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03|閱讀時間 ‧ 約 47 分鐘

援交女


關了燈,什麼也看不見,真好。

白白的天花板,頓然變作一片深黑的天空,深得看不到盡頭。

為什麼要看到盡頭?

看到了,一切也會終止嗎?

天花板上有一點光,想是消防噴灑器的不鏽鋼環的反射。

這點光像一顆星,也像一枚在偷窺著我的眼睛。

求你不要洩露我的秘密。

我不想有人看到我在做什麼,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只是躺著和忍耐......


他的喘息聲破壞了寧靜的氣氛。

要不是到時鐘酒店來,我是沒有享受軟綿綿得像天上白雲的睡床。

我家怎會有這種大床?

家徒四壁,進了大門右手邊便是床。

哪會有房?要私穩的話,就鑽進懸在半空的吊床上。

也像一個吊籠,有鐵柵,也有鐵門。

利用一把鐵梯,我便可爬上去,便可享受離地生活的感覺。

在吊床上當然不夠空間站直身子,只可以坐。

要是沒有深綠色油漆的掩飾,這活然是個獸籠。

比監獄還糟。

但反過來說,這不愧是一個極環保的設計,完全利用了屋內所有的空間。

要是你長得太高,在吊床下走動時就要格外小心,要不便得給自已撞得焦頭爛額了。

他用兩臂死纏著我的頸項,像一個古時死囚頸上的桎梏。


我暫時失去了自由。

這刻我是屬於他的,他借用了我的身體去得到他想要的。

他付了錢,我要的就是他的金錢。

伏在我身上的陌生人,只是比我年長一點,相差不遠。

血氣方剛的他沒有女伴,就得找著我。

誰個男生會循規蹈矩?

奉子成婚,多的是。

誰都不要枷鎖,行樂要即時、即興。

不顧一切才酷!

但不顧一切後果,倒頭來便要承擔一切後果。

我們往往為一時的極樂,令下半生都改變了。

奉子成婚再不是一個笑柄。

連天皇巨星都如此,你還守身如玉幹麼?

想快樂一點,就不要壓抑自己。為所欲為。

結婚嘛,不是我們年青人想的事。

太遙遠,太老氣了。

到了三十歲才會想結婚吧。

誰說三十歲是青春的盡頭?

可結婚有何意義?兩人在一張千篇一律的証書上簽名代表什麼?

簽了,我們便會立即成長了嗎?就會有成年人的思想,成年人的財富嗎?

結婚証書和出生証明書的樣本竟然沒兩樣。

你看連政府也懶得多花一點心思設計一下。


談戀愛也可省了。

何況談戀愛也可以是假的。像我們一樣。

兩人見見面,談談天,說說地,很快便可熟絡起來。

男生喜歡女生笑,我便笑臉常掛在臉上。

笑,不費力,但有價值。

他付錢,我便提供服務。

是真的笑,還是假的笑,他會管嗎?兩人一起開心便是了。

時間有限,青春有限,快樂也有限。


他是一位助理工程師,樣子不太帥,有點胖,比我胖了一圈。

長時間呆坐椅上的人,怎不會胖?

他年青有為,條件不俗,理應是眾女生的理想對象。

可惜,論外表就絶不討好,書呆子一名,什麼情趣也不懂。

像條只懂啃書的蟲。

他整天不是抺汗便是抺油脂。

他抺不累,我看也看得累。


他在街上走不了幾步,胸口、背部、腋下就會呈現水印。

頭髮卻漿得光溜溜的,是最潔淨的一部份。

然而,他面上的油脂像永遠都抺不掉,抺了又抺。

一天裏,不知要用上多少張吸油紙。

他整天手不離藍色的吸油紙,往臉上印了又印,有點娘娘的。

他以為我會很介意他的外表。錯了。

我跟他約會就不會談這個。

我們都心知我們為何會約會,最終的目的是什麼?

這只不過是一個為自己或為對方粉飾了的交易。

毋需交心。


「Sorry,你喜歡吃士多啤梨味還是朱古力味的軟雪糕呢?」


「Sorry,你較喜歡看外語片,還是港產片?......」


「Sorry,你等等我,我要去一去toilet......」


「Sorry,你想去時鐘酒店,還是......」


「Sorry,我要不要先付款給你呢?......」


他很喜歡說「Sorry」,多得令人討厭。


「Sorry」代表一點歉意,但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說「Sorry」?


