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有沒有聽錯,你再說一次?」
「千真萬確啊,大師!是昨天才發生的事!孫主席的妻女已經失聯整整四個鐘頭了,剛剛已經確認通報失蹤……」
「荒唐!可笑!」
兩道厲聲斥喝,頓時將身後通報的助理嚇得不敢動彈,倒也不是因為他怕事,純粹就是因為全真教教主的每一聲怒喝中,無一不蘊含著恐怖的靈力波動。要不是他自己本身也有所修為,恐怕早已被那兩道擴散於長廊間的靈力波動給震暈了過去!
「地點呢?」
「報……報告大師,就第一時間接獲搜救通知的當地警局來看,是在台中大坑——」
「大坑風景區?」不等他說完,劉玄章直截了當地打斷了彙報,轉頭一臉詫異地看著他。
「嗯……」
「九號登山步道?」
助理面有難色的點了點頭。
「那他媽的是魔神仔啊!魔神仔!我就知道,一定是的,有人在搞鬼!」劉玄章焦躁的直跺腳,不跺還好,一踩下去,巨大的衝擊力都快把整棟樓的地板給擊穿了!
「他們都沒有通報道教總會嗎?或是私下派人來找我們【御三家】委託救助?」
「據我所知,確實還沒有。」
「喔!拜託!看在關聖帝君的份上!」劉玄章無奈的仰首,用雙手摀住臉龐用力摩擦,彷彿此刻只有這樣才能驅散他心中的煩悶與不悅。
「總會都已經要對張玉宸做出提審決議了,扳倒天師道的大好機會就在眼前!得了,現在全泡湯了!不論是誰幹的,這可惡的渾帳啊啊啊啊啊啊啊!」
「敢問大師,您怎麼確定這次的勾人事件背後有人在指使呢?」看著氣急敗壞的教主,助理連忙轉移話題。
「唉……這不明擺著嗎?」劉玄章雙手一攤,無奈地朝自己的下屬翻了翻白眼:「明天,明天就要針對張天師在大漢溪的殘忍惡行進行檢討與究責。今天早上審訊會的主席妻女就被人綁架!全世界上哪找那麼巧的事?」
「所以說,果然是因為天師道的人眼看已經逃不掉究責了,所以才在暗地裡幹出勾結魔神仔的這種爛招……」
「不,不可能!」
「欸?」
出乎意料的,一向都和天師道勢如水火的全真教教主居然出言否決掉了一臉憤恨不平的他的臆測。甚至連片刻的猶疑與停頓都沒有。
「為……為什麼啊?不管怎麼看,明明就是他們最有動機才是!一定是張玉宸為了脫罪,所以才……」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更不可能,咱們一碼歸一碼,勾結魔神仔這種事他們絕對幹不出來。你可別忘了他們為什麼會落到被道教總會提審究責、還變成全台各地靈脈與自然靈的公敵這種境地。」
是啊,作為專門傳遞情報的助理,他怎麼可能忘呢?張玉宸在上一次與大漢溪河神的決戰中所幹出來的,惡名昭彰的準戰爭罪,足以讓台灣道教遺臭萬年的殘忍罪刑,但凡只要聽過一次,就算是阿茲海默症晚期患者都忘不掉吧。
在一場戰役中把整條靈脈撕成碎片、屠殺超過數十萬的河中生靈、摧毀了三分之一的中央山脈北境、一舉打破了道術界與台灣在地生靈上百年的共生契約關係。這種血淋淋的凶暴手段,果然是只有那群與惡徒搶匪無異的天師道惡棍們才幹得出來的好事。
然而,大師說的沒錯,轉念一想,這正恰恰說明了今早綁走孫主席妻女的魔神仔不可能會是天師道勾結案通的對象。
「一群恨不得把全島清洗個十來次,無論好壞,只要是不在他們道上的靈體、還是看不順眼的靈體就通通殺光的傢伙,哪有可能和在地的魔神仔合作?單憑這點是完全可以信任他們的,即使張玉宸實際上成了這起事件最大的受益者,我也不認為魔神仔勾走孫主席妻小這事會和他有關。」
「嗚欸……」助理沮喪的嘆了口氣:「我還以為犯人十拿九穩就是他們了……」
「天師道方面知道這件事了嗎?」從口袋中掏出懷錶,劉玄章全神貫注地盯著掌中的懷錶,嘴裡仍不忘殷切質問。
「嗯……據我所知應該還沒,他們這幾天已經因為大漢溪事件忙得焦頭爛額,應該已經沒有餘力再來探聽我們的情報了……至少不會像上次那樣。」
談到這,主從兩人都沉默了。上回追殺異界惡靈的低級失誤仍歷歷在目,就是因為在情報的掩蔽與爭奪上所為不周,這才被天師道搶佔先機,差點奪走了這塊到口的肥肉。本在今年業務報表上記上一筆的輝煌功績就這樣被人在眼前干預,於情於理,都是全真教整體莫大的恥辱!
