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面

郭先生開車去巡視柳橙果園，

貨車卻翻下乾凅的河床，

車太舊了，

發現的人原以為是廢棄物。

郭太太在家接到電話，

護士說他情況危急，

快來醫院，

可能是最後一面。

郭太太趕緊拄著拐杖，

走到家裡後院的鐵皮倉庫，

門上有個大鎖，

她舉起榔頭，

一敲手都麻了，

那鎖是精鋼做的。

郭先生只會鎖這個倉庫，

家裡的門從來不鎖，

那輛破車連鑰匙都不拔，

但這鐵皮倉庫卻不准她走近，不准碰，

鑰匙也從來沒看過。

他還恐嚇她，

要是敢開門就一槍砰了她的腦袋瓜。

他有一把土製獵槍，

報了遺失，但那是假的。

她終於弄開了門，

不是敲鎖頭，是敲掛鎖的勾。

裡頭跟那老男人一樣臭，

床板的竹蓆上有具乾屍，

面部焦黑，衣物破碎，

身體已分散成幾塊，手臂在地上，

但還看得出來是具女屍，散落了長髮。

她還記得村子裡曾經來了一位代課老師，

變失蹤人口，鬧上新聞，

報紙上看到也是長髮，

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三十五六年了。

那時候她就懷疑她丈夫，

但她沒說，她也會怕，

那把獵槍頂過她，

如今還插在那老師的長裙裡。

她跌倒，

爬回屋子，

打給警察，

再慢就真的來不及了。

 （本文受安妮‧普露影響，與《斷背山：懷俄明州故事集》其中一篇〈加油站距此五十五哩〉，部分情節相似。）

文／圖：張原通

本文刊載於自由時報副刊(2024/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