經常說「Sorry」就代表有禮貌嗎?

這反令我覺得他缺乏自信心。

學識高的人,不代表必定有自信。

不知怎的,我感覺到他曾嫖妓。

我覺得他或多或少都有點性經驗。

完全不像個處男。

我亦不是一個處子,但我仍要裝羞帶澀。

這是他想要的,我就配合他的幻想吧。

誰也想是第一個得到我。

什麼也要新,是我們的習性。

但我有幾多個第一次?

仍是潔白之身的女生還有多少?

他要求我是第一次,可他會要求自己都是第一次呢?

在這淫亂的世界,誰會堅持到底,誰會把它保留到最後一刻。

我們都是唯樂主義的。

我的第一次給了誰,我也記不起。


最好是記不起。

沒有回味價值的記憶,就算刪不掉也不要記起。

只記得第一次在互聯網上張貼我的近照,就引來了不少的狂蜂浪蝶。

看見點擊次數不斷增多,心裏就有莫明的興奮。

這代表有很多人留意我,看過我的樣貌,被我身體的曲線所迷惑。

感覺自己像成了一個名人。

這就是一種虛榮,誰不愛虛榮。

連天皇巨星也表明自己當明星也是為了一份虛榮。

我怎麼不可?

觀看我的blog的人都是色狼。肯花錢的或不肯花錢的。

他們在留言版上留言,有的寫得情心款款,字字甜意綿綿,像寫情信。

入世未深的少女,會很容易就被它迷倒。

可惜或可幸,我不會。

更有些不轉彎抺角,留下挑逗的言詞,直言他的目的,給我開了一個價。

於是我便有了一個價,成為了我身體的底價。

有誠意的,沒有誠意的,湊湊熱鬧的都會爭相出價。

異性相吸,還是他們幼稚?

互聯網之所以令人愛不釋手,不能抽身,是因為不需要為自己的言論負責。

誰也可肆無忌憚地表露心底的話,心底的慾望。

不為人知或不可告人的慾望。

反過來說,它們大多是真話。

是我們在平日難得能聽到的真話。

試問一個年少有為的,知書識禮的,外表斯文的,敦厚務實的人怎會向人透露自己想援交呢?

在互聯網上就可以看到他們的真面目。

男生都是色迷心竅的。

我彷彿看到他們在顯示器前張牙舞爪,唾涎三尺......甚至在自慰。

皆因我們都有情慾,情慾是要找途徑去宣洩的。

教師、校長、練馬師、警察、甚至神父也有情慾。

可能是礙於身份的關係,他們要偷偷摸摸地進行,有時更不惜以身試法。

成功的繼續進行,直至身敗名裂,踉蹌入獄。

男生一想到性,就會失去理智。

他們的留言坦率得可愛,我看到光著身子的他們。

心想這些令人起疙瘩的情話,他們不會隨便向人說吧。

能說出於口的已經勇氣可嘉了,但也令人嘔心......

他們那會有這種勇氣?除非向著顯示器。

他們以為可以結識到我,希望能跟我正常交往。

由陌生人成為朋友,由朋友發展成為情侶,由情侶結合成為可一起繾綣的親蜜情人。

沒有金錢上的轇轕。是金錢以外的愛情。

人人都想談一段驚天地的戀愛,但誰可以?

不是所有男女都像電視劇主角那麼俊朗秀麗。

這是首要條件。


雖說美的會跟美的、醜的會跟醜的都可談戀愛。

但童話中的戀愛都是美的好。

每個人都有這種希冀,不管你是醜或美。

為了滿足一己獸慾,什麼也能說得出口。

戴著厚厚的面具。


也許這面面具已依附在他的臉上,跟血肉溶合了一起,再也撕掉不下。

世間上是沒有免費午餐的。不付出,那會有收穫?

男生,無論是年青的或是中年的都想有個女伴。

是年青的女伴。

十多歲的男生喜歡十多歲的女生。

廿多歲的男生都喜歡十多歲的女生。

三十多歲的男生亦都喜歡十多歲的女生。

四十多歲的男生更喜歡十多歲的女生。

五十多歲的男生更絶對喜歡十多歲的女生......