「這事除了你我以外,還有多少人知情?」
「具體的人數小人也不知道,不過才剛通報不久,照理講不會有人那麼快聯想到魔神仔作祟,我想應該也還沒多少人知情吧。」
「不,你想的太天真了。」劉玄章無情的反駁道:「想想上次冥界生靈的事,天師道的情蒐和耳目水準都高的可怕,基本上無孔不入,只要稍微一有動靜,他們那跟獵犬一樣靈敏的耳朵就豎起來了。這次的事,沒準他們已經接獲了風聲,比我們先一步開始行動了呢!」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這樣吧,你替我捎一句口信給【上三門】的宗師們,就告訴他們,一小時後在象山【東華觀】全真總部集合,然後再去道教總會方面通報失蹤事件。」
「嗄?可……可是大師,一旦向總會通報出去,那……那些其他門派的道術師們都會湧上來搶工作啊?這……不就和我們情報戰的原則互相違背了嗎?」
「省省吧你,」劉玄章眼露鄙夷之色,抿著嘴、揮了揮手:「這種大事攸關到天師道的存歿生死,在這之上和張玉宸玩情報戰,我們沒有勝算的!那傢伙已經砸了不知道多少錢在鷹犬走狗的開銷上,在他眼下藏祕密,是在自尋死路!」
「您的意思是……?」
「讓事情重回原點,大家誰也別遮遮掩掩的了,全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鳴槍一響,同時開跑!唯有這樣光明正大的奔搶,我們才有機會佔得先機。」
「哦……原來如此……」
「好了,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去!」
「是!」
看著助理快跑離去的背影,劉玄章懸在心頭的一股悶氣總算得以一吐為快。他旋即拿出手機,撥通了自己司機的電話。
「喂,我要去一趟【東華觀】本部,事態急切,快點。」
半個小時後,疾馳在信義路五段的新款奧迪車上,一盞熱騰騰的新品普洱茶迎來了屬於它的貴客。常言道人比不上茶的品味,刻意襯托身分裝懂茶道的人只會更加容易被人給看破手腳,今天,這句話算是迎來一個顯著的反例了。
一旦揭開碗蓋,劉玄章對於自己品茶的要求建立了一套標準作業流程。先揭蓋、再等待,在此期間從不刻意吹涼茶本身。這是“求道”的極致,亦是“中庸之道”的體現;如此高規格的要求與堅持,即使已經是上千元的名貴普洱,恐都還嫌配不上他。
當然了,標準流程是需要日復一日的恪守與堅持來建立的。即使是在晃動劇烈的車駕中亦是如此。
算準時機,覺得差不多涼了。劉玄章這才正式開飲,即使這種時候除了司機以外並沒有人可以與他論茶,可他卻是百分之百的樂在其中,畢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能真正達到完全“平心靜氣”的地步。
然而司機似乎也沒有打算與他論茶的意思,這也難怪,接下來的行程已經讓他們對於這種事情無暇他顧了。
「劉大師,這次的情況是如此緊急,您是怎麼單從隻言片語中得出這是魔神仔作祟的結果呢?」
放下茶碗,將腦頂的銅簪重新紮緊。他的問題僅僅只是迎來了劉玄章的一聲輕嘆:「唉……還能有什麼方法?不就直覺嘛!本教從不搞算卦那一套,只要能洞悉人性與因果,這些事,終歸還是意料之中的。」
「僅僅只是……憑直覺而已?」
「你得先抓到重點才行,當事人的身分特殊,是道教總會主要理事之一。同時還是總會常任的中央會議主席之一、裁決議事議長。這種人的妻女失蹤,還是在魑魅魍魎頻發的大坑山區裡,你說呢?」
「有沒有可能只是巧合呢?連初步的搜救都還沒開始,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的失蹤呢?也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性吧?」
「這話就不對了,小子。」將雙肘靠置於膝上,教主的語氣第一次變得語重心長起來:「以【道】的觀點來看,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巧合。每一件事情的發生,都註定有其因果,有其原由、目的。人的每一次選擇都是在向過去的影響和既定的未來邁進,沒有相信這份【因果】的覺悟,就沒有資格成為“修道之人”。如果這件事是無關的巧合,那它就不會發生在孫主席這種人身上;如果它不是,那它就不是巧合。」
司機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車身也在此刻剛好來到了象山公園旁。可就在此時——
“咻咻——”
倏然間,教主虎軀一震,半闔的雙眼瞪成了玲瓏水車!沒有錯,有什麼不對勁的狀況正在向這裡迅速逼近!還帶著濃烈的殺意和寒意一起,絕對錯不了!
身經百戰的他,在感知後的短短數秒內,已經有了決斷。
「小鄭,放我在這下車就好了。」
「嗄?可……可是我們還沒到啊?」
「不用了,就剩穿過公園這點路而已不是嗎?剩下的我自己走,正好望望遠景、散散心。」
「您這樣不會遲到嗎?」
「這用不著你擔心,我的腳程可是很快的。」
他的語氣比以往任何一次交代目的地時都要來的嚴肅、認真。
「好——吧,我知道了。」
看著逐漸遠去,最終只在柏油路視野極限的彼端留下一個小黑點的車影,劉玄章伸了伸懶腰,現在,他總算可以好好放輕鬆了。
放開來一展拳腳!
