用擔心』。德維克倉促在她手裡這樣寫。

叮咚。

還在飯店裡的波波先生正喝著紅茶，手機傳來德維克的訊息：蟬鳴化學。

德維克的耳麥具有聲控之外還有腦波控制功能，能夠靠專注的意念傳輸訊息。

「波齁齁，這個化學工廠名聲可不好呢。」身為前任化學教授，對於名字不陌生，在很久以前他在做實驗的時候曾經向他們買過化學藥劑。

危險，但非常純正。這是波波先生的評價。

「波呵呵呵。」他喝口紅茶，在早上八點的時候享受出任務之前的悠閒。

「波波先生我先走囉。」著裝好的汎瑞絲出現在門口，沒有了華麗的服裝，這次她選了低調奢華深藍色洋裝和浮誇的花邊帽，帶著墨鏡和竹編的菜籃。

「妳看起來像是要去菜市場的貴婦。」波波先生笑道：「這樣能成功混入市場裡打探消息嗎？波齁齁。」

「可以的，」汎瑞絲甩了那長而柔順的黑髮：「我可是菜市場的老手，再見囉。」她揮揮手離去，語氣藏不住雀躍。

「唉，我也該去了吧。」波波先生收起了喝茶的用具，撐起肥胖的身子，提起他深藏不露的化學公事包。

「你可別亂說話啊，達斯大人。」波波先生向一旁等著愛琳薩的達斯說道。

對方沒回應，波波先生也不以為意。

波波先生離開時，在房間裡的愛琳薩穿上了皮靴，戴上了拳擊手套和關節護膝。

走道鏡前，面對自己。

鏡子呈現著完美的體態和強健身子的女人，眼神帶著剛強的意念卻也透露出少女的柔和。

愛琳薩為她的長捲髮綁起了馬尾，並在空中甩動著完美的單擺運動。

走出房間的時候便看到達斯在客廳站著等著她，披著大衣的他，高挑龐大背影像是聳立的高牆。

愛琳薩的腳步聲引起了達斯的回頭，然而他第一個投來的視線不是看臉，而是她的脖子。

在束起來的馬尾下，脖子赤裸的展現一條無法癒合的傷疤，幾乎延伸了半個脖子，模樣驚悚的難以忽視。

達斯盯著那傷疤默不作聲，直到愛琳薩纖細的手遮住了它。

她的動作讓他移開視線，終於對上了她的臉。

「答應我，」愛琳薩認真的說：「不要因為這件事而有所顧忌。」

達斯眼神依然淡漠，任憑早晨的風吹擾動著周遭空氣。

「我是<生命與樹>的成員，請盡情的使用我。」愛琳薩盯著對方，氣勢讓懇求的話語多了幾分強硬。

風依然吹著，混亂不已。

達斯靜靜地望著她，站在窗前晨光中的她，在陽光中發光，愛琳薩像是一朵風吹動的花朵，展現著美麗又強韌。

達斯背對她，往門口走去。

「走吧。」

最終，他沒有承諾她任何事情。

德維克利用瞬步在森林間穿梭，獲得協助允許之後，他隨即展現了他的專業與俐落身手。

他很快把傾倒的樹種都認出來，並用瞬步把所有的地區大略看過一遍。

「你真是可靠。」麥諾兒誇讚，兩人關係升溫。

尤其德維克假借調查名義把她帶離保鑣身邊，雖然還是監視範圍，但是他們倆人寫在手掌心的對話更加熱絡。

德維克得知麥諾兒等人希望不要種植納塔拉草，但是阿蓮卡堅持，曾經連同植療師一起反抗，但是隨即是道菲斯公國政府打壓，最後爆發了土壤污染問題。

因為跟國內的植療師交惡，所以想請外國對於情勢不了解的植療師協助，順道揪出汙染者。

「這棵樹木大概有五十年了，還算是小樹。」德維克摸著倒掉的印度紫檀這樣說。

手指在粗糙的樹幹上比畫，看似無意地撫摸但字跡顯露在麥諾兒的眼中。

『蟬、想法？』

麥諾兒：「在野外的物種總是可以長得很高很健壯，印度紫檀可是可以賣到上千萬望錢的。」她憐惜的摸著倒地的樹木。

『阿蓮卡。』

德維克訝異的看著樹幹說道：「我很少看到印度紫檀拿來賣。」

『？！』

「我們這裡氣候適合，所以森林復育的時候才會希望種植印度紫檀，說起來難聽，但是留個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秘密、滅口。』

德維克瞇起眼睛：「怎麼連復育森林都在想價錢，這是怎樣規劃的。」

保鑣走過來，兩人手從樹幹離開，對話停止，然而表面上他們依然侃侃而談。

德維克他說話的時候注意到了，保鑣的目光不斷投來，他們倆像是舞台上的戲劇演員，被許多觀眾注視著。

有人把爆裂的機械零件收集起來，拿到了德維克面前，他一屁股的坐下來，放下威爾棒，手在垃圾袋裡搔刮，試圖在破碎的殘體中尋找任何訊息。

「或許可以送檢看看？但是需要等一兩天。」麥諾兒說道。

「不用了，我是汽車公司人，多多少少都會知道些簡單零件。」德維克在成堆鐵片中尋找渺茫的機會。

「你真厲害……」

麥諾兒望著德維克的背影欣慰的微笑，一邊從身後緩緩抽出一把手槍。

瞄準了他的後腦勺。

「我真的喜歡你呢……」

碰！

槍聲響起，衰臉保鑣不客氣地用子彈打中了達斯面前的地板，終於阻擋了想忽略他達斯。

「阿蓮卡先生希望我跟隨您瑪夫幽先生。」他收起了槍，恢復了絕然不同的服務生的態度。

無可奈何之下，達斯讓衰臉保鑣跟上來，三人來到了東區的水稻廠子，負責人大叔一如往常的以怯懦的姿態迎接他們。

「有、有什麼事情可、可以為您們服務的嗎？」大叔這樣說。

「我想我需要和你談談，昨天我發現一些問題。」達斯說，並且用最爛的演技表現出他的認真：「我想這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談話，愛琳薩妳就先迴避吧──」

語畢之時，一個拳頭被錘破了面前的樟木桌子。

所有男人為之吃驚的同時，愛琳薩怒著臉吼道：「你再用爛理由有把我支開啊！達斯˙瑪夫幽！」

大叔刷白了臉，看著破碎的木頭桌子，又望向一拳擊破的愛琳薩，內心強烈支持達斯決定。

「我、我沒有……」達斯嘴硬的說：「我想吃藍莓派，妳幫我買回來，快點買好就快點回來。」他別過臉試圖掩蓋尷尬。

「你！……好！我去！」愛琳薩踹了一腳桌子，桌子頓時四分五裂，她轉身離開，保鑣對達斯挑眉一眼後，跟上愛琳薩。

水稻廠區的大叔面對兩人無敵失敗的相處，遲遲不知道如何做回應。

「好，現在。」達斯見愛琳薩離去之後，他話鋒一轉，反身的同時一手抓住了大叔的衣領壓向牆壁，強大的力道似乎還包含了剛剛的遷怒。

「哇啊！」大叔吃痛一聲，驚恐地瞪著達斯。

達斯的額頭爆青筋，凶狠的瞪著對方，「告訴我，你和蟬聲有什麼關係！」他如此說道，甚至連委婉都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