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05/21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烏茲別克掠影

踏上烏茲別克,在各城市遊走十七天,從人群、城市、地貌、氣候,似乎能感受到這個國家人們渴望撲翅騰飛與些許拉扯所形成的張力。

國際機場

飛機降落機場,但沒有陸橋銜接機場,乘客須搭乘巴士,才能來到那看來嶄新、規模卻小的國際機場。經由海關入境,拿台灣護照的我兒仍須繳費,方能入境。在機場辦理手機Sim 卡時,轉身可見銀幕上身穿軍服的政府官員在作政令宣導。此後無論搭火車、高鐵,都必須接受反覆地檢查護照、驗身、掃描隨身行李,機場更是反覆驗護照。不知是嚴防疏失還是為了創造更多就業機會?

機場螢幕上模特兒展現摩登服飾,與人群沉重古拙的衣著呈顯極度反差,模特兒有烏茲別克人,也有鳳眼、高髖骨、 長臉的中國人,往來旅客中有不少面貌娟秀的韓國人,可見中國與韓國在此的耕耘。

力拚經濟

無論到達哪個城市,走出機場、火車站或 巴士站,總會看見難以數算的計程車司機,大多是著深藍色或黑衣服的中壯年男人熱烈地招呼著。太多的司機,極少的生意,既擔憂其生計,也惋惜人未盡其才。遊客偏好預約Uber ,考量人身安全且價格合理。尤其在第一個晚上,因計程車司機告知正確的火車站位置,我們樂於給他機會,談好價錢上車。豈知到達之後,他打開後車廂,攔阻我們取行李,說:「方才的價格是指一個人,兩個人要兩倍。」價格本已比 Uber昂貴,何況兩倍?且那種被威脅、被敲詐的感覺使人不舒服。

此後,無論何往,常看到道路上快速衝刺的清一色灰白色小計程車在「拚經濟」。計程車後車廂甚小,我們必須跟行李共擠狹窄的座位。兒子說,那都是從中國進口的車子。行人從斑馬線穿過馬路,總是搏命似地向前狂奔。我不太習慣。幾度險些被撞。但從中國來的人說:「我們不怕。我相信開車的人會停。法律規定:若有行人,必須在斑馬線前停車,禮讓行人。」 但我沒有看見來車有放慢且停車的意向。看來這個穆斯林國家執法頗具彈性。

至於服裝,許多女士穿傳統穆斯林服裝,如長裙、長衣、圍巾包頭; 男人長褲、 長袍、戴帽。也常見西式服裝,如毛衣 、夾克、外套、大衣、 羽絨衣,大多以實用保暖為主,不太講究流行。

學習英語

烏茲別克人民的英文能力在努力提升中。

西式餐廳, 少數年輕侍者略懂英文,可以英文點菜。烏茲別克本地傳統餐廳大多不能以英文溝通,客人得以手機轉譯或看圖點菜。

我感受到年輕一代學習英文的強烈動機。當我走在路上,去餐廳小坐,常有女孩跑過來跟我說幾句簡單的英語,例如「How are you to day?Nice to meet you. See you.」聽到彼此能對話,青春可愛的臉蛋溢滿笑容。前去景點時,巧遇一個正往補習班路上的年輕男生,一路與兒子以英文聊天,聊得我們錯過該去的方向。他走路去補習班上課,學習英文,準備出國念書。當然談話中,他表示烏茲別克年輕人沉浸在韓流中,喜歡韓國人的外表、韓國人的文化;反倒不喜歡本國的一切。在清真寺外廣場階梯上,我們等待夜光秀時,遇見幾位當地年輕人,他們站著以英語和我兒交談良久。我推想除了練習口說英語之外,他們也想了解烏茲別克之外的國家,例如台灣科技公司的發展與就業狀況。記得參觀傳統蠶絲工廠時,年輕的導覽提及他學過幾年英語, 他認為烏茲別克的教育水準不及其他先進國家,他希望精進外語能力,能出國念書、謀職。在在可見年輕的一代正磨拳擦掌,準備加入國際社會。

搭韓航返台途中,碰巧跟去南韓當移工的男生們同班機。他們的爹娘來相送,淚灑機場,而那些青春男孩興奮地在機上學用刀叉,使用機上設施。填寫入境卡時,還要請教我這個外人,因為他們還不太能辨識英文。「男兒立志出鄉關」,要去海外賺得更多金錢,回饋給家庭與社會。