「行了,神秘人閣下,現在已經沒有別人來打擾我們了。玄章不才,讓您久等多時,作為賠禮,就讓您下先手棋吧!」
話音未落,兩頭渾身纏繞著黑影的蛟龍赫然從厚實的岩層地下破土而出!與那雙映著殷紅灼焰的眼眸及血盆大口一起,一左一右,齊刷刷的朝那抹白藍相間的身影襲來!
「果然,來這套嘛。」劉玄章看著兩頭威風赫赫的可怕巨物,悠悠地嘆了口氣,旋即縱身一躍突飛至十米高空,下一瞬間,他原先立足腳下的地面就在兩抹黑影的衝撞下碎裂成渣!紛飛的塵土與支離破碎的岩塊成散射狀分布,均勻地點落在他已經重新穩踏地面的腳跟前。
「【三奇日月.通天透地鬼神驚】。」一句陰狠的毒咒自耳後響起,沒來得及等他回頭,數十隻透著烏黑油光的鬼手拔地而出,死死的抓上了教主的衣襟、束帶、腳跟。劉玄章面不改色的盯著眼前戲謔竊笑的嘴臉,對於來者何人這種問題,每日熟讀總會事務單位通緝名單半小時的他根本就是智力測驗的等級。
「李冠忠,中華民國道教總會十大在逃死刑犯之一,身負九十六條人命的極惡禱鬼師。前茅山派高級【山居道士】,是吧?」
「哎呀呀,承蒙全真教掌門慧眼高舉,我實在受寵若驚啊!作為獻給您的回禮——」
舔了舔上唇,男子再次瞇起自己那圓框眼鏡後的小眼睛,肥厚的雙頰闔動幾下送出了最後一句話:「我會讓您無痛斷氣的。」
隨著他抬手一揮,身後已然調轉大嘴的暗影蛟龍迅速騰空而起,再次朝著劉玄章的頭頂直衝而來!同時,那另一隻鑲著金戒的手上也已經被一口寶劍給佔據,三個方向、三道必死攻擊、同一時間向著作為御三家牌面的劉玄章襲殺而去!
「還真是款待周到啊,謝謝你了,我若不回應,亦是無禮。」
跟著教主這一句同時乍現的,是在僅僅不到百分之一秒內,填滿了整座公園的巨量靈力!在他一腳猛踏地面的當下,掀起的海量衝擊波輕易的將方圓數十米內的地面盡數撕成了碎塊!李冠忠意識到這一擊的可怕,迅速舉起雙手與寶劍格擋,雙腳在地上整整犁出兩道十幾米長的深溝後才堪堪停下。伸手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絲絲細汗,他只好苦笑一聲,能作為御三家當主的人,果然沒有一個是浪得虛名。
他甚至沒有使出任何招數,單憑一次簡單的靈動釋放,就讓自己好不容易施術召來,整整一罈用來限制對手行動的怨鬼盡數灰飛煙滅!那條率先撲上去的倒楣【紙龍】也在這波衝擊下被烤成焦炭,奄奄一息,只剩下還在不斷抽動的頭部訴說著方才那一擊的可怕。
李冠忠在心中暗道糟糕,這可和說好的不一樣啊!柳少爺明明就說這是單憑自己一人就能執行的暗殺行動!剛剛的那一下衝擊已經讓他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還有嗎?」劉玄章向他歪了歪頭,眼神裡透出一股難以捉摸的感覺。是在試探嗎?總之,自己的埋伏既然已經暴露,就沒必要再繼續藏招了!
一張暗紫色的符紙飛出袖口,被他以食指、中指緊緊夾住,咬破拇指,汨汨的鮮血在高速作畫下於符上顯現出了號令山川靈體的咒文!
「【拜請飛劍神,降下人間亂斬人】!」
符上登時湧出一團黑氣,李冠忠將它快速扔出,並一劍狠狠劈落!
