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yaking,意思是愛斯基摩式獨木舟,以一人或兩人為單位進行的水上活動。我在下龍灣,第一次嘗試了這個看照片覺得很愜意,實際感受很驚悚的「娛樂選項」。
我們乘坐的觀光遊輪,每天都有不同的體驗活動,除了走訪驚奇洞、爬上英雄島頂端,Kayaking據說是不容錯過的項目之一,引領我們前去的遊輪嚮導,再三和我們保證it’s very easy,就算我們一行有五人,先生、婆婆、我,外加兩個不到十二歲的小童,也絕對沒問題,可以好好享受水上風情。
實際下了水,才發現一點也不easy,可能在當地是很普及的活動,因此船伕只以單腳將我們的獨木舟推離岸邊,完全沒有任何教學。而我們扶老攜幼的五人,被硬生生拆成能力懸殊的配比,運動神經最佳的先生自己一個人單駕,我和大女兒一組,婆婆和小女兒則在另一條獨木舟上。
言語不足以形容我的害怕於萬一,除了沒有被放生的心理準備,手腳平衡嚴重失調的我,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搞清楚,駕駛原則原來是相反的,如果想往前,單槳得向後划,若目標在左,下槳點便在右。
而水道往來船隻密集,獨木舟以外,還有可以乘坐10-15人不等的中型竹艇穿梭其間。好不容易正確前進一點點,就被中型竹艇硬生生攔腰撞上,鈍重的長槳,毫不留情地打中我的前臂、差一點就要落在大女兒的腦袋瓜上。
我嚇到方寸大亂,水流帶走了婆婆和先生的船,遠在我大聲叫喊也無法企及的岩壁另一端。近在眼前的另一艘獨木舟,和我一樣被撞擊多次之後,硬生生地翻覆了,兩個印度籍大男生,只好扶著獨木舟在水面上漂移。
他們表現出來的神情並不慌,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還用手替我調整了一下獨木舟的方向。我已經六神無主,如果翻覆,我不知道身上破爛的救生衣可以發揮多大的作用,大女兒的泳技才剛起步,我們所有重要的護照與簽證、電子用品,都在隨身的後背包裡。
我不禁大聲咒罵起來,怨怪郵輪和旅行社的脫鉤安排,也怨怪先生棄我們於不顧。不知道喪失理智了多久,我聽見前座的大女兒小聲地在指揮我划槳,從她的聲音、以及微弱的肩膀起伏,能夠感覺到她也很害怕,可是她比我更早就認清了一個事實:在茫然不知所依的這條航道上,我們只能依靠我們自己。
可不是嗎?也許是語言不通,求救無用,許多過路船隻,似乎很享受被撞來撞去的樂趣,不想受傷或承受更大的風險,我們得專注自救。
短短不到半小時的體驗,我在越南領受到求存的鋒利現實:即使親如家人、伴侶、至交,危難來時,與其呼喊救贖,不如試著相信自己的基礎本能。有時,光是這份鎮定與冷靜,就足以脫困。
雖然到最後,我們仍在船伕的牽引之下靠岸,但是,我牢牢記得航程中的一切。接下來的公務行程,每一個行動與發聲,我都想像自己是在茫茫水面上,一次又一次地出槳。經歷過更大的無助與恐慌,我才明瞭之前的許多憂慮和思量,有多麼荒誕可笑。
就算第一次揮槳,方向有些飄搖,我相信,自己可以越划越好的。所以,我嘗試去當社交破冰的人,只要陌生的外籍同事旁邊有空位子,一定前去禮貌性地搭話,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也放膽在不熟悉的主題演講下,搶速度舉手發問,結果,我擔心會顯得白目沒深度的問題,其實是大家共同的疑問。
人生,是這樣吧,短暫到沒有太多時間一直收手與害怕,放開手、繼續划,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