人物面貌

搭巴士途中,我望向窗外,看見兩個純真漂亮的小女孩在路旁笑著輕快地散步,也在捷運裡看見冷淡安靜的上班族與眼神深邃憂鬱的老婦人。

在許多觀光景點或是餐廳之外,常被當地人們邀請合照,那是年輕的少女們、參加婚禮的盛裝男士、孩童、結伴旅遊的中老年女子,出遊的一家人或被老師帶著出遊的小學生。對遊客充滿好奇與熱情,可能因為外國人並非日常可見的人吧。

吸二手煙菸是旅遊中最感不舒服的, 餐廳內吸菸區和非吸菸區相去不遠,且無任何阻隔;火車內乘客在上鋪吸菸,或去廁所吸菸。雖然規定不得在火車上吸菸。

我們沒有遭遇搶劫或偷竊,但乞錢卻是常見。寒冷的清晨,常看見老婦人瑟縮著坐在路邊,身邊放著打開的塑膠袋,以眼神請求路人投錢;或者年輕的女士帶著孩子,向路人伸手要錢,或著小孩子一路尾隨著旅人討錢;在店家購買當地產品時,婦人帶著孩子不斷地拉扯旅人的衣角要錢。

不過, 我從他們熱心主動,樂於助人,感受到這個國家美好的內涵及潛力,例如輕軌巴士上,提醒我們機場到了該下車的大學教授;火車大廳中,看我踱來踱狀似尋找甚麼而詢問我是否找廁所且告知所在的男士;在努庫斯(Nukus)烈日下久候Airbnb房東出現前,幾位穿著時髦年輕俊美的男生主動問我們是否需要協助。他們是受過良好教育,氣質優雅,言談合度,能以英語表達的優秀的烏茲別克人。   

傳統與西化

我們去過的大小城市都有規模龐大,無所不賣的傳統果菜肉品市場, 市場街道充滿攤販,人生日常一切需要無所不有,還有當場燒烤的烤肉串與傳統麵包。擠在人潮中寸步難行,陣陣燒炭味和著肉香薰人口鼻,閒適地散步,尋找我們所愛的石榴、蘋果與葡萄,有一種融入烏茲別克人民日常的況味。但如果剛從巴士下車,背著沉重的背包,正在尋覓今夜的落腳處,或急於趕路到下一站去搭車,那真有「行路難難上登天」的緊張恐懼。我們看到極少數小規模的超市,物品不多,顧客也門可羅雀。可想見烏茲別克人還是喜歡傳統的市場。偶而我們也去大賣場逛逛,看到西式速食如漢堡、比薩也闖入此地,出現在兒童的面前。放滿紅色黃色球的兒童遊戲場,吸引著兒童,開張不久的大樓寬闊空蕩,只有少數店家或手機商店,賣高檔西服、女裝或知名品牌運動休閒服,但店員往往比顧客多。

沙漠氣候

冬日的烏茲別克,只有針葉松樹稍微枯黃,其他則繁華落盡,寒風夾沙撲面而來,霧濛濛地能見度不高,應是壁爐燒火所帶來的煙霧。

從安集延(Andizhan)到費爾干那(Fergana),搭乘巴士的旅途中,水泥牆面,小小窗戶的住宅,空曠的原野中可見收成後的果樹,蘋果樹、梨子樹或葡萄等,葉子已掉光。難得看見綠草。

我們經常搭火車,在臥鋪上過夜,度過漫漫旅程,從塔什干(Tashkent)到安集延(Andizhan)。浩罕(Kokand)向西到希瓦(Khiva),再從努庫斯(Nukus)折回布哈拉(Buhara)、 斯瑪爾坎德(Smarkkand)。從斯瑪爾坎德(Smarkkand)搭高鐵回首都坦什干 (Tashkent)。在夜色蒼茫之前與旭日升起之後,都可見曠野與無盡的沙漠綿亙天邊。在努庫斯(Nukus)搭巴士到莫伊納格(Moynag),黃沙漫漫,寒風吹襲,只有耐寒纖細稀疏的植物在風沙中顫慄。帝國強權意圖橫跨這片土地,前往希瓦(Khiva),必須經過這致命的沙漠,旅途極為艱難危險,沙漠乾旱,無水無食物供應,卻有搶匪盜賊出沒。

初來塔什干(Tashkent)那夜,走在路上,可見碎冰。到了希瓦(Khiva),暖和的陽光燦亮,我只穿一件薄外套,走進清真寺挑高的空間,寒氣襲人。來到斯瑪爾坎德(Smarkkand),白雪飄飄,覆蓋旅社的屋頂與整個天地,灑落在往來的行人身上。踩在薄冰上,我才領解如履薄冰內心的戒慎恐懼。從未看見無盡的沙漠,無法想像「大漠孤煙直」,「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景象,到了烏茲別克,終於可以理解唐詩中對於邊塞新疆或西域的描寫。而博物館的導覽告訴我們,往年冬天大多低於攝氏40度,今年只有零下三四度,算是暖冬。