不到片刻,虛空之中匯聚出的暗紫色光點急速向兩人的上方聚攏,能量之大,在公園的草地上掀起一陣陣飛揚的沙土。劉玄章看的出來,這傢伙要來真的了。
光點環繞著劉玄章的頭頂轉動,速度越來越快、幅度愈發巨大,最終幻化成十幾柄耀動著暗紫色熒光的刀劍,遠遠看去簡直就像即將墜落於平原的群星,散發出的恐怖與壓迫感幾乎要將整座城市給一舉壓垮!李冠忠的靈動指數也在這一刻突破了八千點大關,最終停在了8500點的峰值,並一度攀升至8607點。
靈動值8500點!多麼可怕的數值!劉玄章思忖著,隨便一個茅山派的“前”道術師就有這種等級的靈力,顯然茅山派並非是自己一直以來認為的“御三家吊車尾”,看來自己以後必須對他們改觀了。
同時,漫天飛舞的密集劍陣也已經迫近至眼前,僅僅再過幾秒,自己就將被這些纏繞著穢濁靈氣的劍刃捅成篩子。如果這就是那傢伙的“必殺一擊”的話,那他的答案自然就是——
霎時間,大地顫抖、風雲變色,比方才更加兇猛的靈力自教主體內擴散暴濺!周圍的空氣僅在一瞬間就被猛烈的靈動加熱至沸騰,伴隨著李冠忠錯愕的瞇瞇眼中的倒影,一桿掛著紅纓的長槍赫然於他口邊乍現!劉玄章雙手一使勁,整根足足有兩米長的長槍竟硬生生被他由本應該是食道、口腔的部位中抽出,就好像這個人天生就沒有五臟六腑一樣。
「怎麼了?那種表情?看來你對我所知甚少呢,連這種只要是全真高人的【看家本領】都不知道。可我卻對你一清二楚,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對你而言可是個壞消息喔。」
「從口中取出刀槍,你這傢伙就不怕裡外都被戳傷嗎?」李冠忠故作鎮定的出言嘲諷。
「比起擔心我的身體,還是勸你擔心一下自己的處境吧。雖然我也沒打算放跑你就對了。」
話音剛落,第一把閃動著紫光的利劍已然飛至一肘開外,劉玄章右臂一幌,長槍化作旋風,在超越音速的一記揮擊下,將劍身直直劈作兩半!在一個眨眼的功夫後,第二把劍與緊隨其後的一大群密集劍雨如期而至!只見教主絲毫不慌,那本應有些過長的長槍在他手中成為一下下等同於音暴的龍捲,輪舞之際同時颳起陣陣撕裂地表的強風!一段讓肉眼看不清的金屬盛宴正式打響,在有如機關槍密集的劍戟碰撞聲中,那跟雨點一樣迅速、密集的龐大劍陣楞是在離劉玄章身前一個長槍的距離停下腳步!就像朝堅實礁岩衝撞的洶湧浪潮一樣,一分為二、無法近身。
那張遠遠超越人類極限的銀槍防禦網一路飛舞,直到擊碎最後一柄劍的同時,槍尖也恰好不偏不倚對準了眼前的李冠忠。
「前前後後都出三招了,打完了嗎?打完的話,該我了。」
被這一連串徹底踰越認知的李冠忠並沒有回應,他只能恍神的看著眼前令他跌破眼鏡的一幕,至少在他截至昨天為止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遇過僅憑身體素質與武術就能毫髮無傷擋下自己道術攻勢的案例。所以,對於柳真翊指派給他的這項任務,他完全嗤之以鼻。在他看來,全真教整個宗派無非就是一群徒有虛名、沒有實力的江湖術士,在【御三家】中的角色就只是一個外強中乾的空殼門派,對另外兩大歷史悠久的道術宗門絲毫不構成任何威脅,當然,對他也是。
所以,在柳真翊指派自己進行暗殺全真教教主的任務時,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對他而言這就是一個易如反掌的任務。縱使他早有耳聞對方是一個能在半夜僅憑一桿鐵槍剿滅奇萊山百餘隻魑魅魍魎、被道術總會評價為“人類肉身頂點”的傢伙。但那又如何?他再怎麼強,能強過自己三十年來苦心造詣的道術?
然而,事實證明他錯了,錯得離譜。
下一秒,一記印上臉面的飛膝無情的將他的圓框眼鏡、鼻樑還有質疑狠狠擊碎!劉玄章的膝擊既狠且重,散開的靈動衝擊波將腳下的草坪像切蛋糕一樣分割擊穿;李冠忠哪裡擋得住這驚天動地的一擊,帶著鮮血淋漓的面孔一起被狠狠踢飛了出去!
等到他再次狼狽起身,劉玄章那如同銀白色子彈的身影已經再次突進至眼前,其速度之快在旁人看來幾乎與瞬移無異。李冠忠在九死一生的情形下運起靈力,勉強防下這一擊,然而腳下仍舊失去重心,一個踉蹌後,劉玄章的下一拳再次送上門來。來不及運起靈動,他只能快速翻滾躲閃,於是——
“轟隆隆隆隆!”
被這一拳命中的地面像被球棒猛擊的擋風玻璃一樣如期粉碎,飛濺的土塊、石頭被巨力加速到與砲彈無異的速度!在方圓百米內留下一個又一個怵目驚心的“彈坑”。在這一擊下,半個象山公園完全消失,連帶一起遭殃的還有周圍環繞公園的信義路五段柏油路面以及高架橋上的信義快速道路。塌的塌、崩的崩,再次環視周圍,除了象山捷運站二號出口的廢墟還能證明這裡“曾經”是那個象山公園以外,再也沒有半點過去的痕跡。
再度慌忙起身的李冠忠謹慎的在漫天飛舞的塵土裡找尋著敵人的蹤影,但顯然他的惡夢還沒結束,從左側突如其來的一拳讓他徹底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再度舉劍擋架的他被迫向右拖出一道長長的滑行軌跡,而接下來就沒有那麼好運了,這次迎接他的不再是膝擊、拳腳,而是劉玄章手裡的那桿六合大槍!
