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之四

聲音，滿滿都是吵架的聲音。接著，伴隨著碎裂的聲響，霞拉著她跑，把一切的吵雜隔絕於門後輕柔地握住她的手。

從很小的時候霞就非常討厭養父養母，就算他們領養了她們，霞卻還是和他們不對盤，可以從早上吵到晚上，一刻也沒有停過，就這樣吵了五年多。但一切不是毫無原因或莫名其妙的厭惡，霞討厭他們也是有原因的。

養父養母對她們有著一股強烈的控制慾，他們喜歡幫她們決定人生，從朋友到穿著再到飲食，他們有著近乎病態的執著，像是領養她們的目的只是為了讓家裡多一個擺飾的洋娃娃，一對易於控制的娃娃。

眼神有些茫然，她將視線集中在霞和她交握的手上。

還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差不多是在國小五年級時，那時候她已經擁有了朋友，那些朋友來到她家作客。她依稀記得爸爸和媽媽有說過，要和幾個特定的人選做朋友，甚至還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他們的同學名單選出人選給她們，除了這幾個人選外，其他人都是禁止碰觸的。

那時候她不懂爸媽的意思，朋友不是就是有所好感、個性契合才在一起的嗎？看到就合拍的不就是朋友嗎？所以那天，她並沒有聽從爸媽所說的話，和她認定的朋友們玩了一整天。

而在那天，她就知道她錯了。

錯不在於自己的定義，而是在於自己為什麼那時要不聽爸媽的話。

那時的她們什麼都不懂，也還不會反抗，甚至不知道她們的爸媽是怎樣的樣貌。而也因為這件事，她們知道了那些不會出現在童話故事裡，血淋淋的黑暗現實。

那天，她們回家之後被養父養母抓起來打了一頓，她永遠記得第一個巴掌打在自己臉頰上火辣辣的刺痛感，她們被皮開肉綻的毒打，拳打腳踢、棍子伺候，打得奄奄一息後才被扔進房間。甚至被處罰關在房間裡整整三天，不能吃到任何東西。

她如今還清楚的記得胃壁餓到極點的痛處，腦袋快要暈眩到沉下去，可又只能逼著自己清醒的感覺，以及內心逐漸蔓延出來的絕望。

那時候，她唯一想的不是「為什麼要這樣對她」，而是「不要流淚」。在被打的那刻她就明白，她的家庭不是光，而是由黑色的血打造而成，那些美好家庭只不過是童話故事出現，用來哄著孩子睡眠的虛幻故事。

有時候，從天堂到了地獄一段時間後，就不會再相信什麼是神。她求過神，問過為什麼只有她的家是這樣的恐怖？但沒有回應，她沒有得到任何答案，只能繼續苟活著。這就是她家庭的寫照。

這不是一般和和樂樂的溫暖小家庭，而是沾染血腥童話的恐怖家庭。沒有什麼收養小孩後有了愛與希望，只有冷與絕望。這就是她的養父和養母，領養了她的人。

至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需要去問為什麼，因為答案很清楚的就在爸爸和媽媽的眼神裡，這是她後來逐漸理解的事實。

因為不愛。

沒有愛，什麼東西都算不上，對吧？反正不是自己生的，變成什麼樣子自己也不會心疼，所以可以盡情的玩弄。

建立在基礎上的只是需求而已，他們要的只是擺設。擺在家中像是洋娃娃般任人擺布，不要有感情、不需要想法、不必要思考、不帶有情緒，這樣簡單。受到責罵、遭到挨打，甚至是餓著肚子時，都不能掉任何一滴眼淚，這樣活著的女兒們。

她們對爸媽來說只是發洩用品而已。

因為還是小孩，自己家的小孩，關在家門裡外面什麼也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發現。至於她們兩個回不會說出去呢？他們認為自己養育大了養女，所以，理所當然的，她們一定不會說出去。

但真的是這樣嗎？確實，她們從未報警過，也從未告訴過師長們，養父母很聰明，她們不是很常被打，而且打的地方都是很隱密的位置，時間也都會挑假日週末，所以，不曾有人發現過，告訴他人太難了，她們的養父母可是很擅長做好表面功夫，又與許多長官或老師認識。很可惜的是，她們不是這種忍氣吞聲的人，而且也不是沒有方法。有的時候被逼到極點時，總會想要嘗試反抗。既然沒辦法開口說話，那就先試試看作些什麼。

「小清，還好嗎？」進入她的房間，陌陵霞有些擔憂地拉著雙生妹妹左看看右看看。

對著胞姐安撫的看了一眼，她坐上床，屈膝抱著腳，伸手霞拍拍她身旁的座位，示意對方坐下來休息。確定沒事後，陌陵霞這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