烏茲別克內陸沙漠型態氣候,對生長於婆娑之海環繞的台灣人,頗有異質的吸引力。此外,烏茲別克低消費與穆斯林國家的歷史遺產,應是吸引外國觀光客的關鍵。我們利用農曆新年期間出遊,所見旅客大多是中國人。歐洲人則不多見,在希瓦(Khiva)遇見一位瑞士人,他暫別妻兒,到烏茲別克拜訪姐姐,順道一遊。 在青年旅舍邂逅的一位英國年輕人,他表示在烏茲別克食宿交通總和都比倫敦的住宿便宜,所以他寧可來此旅遊。

交通與道路

凜冽的寒冬,坦什干(Tashkent)前往安集延(Andizhan)的火車站候車室居然沒有暖氣,只有一個象徵性的小小的電熱器在出口處。一個老伯伯特地搬來椅子對著它取暖。我們待在那空蕩冷颼颼的火車站數小時,等待著凌晨的火車。我冷得直打哆嗦,偶而我也湊近那電器,後來索性起來慢跑暖身。火車有上下臥鋪,夜宿火車,可省去交通時間。 但速度甚慢,似無空調,且不時有煙味瀰漫。有旅人說,夏日高溫炎熱,搭火車時,若打開車窗,清風吹拂當能帶來涼意,但也挾帶大量沙塵,令人無法消受。此外,路途漫漫, 沿途乘客上上下下, 或坐在你腳旁脫鞋,與人談說;或者他睡了你的臥鋪,你得請他起床,騰出位置。或者上鋪乘客徹夜使用手機看電影節目,你整夜都能聽到那聲音,雖然那語言你聽不懂。廁所是用力一踩,可以把排泄物排出。我兒研究到底是排到鐵軌或哪兒?感覺不很乾淨,但不得不用。 這可能是蘇聯時期建立沿用至今的交通設施吧。高鐵速度較快, 座位設計有與車行方向相同與相反的,也有面對面的,一家人可面對面促膝談天,有時孩子追逐,玩鬧聲、哭聲同時響起。

巴士 班次不多。從努庫斯(Nukus)搭巴士到莫伊納格(Moynag)一天才兩班。要搭車的人唯恐無法上車, 半小時前就登車卡位。車程兩個半小時到三個小時。一路上大小坑洞不斷,顛顛頗頗,且滿眼盡是荒漠。莫伊納格(Moynag)村莊寥落,除了那因環境惡化河流枯乾,海港廢棄, 留下的當年曾經風光一時的老舊船隻,也無其他觀光景點。對我而言,一天來回兩趟下來,在巴士上至少待了六個小時。且回程時已無座位,乘客還不斷湧入,將車廂擠爆。一位烏茲別克女孩讓位給我,他跟其他兩位朋友輪流坐。我兒與許多乘客無座位可坐,甚至連站都無法站直。我臨窗而坐,左邊肩膀被冰水滲透,全身僵硬,下車後四顧茫然,竟有不知身在何處的迷惘。這是最感辛苦的一段旅程。烏茲別克的男孩、女孩們似乎習以為常,還能隨著司機放送的歌聲、音樂哼唱、扭動身軀,隨時隨地感受生命的歡愉;但政府如果真要振興觀光,賺取觀光財,應該致力於改善交通建設。

廁所難尋

除了餐廳、咖啡屋、博物館、須付費的景點之外,烏茲別克的城市很難找到廁所。餐廳也有不設廁所,請顧客到外面公廁如廁的。一次在浩罕(Kokand)步行參觀景點途中想如廁,卻一直看不見廁所標誌;難得看到,或有小孩、婦女看守,先要求付20元,那是可接受的,但破爛且髒,令人卻步卻不得不用。更慘的是在巴士站或共乘計程車站,竟無正常廁所,不斷提問,被告知如廁所在,那是無門、可看見排泄物的戶外簡陋的廁所。

仍需努力

烏茲別克的年輕人已經啟程,要奔向更遠的國度,去追逐他們的夢想;守候在烏茲別克的人們已在路上,為更好的經濟拚搏;除了在城市張貼宣傳標語「我們愛烏茲別克」,烏茲別克政府還在等待甚麼呢?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