一槍搠出,飛騰的靈動在地面劈出一道深壑,穿越了整座公園並粉碎了兩棟公園彼端的房屋。劉玄章不耐煩的咂了咂嘴,果然自己還是下手太重了,信義區的房價可是寸土寸金啊。
硬擋下這一槍的李冠忠,口鼻再次溢出鮮血。這次他決定不再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出擊!一劍揮出,結實的砍在劉玄章橫豎深測的槍桿上,他使出吃奶的力氣瘋狂運起靈動。但令人絕望的是,對方的表情依舊不痛不癢,甚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我不會吝嗇給予讚美的,以茅山的山居道士而言,你算是第一檔次的排面了,只可惜,八千五百點對於御三家掌門而言,不夠看啊。」
劉玄章雙手一發力,格開劍刃,強大的勁道震得李冠忠虎口直發麻!他已經快要拿不住劍了,但這可是劉玄章最喜歡的近戰局面,不可能再讓他在有半分溜走的機會。
隨後,兩人就白刃戰上開始了一段激烈交鋒,劉玄章的每一槍都是大開大闔,氣勢之盛、力道之大彷彿連空間都能刺穿!然而即使是這樣,李冠忠仍然沒有絲毫反擊的機會,原因無他,面對全真教教主的凌厲攻勢光是自保都已經不可能了,遑論轉守為攻?只見劉玄章每一槍的幅度都越來越深,更要命的是力道還越來越大!李冠忠的可移動範圍就這麼被一步步鯨吞蠶食,在如同遊龍般來回出走的槍尖下尋求渺茫的生存希望。最終他甚至連槍尖都看不到了,眼前只剩下不斷閃現的青銀色殘影,以及包含其上的,劉玄章那特有的水藍色靈力!
終於,在你來我往的第五十二個回合時,李冠忠那疲軟不堪的防禦被突破了。劉玄章一記上挑刺後後直接掄起長槍,並緊接上一記下劈!李冠忠已經發麻痠軟的雙臂再也無力揮動寶劍格擋,被一招劈在手腕上,轉眼之間,鮮血飛濺、筋斷骨分!失去寶劍維持重心的他,腳下不由得一個踉蹌。劉玄章知道,是時候結束這場戰鬥了。
再次一個大開大闔的抽離,跳起轉身的同時,全真教教主解放了他全部的靈動!猛烈升騰的靈力一眨眼就填滿了整個戰場,水藍色的能量波紋將整座象山映照的絢爛無比,靈動指數彷彿沒有上限一般快速增長、攀升!一口氣突破了令人嘆為觀止的7000點大關、令人瞠目咋舌的8000點門檻、令人聞風喪膽的9000點界線——
直達頂峰的當下,槍桿的三百六十度大迴旋也已經完成,前後耗時不到一秒,靈動值總計:10000點,上下波動長度約莫於10152~10007之間。
靈動指數過萬點,這個被譽為人類跨越極限、踏入修仙門檻的重要指標,在全真教教主的槍尖上化為烏有。只有極少數真正達到這個水平的高人知道,靈動值一旦突破萬點大關,就代表修道者對於靈魂氣脈的本質已經臻至化境,對於控制靈力的水準也與尋常修道者也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他們甚至可以做到完美控制自己尋常狀態下的靈動指數,並刻意壓抑至與凡人無異的等級。
做事向來謹小慎微的劉玄章,一次都沒有在公開場合將自己的靈動指數開至最大。他唯有在戰鬥狀態下才會使出全力,而一旦決定要使出全力,與自己交戰的對象就不可能有活著回去的機會。
這也正是李冠忠之所以失算的原因,其實也不能全怪他,畢竟全國上下知道劉玄章靈動指數破萬點的人,也僅有能與之比肩的張玉宸一人而已。在暴露真實靈力強度之前,包含柳真翊在內,整個道術界都沒人知道【御三家】掌門的實力上限究竟在哪。
可憐的李冠忠,就這麼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不明不白地踏上了送死之路。
“碰!啪啪啪啪!咚!”
連續六下遠超肉眼辨識極限的連擊,精準無誤的落在他的右肩窩、右搚下、腹部、鼠蹊部、左大腿與左肩夾的穴位上,穿體而入!劉玄章大可以直接一柄將他的天靈蓋打成肉泥,然而,現在還有不少情報被埋在他口中,殺招什麼的就不用想了。當務之急,是要活捉這個傢伙,因此——
「【金蓮鎖子甲】!」
“砰!”
