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木板上的希望

一路上，墨雅就這麼沒頭沒腦、又跌跌撞撞地一邊往前走，一邊像失了魂似地大聲吆喝著。彷彿，是在向敵人宣戰、向惡魔示威一樣。強而有力的語氣，宣示著他不甘示弱的自尊心，也掩飾著他吹彈可破的自信心。一陣叫囂之後，他停下腳步，觀望著四周似曾相識的景物。

「咦！這不就是我之前昏迷的地方嗎？」他自問著。

接著，他熟練地坐在離坑洞不遠處。當初他清醒過來的地上。微微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長長嘆了一口的氣，他的手則輕觸著身邊的地面，心緒漸而思考起另一件對他……和另兩個陌生人都極為重要的事。

「這封信，對你們一定很重要！」墨雅設身處地猜想著。

「或許你們都已遇難，這封信早就對你們沒有意義！」

「然而，它對僥倖存活的我，卻是意義非凡的啊，……」他自私地思索著。

「在這一條窮途末路上，唯一能讓我感到慰藉的東西，就只剩這封信啊！」墨雅緊緊地又皺起眉頭，私心與良知，在心中不斷掙扎著。

「嗯！就這麼辦吧！」

片刻後，他突然茅塞頓開似地，卸下背包，並從裡面拿出一支筆，撿起了在附近找來的一塊薄木板，他搖動著筆桿，在木板上留下幾行字。

「墨雅、紫璃：抱歉，私自帶走你們遺失的信。因為我深信它將為我的生命帶來無窮力量！我將往北而去。途中若能相遇自當奉還此信；若否，我希望能將信件留在最北城市的入口。我沒有姓名，暫時就叫我『希望』好了。-

墨雅用心地將這些字重複刻描在木板上，以防日後雨水的沖刷。然後，他又將這塊木板，牢牢固定在另一根木棍上，再深深插在信件遺落位置的地面上。就像一個顯眼的廣告看板，豎立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街口一樣，他衷心期望，這對愛侶能夠發現它的存在。經過幾番細心檢查，直到鋒利的眼光再也找不到缺點以後，墨雅這才拿起盛滿壺的雨水往嘴裡大口地灌。大喝了幾口，他打了個嗝後坐上木板正前方的分隔島稍做休息。

「你們會回來吧？」墨雅自言著。

就像是與信裡的情侶共三人，面對著面促膝長談一樣。墨雅深情且真誠地對他們兩人訴說著自己的心情。

「那時，我期望你們能夠像我一樣，……喔！不會的……」他不想說出觸霉頭的話。

「……而你們不會像我這麼樣的倒楣！」墨雅反倒調侃著自己笑稱。

「就算是失去了對方，你們至少還有愛、還有思念，還有回憶的力量可以支持你們、安慰你們、陪伴你們！」

然後他又睜開眼，一臉無辜的神情，頗為無奈地說：「而我，卻什麼都沒有，只能憑藉著陌生的你們，透露於信上，對彼此濃濃烈列的愛意，來溫暖我此時一無所有的心，……」

「憑藉著你們的希望，……給予我自己求生的希望。」

「就像是一個形影不離的朋友，雖不曾開口與我交談，卻不時地讓孤單的我還有一絲期待。」

「期待有天，我能有機會明白……為什麼對你們兩人的名字，一直感到這樣熟悉？」

「如果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就是我們其實早已認識，只是，我一時把你們的名字給忘了吧！」

他一手撐住下巴，另一手則不自覺地在地上劃著一個又一個大小不一、卻相互連結的圓圈圈。

他對自己這樣的揣測非常不以為然。而心裡又無比希望著，他們兩人此時此刻真的就坐在他面前。這樣一來，既可一償宿願與他兩見面，也可為他心中種種的疑問，一一做解答。因為在他此刻的身邊，根本就沒有人能與他對談！

「也許是我太多心了，……」拍拍手上的沙土，他感慨地說。

才說完話，墨雅耳邊卻迴繞著紫璃在夢中對他說過的話。

「答應我墨雅。倘若，有一天殘酷的命運再度將我倆拆散。答應我，一定要答應我。」

「……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要輕易放棄好嗎？」

「紫璃，……即使我不是墨雅，但我答應妳！我向妳保證……我絕不放棄！」墨雅雖然不想承認自己的幻覺。但他的心卻流露著無比渴求的想望！

不知從何而來的信心，令他自信地應允著夢裡時耳邊的叮嚀。

「如果未來……我還見得到未來，還遇得到妳，我一定要當面告訴妳。我沒有放棄，就像在夢裡，……對妳的承諾一樣！」墨雅肯定地說。

彷彿有一股神秘又強大的力量推著他，讓他與這封信產生了密不可分的微妙關係。雖然很難理解。可是墨雅卻也欣然接納了這個安排。

「也許是我們緣分未了吧？」

淡薄的理智，

止不盡大河愛慾的激波；

川流翻滾的巨石，

疊聚層層戀戀難捨的結晶——

包覆在冥頑的石腹中，

瞬息流離在渾濁的洪濤。

但不知一日兩別生死，

不死不移不渝的頑石，

執迷的下落終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