男生的性對象年齡是永遠不變的。

他們愛青春可人的女伴,是因為青春實在太美好了。

青春為他們記下了不少美好的回憶。

他們都依戀著它,不能把它留住,也要讓記憶燃起。

我就是他們青春記憶的火把。

互聯網的滲透力真的大得驚人,一下子,很多人便認識了我。

我的照片不知在地球上繞了幾多個圈,瀏覽的人次更令人咋舌。

一傳十,十傳百......像細菌般不斷地滋長。

我彷彿成為了一顆新星。


我不算很挑客,年齡不相差太遠的,我都可以接受。

因為彼此溝通起來都不會有太大的障礙,都會有共同的話題。

我到底不算是妓女,我跟一般妓女不同,不是一見面就幹那回事。

純粹的交媾,相方都不會得到極致的滿足。

這跟流浪犬有什麼分別?

像將會拍接吻戲的男女演員們,在拍攝之前總說會溝通一下。

大家有了默契,演起來都有幾分真實。

像我和我的客人一樣。

來到這酒店之前幾天,我總得要跟他談談笑笑,令到彼此都能融合一點,令到他感到物有所值。

對,在他眼中,我可能只是一件玩物。

他也何嘗不是?

我要令到他喜歡我,彷如他的情人,連肌膚也產生了默契。

這也許是一種服務。

像他這般的男生,一定是寂寞的。

不知道他是因為沒女伴,才可專心一致讀書,抑或因為專心讀書,所以遲遲還沒有女伴。

難怪要找我。

有他這種人,援交才有需求,我才有生存空間。

每個人都需要愛。

援交和嫖妓不同,不只是為了洩慾那麼簡單。

我們必須建立情侶關係。至少他認為是。

而這段關係應該有點真、有點質感。

仿真的戀愛。


仿真度的高與低,就視乎援交女的經驗和對方能否配合得到。

他雖然也愛穿點名牌衣物,但看來他不像很富裕的人。

我們都有這個弱點,就是不富有卻要裝作富有。

看到名門貴族個個都一身貴氣,貴氣來自他身上的名貴衣物。

這是表達自己身價的一種方式。

我們都想成為他們的其中的一份子。

但,這只是一個夢。

我們沒有口叼著金鑰匙出世。

我們只可買他們的同類衣物來滿足自己的夢。

算是一個「實現」。

也是一種自我安慰。

很傻,但很多人都喜歡這樣傻下去。

不傻,便會被排擠,被看不起。

他也許像我一樣,金錢都會從這邊來,往那邊去,從不多留半天。

他不住地在我身上抽動,但感覺到他仍有所保留。

每個男生都想持久一點,享受多一會,快樂多一點。

這亦是他們所謂英雄的表現。

為了這,卻要按捺著。快樂嗎?

平日,我們都苦忍得夠了。

不是為了快樂,只是避免衝突,避免不快事件發生。

我不愛被媽媽管,討厭被她罵!

說她不愛我不是,說她愛我又不是。

她只管向我嘮叨,她的嗓子是那麼刮耳。

我受不了。

父親自從失業後就終日躲在家裏,無所事是。

向媽媽討零用錢的代價是捱罵。

但日子久了,就不是那麼的一回事。

像一首已聽殘了的歌,麻木了。

除了基本的生活費用外,她不會多給我一點零用錢。

也許是她沒有能力。

這點我是明白的。

她不想白白的讓政府接濟,覺得做人無論如何都應找一點事幹。

掙得幾多得幾多,總算是憑自己雙手掙來的。

幹活是為了生活,生活也為了幹活。

她這種傳統堅韌的女性,我是欣賞的。

她不要我像爸爸,她很討厭他。

我也開始討厭他。

從前,我都算是喜歡他的,但自從他失業後就變得鼠目寸光,人也瘦弱了,渺小了。

他在媽媽面前已抬不起頭。

媽媽起初都會給他說話,但他都懶得回應,免得跟她爭吵。

媽媽也覺沒趣,住口了。

她是家中唯一有賺錢能力的人,可說是一家之主了。

爸爸怕望人,也怕人望他。只會望我。

然而,他的目光和神情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很猥瑣,看得我心寒。

我最不喜歡他伸手過來撫摸我,甚至觸碰我身體的任何部分,一點也不願意。

我明白男人總要尋歡作樂,對性是必需得到一定的滿足。

不喜歡媽媽也不要找著我。

我不想再想下去,實太令人嘔心了。

如他真的硬上弦,我必定反抗到底,把他殺掉也在所不惜,不會畏懼。

他到底是我的爸爸。我絶對不會跟他......