最後一戳突出,命中禱鬼師的胸膛!伴隨著一陣金光閃過,封死了他全身上下的關節。
戰鬥,正式結束。
“點穴神功”,乃是中國歷史上最負盛名的一門高深功法,往往是只需要敵人的一個破綻就足以一擊致命的招數。被擊中穴位的人將被暫時癱瘓經脈、筋絡乃至全身上下的肌肉運作,在這種前提下,當然也就無法運起靈動戰鬥。即使是一流的道術師,在被這種武術擊中後,也只能成為倒在地上、任人宰割的羔羊。
張開嘴,再次將整根六合大槍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送入口中,劉玄章默默的環顧四周——地表被成片翻起的象山公園、東倒西歪的信義路住宅區、被巨力衝擊給弄塌的擋土牆和隨之垮落的部分山壁……無奈的捂住前額,現在他又得為下半年全真教的經費預算苦惱了。
所以,針對這場“代價高昂”的打鬥,所必須得到的相應報酬——
「喂,給我醒來吧。」
一掌自後頸用力拍落,劉玄章解開了頸部以上的穴位封鎖。接下來,是屬於他的審訊環節。
「咳哈!咳咳咳咳咳……」被強烈感官衝擊給重新喚醒的肉體不由自主的猛烈咳嗽起來,李冠忠的眼裡已經絲毫不見方才的那份輕鬆愜意了。取而代之的是溢滿他那張大餅臉的驚恐與憎惡。
「本來按照正常流程,應該是要先把你送交總會方面去做偵訊的。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先知道一些簡單的問題。」一把抓住對方的頭髮,連同將其整個頭顱一併抬起。即使此時的劉玄章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在李冠忠眼裡,那張被白髮青瞳所籠罩的五官,其恐怖程度幾乎直逼修羅惡鬼。
「說,是誰派你來的?」
「哼……」李冠忠用力的別過頭,拼命試圖逃離那雙令人膽寒的青藍色目光。
「不想說嗎?好,我知道了。」
劉玄章驀地放下他,並用力伸了個懶腰。轉身來到他的右側,提起他那隻已經完全麻痺的右臂。
「等……等一下,你想幹嘛?」
「現在全身穴位被封死,應該不會有知覺。所以意義不大,但待會封印解除後可有你受的。」
「住……住手!」
話音未落,只聞得一聲清脆的“啪嚓”聲響,李冠忠驚懼交加的看著自己的右手腕關節在劉玄章的手中直接朝反方向對折了整整一百八十度。確實如劉玄章所言,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但這無比清晰的聲音讓他十分確信自己右手的關節已經粉碎分離。
而實際上,這種無感的精神折磨遠比有感的痛覺摧殘還來的恐怖。痛覺是能讓生物感知到外界的危險信號,更準確的說,是能讓生物確信自己還活著的重要指標,是最為重要的感官之一。
現在的李冠忠只能眼睜睜看著全真教教主一點一點的將他斷筋碎骨,而他甚麼也做不了;然而這些都還只是小事,對於一個修道有成的人而言不算是能讓他輕易鬆口的折磨。真正可怕的地方在於,他親眼看著自己的肢體被扭曲到不可思議的角度,可自己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這種來自精神上的無形壓力超越了肉體上的刑求,不僅僅是殘害身體的部位、凌虐心靈的程度,而是連人作為一個“活體生物”的存在都給徹底否定掉。將受刑者活生生變成了一具「有知覺的屍體」!
現在,被剝奪痛覺的折磨、超越一切的靈魂壓迫,終於撬鬆了他的金口。他可以接受自己被刑求到活活痛死,但連活著的感覺都沒有、直接看著自己邁向死亡深淵?想都不敢想!
“啪嘰!”右手肘關節被向外掰斷的聲音傳來,李冠忠再也忍不住了。
「好啦!好啦好啦好啦!我會說的,我會說的!你快給我住手啊……」以一種近乎於央求的語氣,像野獸一樣開口求饒著。
劉玄章冷冷地望著他,鬆開了那條已經被向外捲曲成三段的右臂,再一次的重複了自己的問題:「說吧,是誰派你來的?」
「是……是張玉宸派我來的,就是那個……天師道掌門啊,你滿意了吧?」李冠忠上氣不接下氣的喊著,唯恐對方沒聽清楚自己的答案:「現……現在可以把穴道封鎖解開了嗎?」
劉玄章歪著頭,用一抹略帶深意的眼神俯視著他,宛如遊隼傲視著被自己鉗在利爪之間,命懸一線的獵物一樣。
下一刻,一記重踏落在了李冠忠的左肩,“喀擦”一下,關節脫臼碎裂的聲響清晰可辨。
「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儘管仍舊沒有半分痛感,但他還是驚恐的慘叫出聲。精神同步帶來的衝擊已經絲毫不遜於直接承受同等痛楚的打擊了!
