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惡靈特展

這天下午心血來潮，潘建劭一個人到美術館裡面參觀。看新聞上寫今天美術館裡有台灣畫家特展，這引起他的興趣。

午後的美術館裡面幾乎空無一人，大概是一般人本來就不會對這種展覽產生特別的興趣，再加上平日會來這裡的人本來就很少的關係。

美術館裡面特別安靜，連他走路的聲音都聽得到迴響。在展區打發時間結束以後，建劭在美術館的其他地方繼續閒晃，這時，他瞄到角落的一扇鐵門上也貼著一張展覽標識。

「惡靈特展」，上面用紅色的字體在黑底上寫著這四個字。

──好聳動的標題，建劭心想。

他的好奇心已經被輕輕勾起，於是拉開那扇鐵門。

展覽場地是一條黑暗的走廊，唯一的光源是打在展覽作品上的昏暗燈光，這裡的無形氣氛讓他忍不住冒汗。

牆上貼著一張「參觀注意事項」。

「1. 未滿18歲、孕婦、有心臟或心血管疾病的參觀者請勿入內。

2. 參觀前，建議攜帶平安符、護符、聖經或您信奉的宗教的避邪物品，以保護您的自身安全。

3. 請勿用手碰觸任何展覽作品，如果不慎碰觸，請立即通知展覽工作人員。

4. 請勿對著展覽作品說出任何褻凟或不敬的話，否則會帶來難以收拾的後果。

5. 如果聽到任何展覽作品向您說話，請勿回話。」

建劭看到的第一件展覽作品是放置在一具石棺內的乾屍，乾屍看起來已經經過百年以上的風化，那乾枯而空虛的表情相當嚇人。

第二件展覽作品是用疑似人血與亞麻布繪製成的肖像畫。彷彿帶著不安與恐懼般的筆觸，勾勒出畫作裡那個光頭老人的臉龐。

第三件展覽作品是一件雕像。形狀看起來像把各種不規則形狀的物體或球體塞進一團大黏土裡面，建劭注意到雕塑頂端有顆突出物，透過昏暗燈光確認，建劭這才知道那是顆頭顱。

在他盯著頭顱看時，頭顱的眼珠突然瞪向自己。

「看三小啦！」

建劭被雕像罵的時候愣了一會，過了十幾秒感到害怕，接著馬上衝向剛才進來的入口，想逃離這個地方。

門的設計是只能從外面拉開，不管建劭在展場內推了多久都紋風不動。

要出去的話，就只能循著展覽的動線離開才行。他低著頭，快步從那尊雕像旁邊通過，其他展覽作品他也不想看了，只想趕快離開這裡。

黑暗的展場裡明明只有自己一個人，他卻聽到某處傳來細小的說話聲、兒童般的笑聲還有痛苦而尖銳的叫聲。

「來玩吧……」、「嘻嘻嘻嘻嘻……」、「去死去死去死……」

各種奇怪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裡面還夾雜著自己聽不懂的外語的咒罵聲，他想起注意事項第五點，緊閉著嘴巴並加快腳步前進。

他的錢包裡有放一張平安符，暫時不會有危險，不過進來快三分鐘後，他感受到一股莫名想吐的噁心感。

──好想出去、好想出去、好想出去。

建劭內心就只有恐懼還有這個念頭，真的見鬼了，為什麼美術館裡面會有這麼邪門的展覽？

在建劭又走了三分多鐘的路以後，前方終於出現看起來像出口的地方。

那是一扇電梯門。他按下電梯開門鈕，只想盡快離開這間美術館。

他連按其他樓層鈕好幾次，但電梯遲遲沒有反應。電梯對講機裡發出雜音，好像還可以聽到有人在問話的聲音。

「有人在嗎？」

他對著對講機大吼，這時對講機傳來一道男性聲音：「您好，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被關在電梯裡面，電梯上不去，快來幫我！」

「您被關在哪裡的電梯？」

「就是那個惡靈特展的會場啊！」

「好的，我聽到了。」

對講機另一端突然安靜下來。

「喂，請快點派人過來！你真的聽到了嗎？」他像幼兒般驚慌大叫著，接著對講機裡面傳來一陣尖銳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那笑聲就像在嘲笑建劭的愚蠢似的帶著無數的惡意。

「你回答我的話了，你回答我的話了……哈哈哈哈哈！」

電梯裡面的燈開始閃爍，天花板上傳來有人用力敲打金屬板的聲音，電梯的牆壁外還有地板下面都傳來敲打的震動，現在電梯上下前後左右都被數十雙手敲打般吵雜，他嚇得縮在電梯角落，無處可逃。

十幾個人同時發出的尖銳笑聲傳進建劭耳裡，讓他越來越想吐。

突然，建劭感覺到有東西在摸自己的腳。

低頭一看，那竟然是一隻沒有血色的蒼白手掌！它穿透電梯的地板，摸了一會後竟抓著自己的腳踝不放！

「幹！放開我……救命啊！」

建劭哀嚎、大叫，但是沒有人來救他。電梯裡的怨靈們抓著建劭瘦弱而恐懼的身軀，銳利的指甲無情地撕下他的皮與肉，他又發出慘叫，因為怨靈把他的大腿上的皮膚剝下來了，從牆壁伸出來的手緊緊掐住他的脖子，他的血流到地板上，直到他開始覺得呼吸困難……

電梯門打開，裡面只剩下一大灘暗紅色的血跡。

這道像電梯門的裝置既不是出口，也不是通往外界的電梯，而是一件關著惡靈的裝置藝術作品。

旁邊的作品標題寫著「入口」。

他犯了不可以觸摸展覽作品，還有不可以回話這兩條規定。

惡靈們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來，裡面也混著建劭的慘叫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