「少女被獸父強姦,懷有身孕,是子亦是孫,最終被母親揭發,大義滅親......」

這只是報紙上的一則新聞而已,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無論我活得怎樣糟,也不會如此。

叫我怎樣活下去?

人是有尊嚴的......但一樣可以出賣。

尊嚴可貴,出賣一點尊嚴,所得到的比想像中多。

她給我換來了很多金錢。

雖然我的身體已被很多人佔有過,但仍有價值。

每個男生第一次看到我,都會眉飛色舞,很雀躍地向我獻殷勤,我也樂意回以媚眼。

他們都會很興奮,以為我會被他們的風度所吸引、迷倒。

被迷倒的不是我,而是付錢給我的他們。

他們自編、自導、自演了一場好戲,當上男主角,我必然是女主角。

他們像在自慰。

我彷彿也像觀眾,觀看著他們怎去演,演活著一個不存在的他們。

這都是幻想。

我們愛幻想,因為我們可以從幻想中得到我們在現實生活中得不到的東西。

要什麼便有什麼。

離開現實世界一刻,勝過在現實世界活一年。


他轉換了姿勢,從後擁著我,兩手在我的胸前交疊,緊緊的纏著我。

他企圖延遲高潮的來臨,把快樂延長。

憑我的經驗,如我在這刻認真地多呻吟幾遍,他定會支持不來,像排山倒海的榻下來。

那我的服務便可終止了。

但我沒有這樣做,我只閉起雙眼,想想我心儀的對象,那我就不想停了。

他沒有擁過我,我兩根本從沒認識過,我只知道他是我校比我高一年級的男生。

每天的最佳節目便是看他打籃球。

論外表,他不是那麼帥,個子亦不高大,不算是什麼迷倒眾生的白馬王子。

但他卻有說不出的魅力。

尤其是在他打籃球的時候,他總掛著笑臉,像很投入享受整個過程。

籃球像行星般,不住地繞著他轉。

最愛看到他渾身大汗淋漓,目光烱烱,英姿颯爽。

他投球、控球、運球及跳躍的姿態,煞是迷人。

可惜他不曾認識我,或許根本不知道有我這個人的存在。

我們似很近,但仍很遠。


我們只得一層水泥地台之隔。

他的班房正正在我的班房之上,我扭盡六壬,才可坐在和他的同一位置。

聽講課聽得悶時,仰首望望天花板,就好像看到他的身影。

更胡思亂想他有一天會穿過天花板,掉進我的懷內。

我雖然很喜歡他,但我不會主動去結識他。

女生嘛,總得有點矜持。

就算我主動結識到他,也不會得到寵愛。

太不馨香了。

整件事像被弄得糟了,一點美麗也沒有。

縱使,我知道以我的外表,是沒法吸引他,把他留住。

他只愛跟漂亮的的女生一起。

這點我是知道的。

我花了不少時間去跟蹤他,溶入他的生活中。

我不想求助於人,這會令這個秘密不再是秘密。

沒有人是可靠的。

我很害怕給別人訕笑,所以所有想知的東西,我都要親力親為地去找。

我知道他何時出門,何時到巴士站,乘坐那條巴士線,何時到學校......

有一次在巴士上,我按捺不住跟他對望了一會。

跟巴士晃動的目光像天外的星星,柔和得帶點親切感。

只是幾秒鐘的對望,就夠我興奮滿足了。

他瞄我身上和他同校的校服,還是瞄我的胸口呢?

就在這一瞥之後,他便彷如陌路人回過頭去,沒有特别的反應。

對他來說,我仍是一個陌生人。

我很失望,縱使我知道我是沒有希望的。

熟悉他的行蹤後,我的膽子也大了。

自製了不少機會跟他「偶遇」,但也徒勞無功。

時間不知不覺地溜走了,他也離校了。

他從前所居住的公屋也被拆掉了。

一下子,我便跟他失去聯系。

半個夢,半段初戀,半份情意,就這樣劃上句號。

不知他仍繼續升讀預科,還是到社會工作了。

當藍領,還是白領,當一個朝九晚五的文員?

像他這樣的一個波牛,怎能適應辦公室的生活?

他是會安安份份地坐在顯視屏前敲打鍵盤嗎?

他當個球員會比較好,我也愛看。

無比的失落。

我的心直墮進無底的深坑之中,一直沉下去......