「說謊。」劉玄章的語氣愈發寒冷,直逼冬季的西伯利亞荒原:「只憑這種拙劣的演技就想騙過我嗎?你差不多得了吧。」
「我……我說的可是千真萬確啊!張玉宸不是和你們素來有嫌隙嗎?所以他就委任我……」
「鬼扯。」教主淡淡的一句話,澆熄了他眼中最後一絲希望的光澤。
「天師道對於茅山宗的惡劣態度絲毫不亞於我們,更遑論是和你,一個已經墮落成“野茅山”的巫祝同流合汙?他們要殺你去邀功都來不及了,還談合作嗄?」
「大……大俠饒命啊,我……我不是有意欺騙你的,有些事是真沒法說出口啊……」
「好,沒關係,那我繼續從左手一路折下去。」
「不……不是哇,我是真不能說啊,你……你這是在要我的命啊!」
可憐他話還沒講完,劉玄章的雙手已然搭上了他的左手肘,被死亡的殺意所籠罩的藍色雙眼裡,倒映出了腳下獵物垂死掙扎的最後表情。
「我再問最後一次,是誰派你來的,說真話。」
「我……我……」
李冠忠咬著牙,雙瞳已被被絕望給完全填滿。
「 其……其實是……」
出乎劉玄章意料的是,還沒等他說完,一口黑色的污血竟在一瞬間湧出他的口鼻、四散在地面,李冠忠掙扎似的將雙手往脖子一掐,隨後就像枯死的朽木一樣,倒地不起!
「噢,該死!」劉玄章驚愕之餘,連忙上前托起俘虜的身體。然而為時已晚,他的體溫正在急速流失,雙目也已經徹底翻白。
「說,告訴我!到底是誰!快講!」由於全真法門裡並沒有另外兩宗所祖傳的【秘術.祝由十三科】這項高等治癒型道術,即使是身如教主的劉玄章,對於救人這件事而言,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可惜,那張已經毫無生息的嘴並不如他所願,沒能再吐出哪怕一個字。取而代之的則是大量從喉嚨裡湧出的蛆蟲。以及漸漸發紫、被浮腫的血管給填滿的臉頰,眼前的人變成屍體的速度,遠遠超出劉玄章的預料。
按理來講,即使是中毒,在被【金蓮鎖子甲】這種等級的點穴神功給定身的當下,全身的氣脈與筋絡都會被降至僅能維持生命的最小限度。在這種前提下,即使是致命如箭毒蛙的毒素都很難馬上毒死受害者。
所以,透過排除法,在不過數秒的時間內劉玄章就已經鎖定了可能性最高的答案。
「該死的,是【蠱降】嗎……」
降頭術法,乃是盛行於南洋與中南半島一帶的異國道術。相傳是在明清兩朝交替之際,由茅山的一支南遷宗派演變而成。此種道術的邪惡程度非比尋常,幾乎每一式法術都和殺人、作祟與詛咒有著密切關聯,原則上,野茅山(註:意指非正統茅山教派傳授,而是由民間透過茅山宗派的基礎自行演化而成的道術系統。)大多都有這樣施行邪術、害命殺生的情況存在,究其原因,多半還是與人類天生的邪念、貪欲和仇恨脫不了關係。
而這恰好給正宗茅山派的形象在幾百年的時間裡帶來不少負面影響,茅山宗受此連累,因而長年委身於【御三家】第三順位。事實上,茅山道士在過去的幾個世紀以來,無不極力的在嘗試洗刷這種負面的刻板印象。然而即使他們再怎麼努力,也仍舊改變不了歷代巫祝、降頭師與詛咒術師多半都是茅山出身的事實。放眼當下,柳真翊就算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然而,也正因如此,茅山宗得以在千年以來的傳教事業中順風順水、無往不利。與民俗信仰高度融合,並不斷將道術和相關儀式結合完善的結果,就是整個宗派得以在民間開枝散葉、迅速融入市井巷弄之間,達到教派傳播的最大化。比起全真教和正一道,茅山宗在東亞地區的民間信眾基數有著絕對的壓倒性優勢,這也是他們之所以可以立足【道術御三家】的根本所在。現今市面上有關修道術士的主要業務,包含收驚、算命、看風水、經營宮廟、觀落陰、改運、喪葬、斬滅妖鬼、禳災、迎春、求子等等包羅萬象的行業,有近九成都是茅山宗的道術師與相關人員在經營的。這點天師道正好相反,重質不重量,在張玉宸的管理下,他們的部門只接菁英業務與白領客戶。
現在看回“道術”本身,【降頭術法】與其說是道術,反而更該被稱為【咒術】,是已經完全能稱得上【邪術】、【詛咒】的東西。這種以害人為目的的道術在正統的【御三家】眼中可以說是“最為下賤”的存在,目前道教總會所規範的道術修習管理章程中,也明確的列舉了降頭術是一門絕對的“禁術”。既不能修行,更不能使用。一旦出現違反相關規定者,輕則逐出門派,重則判刑處死,其嚴厲程度可說是一眾禁修術裡最苛重的了。
