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28|閱讀時間 ‧ 約 29 分鐘

延延聊電影|《巴黎,德州》40週年4K數位修復版|兩個巴黎,兩個爸爸:《巴黎,德州》與觀眾在大銀幕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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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節愉快」猶如標題顯現於擋風玻璃前,弟弟沃特開車載著妻子,以及哥哥崔佛斯一家三口前往海邊度假,他們用紅色圍巾抱著小男孩亨特旋轉,在鏡頭前留下臉兩家人的合照,也順勢記錄下這對父子的身影,他們曾踏在同一塊木板上,崔佛斯讓小亨特跟著自己的腳步練習走路,影片裡的崔佛斯與珍是如此恩愛,這段幸福的時光卻已來自多年之前。電影《巴黎,德州》當中最令我著迷的片段,就屬這段超八毫米底片拍攝的家庭影像,那是沃特為這段家族旅行特別剪輯而成的紀念影片,卻是小亨特回想並記住親生父母親模樣的方式,因著影像裡他們的真實互動,讓四年不見的父子得以確知彼此的身分而相認,小男孩亨特看著自己曾坐在崔佛斯的腿上開車,兩人相識而笑了出來,男孩說他知道父親還愛著母親,但是母親已再是影片裡的人了,意味著他仍記得當時父母親分離時留下的感受。這場戲無疑成為了破碎記憶的見證人,影像確實無法騙人,那些並非演出來的表情流露著真心,作為觀眾的我也被這段影像觸動,勾起跟家人們出遊時的美好回憶。

《巴黎,德州》片名裡的「巴黎」,是沈默失語的崔佛斯四年後開口說的第一個詞彙,那是崔佛斯走上鐵軌也要堅持前往的遠方。初聽到「巴黎」只會聯想到「法國的巴黎」,事實上,崔佛斯指的是位於「德州的巴黎」,他曾在這買了一片土地,是他母親第一次和父親發生關係的地方,前往他生命的「起源之地」成為他被掏空後所追尋的唯一目標,才會踏上這四年與世隔絕的獨旅,甚至無人知曉他是否死亡。然而,「巴黎」也兩度出現在父親的故事裡,第一次是崔佛斯向弟弟談到父親常說的玩笑話,總向鄰居好友說著他太太是來自「巴黎」的女子。第二次則是酒後睡前向兒子吐露的真話,原來那時的父親早有精神疾病的徵兆,對眼前的妻子產生莫名的幻想,相信妻子真的來自「巴黎」。觀眾因此明白了崔佛斯的父親如何影響著自己,他才會逃離了多年的父職,這次返家試圖重拾「父親」這一身分,沃特家的傭人主動給崔佛斯建議,要他抬頭挺胸,當個有威嚴的富爸爸,他因此穿了成套西裝去校門口接兒子,但對孩子來說,亨特無法全然理解「父親」的意涵,因此面對同學問到:他怎麼會有兩個爸爸?他的回答反倒相當睿智,認為自己足夠幸運才會有兩個爸爸!他們隔著一條馬路在人行道兩側同步前進,崔佛斯做出幽默風趣的舉動,逗著孩子模仿自己,倒退走還撞到垃圾桶,直到快到家門前崔佛斯主動跨過了馬路,父子才終於一起回家。(今年上映的《怪胎女孩》當中,就有一段父女戲致敬此橋段)

兩個巴黎,兩個爸爸,介於兩個家庭之間的孩子,必須做出選擇。一邊是四年來對他視如己出,照顧他、養育他的「父親」沃特,另一邊則是剛找回彼此的「生父」崔佛斯,即將離開前去尋找已然忘記的媽媽,亨特選擇了後者並非背叛前者,而是他跟爸爸崔佛斯一樣都想找到自己的「起源之地」,因此珍也成了小亨特所欲前往的「巴黎」。路上兩人買了對講機進行對話,熱愛天文學的亨特熱情地講述著宇宙爆炸學說,還解釋了太空人進行光速旅行帶來的時間差,回到地球時他的孩子已變成了老人(有意思的是筆者最愛的電影《星際效應》,就是乙這段理論的想像直接拍了出來)。那麼離開四年的崔佛斯就是那名太空人,再次回到亨特身邊孩子已經長大不少,「四年很久嗎?」 那是他一半的人生了,對於將滿八歲的亨特來說,崔佛斯明白自己無法填補空白的那四年,他能做到的就是帶他上路找到生母。這段也對應了電影結尾,崔佛斯留下信件給兒子,面對過去一連串的錯誤,他仍決定主動離開,讓兒子與生母相認,彷彿他成為了繼續升空的太空人,將來某日這對父子或許還能再度相認。

單向玻璃背後坐著的美麗女子,套著桃紅色毛衣的形象早已深植影迷心中,娜妲莎金斯基飾演的珍,隱身在巷弄裡裡成為陌生男子觀看的對象。崔佛斯追著她的紅色轎車第一次踏進這間店,換了幾個房間才終於見到了許久未見的愛人,看著她邊流淚而陷入沈默,他並未表明身分,而是出於嫉妒反覆詢問著是否有和別的男人私下出去,他壓抑的憤怒再次湧上心頭,才意識到自己仍是當年那位無法和珍走下去的男人。直到他第二次回到小房間,崔佛斯背對著珍主動道出了兩人相愛到分離的心路歷程,觀眾才明白這對戀人為何做著想互相逃離的惡夢,那時的崔佛斯透過故意晚歸來試探過珍,她卻沒有吃醋而是擔心著他的安危,崔佛斯認為沒有獲得同等的深愛,才會沈溺於酒精當中。當裡頭的燈光跟著暗下,此時轉向正面的崔佛斯,他臉的倒影恰巧浮現於珍的臉上,象徵這對戀人已只能認清自己的狀態,你過不來,我也就不會過去了。觀眾也透過這段對談,能夠想像著《婚姻故事》當中那段痛苦難捨的分離,分離中仍有著愛。

「塵埃來來去去,在此停留或是繼續前進。」

電影開場的告示牌就已揭示了,《巴黎,德州》談的是那不可逆轉的生命選擇,抱著遺憾仍要繼續踏上這條看不見盡頭的路,堅持搭乘同一台「667-DJP」車,或是拒搭飛機卻喜愛看著飛機起降的矛盾,終究得認清的是,我們無法透過換穿鞋子來換回已然流逝的光陰,人的情感也是如此。四年前初次觀賞過本片的我,如今在泰坦廳的大銀幕重看,對於崔佛斯返回文明重新拾起傷心往事的過程感到敬佩,我的心境與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再相同,好似能站上廣告看板的最高點,去接收電影留下的細微線索來釐清謎團,但終究無法看見這場家庭悲劇的全貌,或許我們也該抱持天橋上揭露神諭之人的悲觀,這世界確實是座荒漠,他才會大聲警告所有路過的車輛,快快遠離人間這片莫哈維沙漠。再看《巴黎,德州》確實美不勝收,紅綠交織出難以忘懷的色彩美學,,配樂如盤旋的飛鷹環視著崔佛斯,隨時會帶著恐懼與孤獨俯衝而下,奪不走的是身體的記憶與雋永的情感,這趟平凡又注定不凡的美妙重逢,你我都應當體驗一回。


🎶延伸聽歌: #椅子樂團 《#巴黎德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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