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孤獨的鯨魚。

今天給孩子們講了52赫茲的故事，有幾個大孩子很厲害，認得馬丁．巴茲塞特。友友就說，老師！我認得這個丁！好像是那個怕黑的大象？！（他指著馬丁的丁字，歪著頭看著我說著。的確是，就在前不久的冬天，我才給他們講過馬丁的另一本創作，就是《害怕黑夜的大象》）

我跟孩子們說，今天故事裡的鯨魚是真的，世界上真的有這麼一條鯨魚，牠的名字就叫做52赫茲。說故事之前，我們看著投影布幕上的深海，孩子們被畫面下方露出的那一隻眼睛所吸引，我放了52赫茲的聲音給孩子們聽，有人說好像風，有人問，牠在哭麼？也有孩子說，牠在叫，嗚嗚嗚嗚，有孩子覺得像貓頭鷹，甚至還有孩子說，好可怕噢，像鬼！

我喜歡說故事，也喜歡聽孩子們「說」故事，許多時候，孩子們會在書本中看到一些我沒有看到的想像空間與情節，那是孩子們帶給我最大的樂趣之一，也是我在這個教室裡所能收穫的最豐厚的薪酬。

52赫茲，和其他鯨魚不一樣，雖然他也會唱歌，但因為他的聲音太高，所以沒有其他鯨魚聽得懂，同樣的，他也聽不懂其他鯨魚的聲音。僅管如此，他依舊在海浪中潛泳時唱著，躍向空中的時候也唱著，就連在黑暗的深海裡，他也不停唱著。

在大海中，他也曾經遇到許多朋友，可總是因為無法溝通而分開。有一天，他跟人類（發現他的科學家）相遇了，人類變成52赫茲眼中的泡泡魚（揹著水肺，口中吐著泡泡的人），他試著和人說話，但是他們無法溝通，52赫茲甚至替泡泡魚感到難過。

看著人類泡泡魚，52赫茲心裡想著：

「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孤獨的泡泡魚。」
「嗯，他會找到另外一隻的。」
「每一隻魚都會找到適合自己的魚。」

一個舉尾下潛，52赫茲朝海底游去，海面上激起的白色浪花炫目而美麗，就像一個祝福一樣，有一天泡泡魚一定也能找到另外一隻聽得懂他的同類吧。

說完故事的時候，孩子們一點也不覺得52赫茲是「世界上最孤獨的鯨魚」，他們大部份都在想，為什麼科學家要幫大鯨魚取名叫52赫茲？赫茲到底是什麼？叫鯨鯨或大湯匙比較可愛！（有一個孩子覺得繪本裡的鯨魚很像超大的湯匙）

後記：讀鯨二三事。

曾經在國家地理頻道看過一些鯨的故事，知道成年的座頭鯨體長可達16公尺，體重超過40公噸，而且牠們一天就可以吃下超過二千公斤的食物。在整個廣大的海洋中，北大西洋露脊鯨的數量，竟不到400隻，牠們是地球上瀕危情況最嚴重的物種之一。抹香鯨是全世界最大的齒鯨，而藍鯨則是地球上已知最大的動物，有人說《木偶奇遇記》中，那個吞下小木偶的就是藍鯨。

除了小時候的動物圖鑑與木偶奇遇記，我在小說中最先認識的大魚，是梅爾維爾《白鯨記》裡的莫比迪克（Moby Dick），就是那隻非常著名的白色抹香鯨。小說中形容莫比迪克是恐怖的白色，但在此之前，卻又舉了許多例子說明白色的美麗、神聖、高貴與不可侵犯，大抵人們對於未知而神秘，巨大且無法掌控的事物，總是帶著些許恐懼，就像地震又或者是鯨。

人類從前對鯨，流傳著許多聳人聽聞的故事，像是吃人，搗毀船隻，性情兇暴，虎鯨甚至因為牠的英文原名，而直接擁有殺人鯨的可怕稱號。當然，由於牠們的體型龐大，當牠們游行在人類或船隻周邊之時，一點點動靜就極有可能造成傷亡。

可實際上，我在BBC NEWS讀過一些海洋科學家的記實，裡頭提到「鯨其實是一種極其害羞的動物」，有許多記錄影像顯示，鯨其實聰明、友善，並富有好奇心，牠們不會也不願吃人，只有在遭受攻擊時才會發怒反擊。

科學家們研究並證實，牠們巨碩的身體能儲存大量的碳，一隻鯨魚由生至死，從各方面為海洋生態，自然及氣候都提供了極大助益。我相信鯨是聰明的，畢竟牠們擁有全世界最大的腦袋。至於友善，我也偏向認同在不感威脅的狀態下，鯨並不會主動攻擊，這點我後來也在黛安‧艾克曼的《鯨背月色》中，讀到更多證據。

書中在描寫四種動物（蝙蝠、鱷魚、鯨與企鵝）的觀察與記錄中，不只有精采豐富的動物情態和知識，那些文字讀來不但一點都不枯燥，還非常的生動幽默，用筆更是充滿了情感與詩意，是我個人心目中理想的文學之一。

黛安曾提過「書寫自然，需要等待大自然，並配合它的作息。」她如此寫道，她曾經「看著母鯨和鯨寶寶催眠的動作，隨著牠們的鼾聲和吸氣聲，我調整我的腳步，活在鯨的時間裡。」人與自然萬物生靈，那是兩種生命的時間重疊的一刻，多麼美的文字啊。（曹滴掉~ 寬廣vs渺小 滴掉，我又犯有興趣就碎嘴的老毛病了，笑）

哎呀，我好像又寫得太多太遠了，我其實並不是要碎嘴我個人日常閱讀的心思歷程。我想說的是，今天一個參觀故事教室的媽媽問我，你給孩子們講鯨魚的故事，希望他們了解什麼？這故事不會太深太難麼？

說真的，我其實從來沒有想得太多，我覺得在這個教室裡，他們從來就不需要我的教導，我只是嘗試把我在生活中各方面的感受分享給孩子們。在這樣一個微雨乍涼的午後，孩子們能認識鯨魚，知道牠們和我們一樣是哺乳類，擁有世界上最大的腦袋，並記得鯨魚用歌聲溝通，那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最棒的事了。

一個故事換一個有趣的動物知識，已是豐獲。若還能多得一個貪心的想望，那就願我們都能擁有動物般的秉性，像魚和鳥那樣耐心的活著，把每一天都過成最好的日子。

在自然之中，看得見渺小，也望得見浩瀚。

二〇二四．〇四二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