通常在談及這種咒法時,大致上可以將術式區分為【鬼降】、【蠱降】、【飛頭降】、與【死降】四大類別。具體實施方式與施咒效果均因施術者與被下降頭者而異,術法的種類更是多達十幾種,絲毫不遜於【御三家】體系裡的正統道術科別。修練此種咒法的超自然能力者一般被稱為【降頭師】,有時也會因所擅長的詛咒領域不同而再被細分為【薩滿】、【蠱毒師】、【阿贊鬼師】等等……
此外,由於殺傷力極大、破壞性極強,很多時候施術者自己也會被捲入詛咒的法術中,帶來足以致命的副作用。因此降頭師們往往都有一些在施術同時用以自保的【外部裝置】,包含了策動更強的詛咒能量環繞自己、食用薄荷葉或特製的符紙,甚至是直接將符文與圖騰刻在身體上等等。
眼下足以將全身氣血都被封死的李冠忠給一擊斃命的術法,毫無疑問,是只有最高級降頭師所使出的【蠱降】才有可能辦到的事情。【蠱降】又名【蠱毒】,是將毒蟲、毒蛇與毒物事先安置於被施術者體內,過程可以是秘密進行,也可以是在法術決鬥中直接施放。同時再將遙控施法的另一半“器物”握在自己手上,如果施咒者足夠強大,僅僅數秒內就能讓目標斃命。即使是氣血都被點穴封死的目標也一樣,因為這同時也是帶有“靈動能量”的重擊,所以在一般道術界盛行的“針灸療法”是不起作用的。
望著已經動彈不得的屍體,劉玄章放棄了繼續搶救的想法。看他現在渾身發紫、五官不斷被蠕動的蛆蟲鑽進鑽出的駭人模樣,八成連內臟都被啃光了吧。看樣子施術者早就提前做好了預判,事先下好蠱,並設定在他供出幕後主使的那一刻發動【蠱降】將其滅口。已經事先將人給預設成棄子了嗎?種種心思縝密的盤算,讓劉玄章都不禁在心底打了一個冷顫。無論這個指派他來的幕後黑手是誰,絕對都不是可以掉以輕心的對象。
不過,有關這傢伙的大致輪廓,他心裡也已經有底了。
這個幕後黑手不是降頭師,就是認識降頭師的人。單憑這點,就基本可以完全否定剛才李冠忠所給出的「幕後主使是張天師」這一答案。讓那幫以血脈與堅持以“正宗求道”為立教之本的傢伙們和降頭師同流合汙,不如讓他們去死還比較快。
如果是降頭師,那就有極大可能和南洋地區的巫祝集團有關了。不過他們襲擊的目標可是自己,打他上任全真教教主以來,從來就沒有和南洋地區的本土信仰有過半點瓜葛,甚至都沒去過那裡。要說他被南洋地區的降頭師當成目標,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以上兩點都排除後,第三個可能就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降頭師的源流與茅山南宗有著不小的關聯,難道是茅山宗的某人背叛了宗派與道教總會,選擇和降頭師按通款取,成為他們的間諜了嗎?抑或者是更糟,整個茅山宗都已經被降頭師與巫祝給滲透了呢?
不,第三個可能性乍聽之下很有道理,但當襲擊對象是“自己”時,邏輯就不攻自破了。劉玄章是誰?是全真教教主。眼下佔據御三家龍頭的可是天師道啊,要也是去襲擊張玉宸,怎麼會跑來襲擊自己呢?如果是茅山宗全體在背後策畫的陰謀,那這完全與他們的利益相悖的行動將會變得無比荒謬,眼下權位之爭的最大敵人是張玉宸領軍的天師道,就這層意義上來說茅山宗甚至是全真教的盟友,畢竟他們的共同目標一樣是“讓天師道倒台”。
那如果是茅山宗內的“某個人”決定要叛教而這麼做的呢?任憑劉玄章想破了頭,他都想不到誰有動機願意這麼做,光是襲擊對茅山所有人都構不成威脅的自己就說不過去了。更何況他不認為茅山宗裡有誰的實力強到可以單獨一人去和降頭師們達成同盟協議,你說要背叛,人家沒準還看不上你呢。能請到降頭師和禱鬼師,至少都得是能和【御三家】掌門媲美的程度……
等等,能和【御三家】掌門媲美的人——
劉玄章有如觸電一般,腦子裡靈光一閃,瞬間架構起了一個大膽的假設。他不再猶豫,從衣襟內袋裡取出手機,快速撥通了幾個弟子的電話。
「喂,穎超嗎?你跟恩瓚和君瑋在一起,對吧?我剛才讓你們到【東華觀】等的。」
電話另一頭傳來了肯定的答覆。
「剛才的騷動,你們也有感覺到吧,這裡是象山公園,離那也不遠了……總之,我遇上了點“意外”,稍微耽擱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話,你們快點過來會合吧,情況開始複雜起來了。」
看著成片塌陷的信義路住宅區,劉玄章心中的苦悶不減反增。現在,破費是肯定的了,結果什麼收穫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