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裡來了一位僧侶,這是我寫下這份日記的原因,隨著他和我的交談,我彷彿快忘了自己,我必須把自己記錄下來,否則我害怕自己會從此消失。
記得他剛進到牢裡時,我問他。
「神的僕人也會被關嗎?」
我永遠記得他當時的笑容,那時候我就該知道情況不對,不應該繼續和他聊天,甚至應該要請求獄卒替我換間牢房......
他回答我:「父親說,那些走在最前面領導人民的智者,總是會先遭受折磨與苦難。」
當時我雖然覺得他笑起來很奇怪,但我卻對他的化嗤之以鼻,每個神棍都是這樣,這套我看多了。
「然後呢?你會拯救這個世界嗎?」我嘲諷他。
我記得很清楚,他聽到這個問題後,雙眼中透射出興奮,微微喘著粗氣。
他的聲音很詭異,聽上去卻又好像有幾分說服力,「這個世界很好,它不需要任何拯救,只需要讓人們明白『犧牲』與『奉獻』。」
「犧牲自己的自由時間去拜神,奉獻自己的金錢蓋廟宇嗎?」當時的我笑了,他們嘴裡總是說著一些荒謬的話,這些該死的神棍。
聽見我的話,他又嘿嘿嘿的笑了起來,那份不懷好意我能感受到,但我只想打爛他的臉,我確實也這樣做了。
我扯著他的頭髮,讓他的臉和監牢的欄杆做了許多次接觸,直到他滿口鮮血。
「笑,你繼續笑,看我會不會弄死你!」我拋下狠話。
我很訝異獄卒竟然沒有理會我對他施暴這件事,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進來,但這讓我以為,自己可以掌握這個老鼠的命運。
但接下來,我知道我錯了。
被我痛打一頓的他,竟然抽動鼻子,露出陶醉的神態,彷彿肉體上的不是疼痛,而是歡愉。
我發誓我絕對看到他顫抖了幾下身體,然後胸口起伏,眼神迷醉,就像是剛在妓院裡發洩過的嫖客!
後來他爬了起來,對我說。
「父親很滿意你對我施展的折磨,我想要更多,但父親說那需要繼續奉獻,才能賜予我更多,所以我必須做該做的事情,向你傳達父親的疼愛。」他滿臉血汙,卻說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
當時我本來想揍他,但放飯的時間快到了,也許是因為這樣,所以那個僧侶才敢這樣對我說話吧?
我不想理他,只是靜靜等待獄卒把我們的食物拿過來,到時候那個該死的僧侶會知道一件事,他只能吃我的排泄物,而我不會讓他吃任何一口飯。
但他喋喋不休,仍然在我身後說:「父親說,生命是死亡的兒子,生命一直想逃離死亡的擁抱而獨立,但最後卻都只能回到死亡的擁抱,所以我們應當奉獻一切給父親,因為那些都是暫時借來的東西,如果不能趁早還給父親,等死亡收走一切後,我們就沒有......」
謝天謝地,飯終於送到了。
但那個僧侶卻沒有靠上來拿走屬於他的那一份,只是繼續喋喋不休,說著那些瘋話,看著我把他的食物吃得一點都不剩。
「而我們應該用所有的一切去榮耀父親,去親吻父親,這樣死亡才不會收走所有的一切,只要我們帶著所有的一切投向父親,他會疼愛我們,給我們更多能做的事情,賦予我們更多價值與意義。」
「你的父親是哪位神?」我突然有點好奇,這個神經病是哪個神殿的僧侶?
「父親不是神,他是我們所有,你是父親,我是父親,這所有一切都是父親......」
聽到這裡我有些不耐煩,插了一句話:「所有的東西都來自於你的父親?」
「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父親。」他認真的眼裡好像在閃爍光芒,剎那間我真的以為他是那種最艱苦的殉道者。
但我隨即醒悟過來,這只是一個瘋子而已。
他看見我不信,突然將上臂放進嘴裡,在我還來不及反應前就大力咬了下去,瞬間整隻手鮮血淋漓,被他自己用牙齒撕扯一塊肉下來。
心裡冒出涼氣,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神經病,他拿著那塊肉,力氣突然變得奇大無比,他壓著我拼命要將肉塞進我嘴裡。
我死咬著牙關,他一直瘋狂說服我吃下去,他說:「吃下去,吃下去父親的肉,你會感受到它屬於你的一部分,你會和我一樣,感受到自己也是父親的一部份,我們都是父親,父親不會創造一切,祂就是一切......」
他用手上的血抹在我眼睛上,趁我痛呼的時候將肉塞進我喉嚨裡,我想吐都吐不出來。
直到做完這一切,他才坐回原本的位置,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看著我。
我在地上拼命摳喉嚨,想要把那塊肉嘔出來,但我開始驚恐。
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我又開始失去自我,我到底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