想起那個他,我便緊緊摟著伏在我身上的他。

閉上眼,盡力去幻想他就是他。

我不知他像不像他,因為我從沒擁有過他。

借他的軀殼,我似擁有了他。

我想,他也會像他一樣瘋狂地親我、吻我、佔有我......

沒有了他,我就愛上了毒品,一試就停不了。

它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它能在短時間內令人興奮,達至極點。

一切都似已被忘掉得一乾二淨,還贈上半昏半醒的虛幻感覺。

在迷迷糊糊裏,吸一口氣也教人快樂。

不雖要什麼原因便可笑過不停或大哭一場。

也許生存就是為了笑和哭。

然而生活裏總擠滿了哭聲。

笑和哭都是一種情緒上的宣洩。排走一切不快的感覺。

兩者我都得到了。

誰也知道毒品的禍害,它會縮短生命。

但管它的,沒有快樂的生命,誰會稀罕?

生命愈長,受苦愈久。

要生存而活受罪,值得嗎?

但是,生命就是這樣。

別小覷小小的一粒藥丸,極致的快樂盡在其中。

每粒粉末都那麼矜貴、難求。

難怪那麼多人甘願被它俘虜,當他的奴隸。

當快樂的奴隸,有什麼不好。

活著也是為了這個。


請不要再向我曉以大義,我只不過是世界上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已。

我改不了這個世界,世界也改不了我。

互不相干,自得其樂,不好嗎?

禁毒?戒毒?驗毒?傻瓜想出來的把戲。

誰有權阻止別人快樂?

阻止人快樂者,也不應得到快樂。

到那時,他亦會愛上毒品,跟我不兩樣。

可是快樂是要付出的。

我不是千金小姐,張張口便有飯吃,伸伸手便有華麗美服穿。

我沒有那麼幸運,沒有那麼幸福。

幸運由天,但幸福卻可自己找。

掙到錢便會有幸福。

掙錢不外乎兩種方法:勞力、學識。

自問不是愛啃書的人,學識也不會比人高,就當得靠勞力掙錢。

為十多塊在快餐店幹一小時,幹一整天也只不過是僅僅一百多塊而已。

當收銀員要拋頭露面,清潔要面對人們吃剩的東西,洗抺地上去而復來的腳印。

連家裏的廁所也沒清潔過一次,卻要為別人的公厠日洗夜洗。

嗅著嘔心的臭氣,覺得自己不像人。

要填檢查表,常常被上司監察著。

非人生活。

不合乎常理,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付出與收入完全不相稱。

掙錢不一定要靠勞力,要靠自已的本錢。

我的本錢是青春。

慶幸自己是一個女生。


雖然爸爸很想我是一個男生。

他沒有這個福份。

也慶幸有這麼多男生需要我。

男生就是愛我的青春,愛我的身體。

對女生來說,青春是金錢也不能買回來的東西。

三十歲後,當青春耗盡的時候就會回頭想從前,從前是怎樣白費了青春。

所以青春可以虛渡,應作招徠賺點錢。

這就是少女名模被男生追捧,被女較年長的名模追擊的原因。

女名模無論長得怎樣美麗,怎樣懂得護顏,都捉不住、阻擋不住青春的流逝。

當她們受到急速崛起的少女名模,飯碗受到威脅,不得不聯盟抗敵。

諸多挑剔她們,詛咒她們過不了冬季,云云。

名模一時間變了尖牙利嘴,咄咄逼人。

因為少女名模有的青春氣息,她們已所剩無幾了。

唯有口伐敵人。

歲月無情,但說到底也實公平。

每個人都有一段青春,都必經歲月磨洗,逃不了。

我已十八歲了,青春最旺盛之時,亦是最容易用身體賺錢的時候。

成年了,可以看三級電影了,可以自主結婚了,可以選擇我的工作了。

最理想的工作是,喜歡做,掙得也多。

難得我現在有我青春的本錢,就不要白白浪費。

援交,是先成為朋友,然後慢慢發展成為情侶,一樣的循序漸進。

但這是協議之內的。

有了這段過程,才有戀愛的感覺。

我算時比較寬容了,不太挑客。

他們都不會是我的終身伴侶,何必太挑剔?

各得其所,交易成功就是了。

對,這是虛假戀情,但我們彼此都掩飾得好,一切都很順利,很美好。

何況就算是真的戀愛也不一定長久。

兩者大可能有同一的過程,結果也可是一樣。

情真。人假。沒有分別。

脫下了衣裳的男生,亦只是一頭飢渴的野獸。

他像脫下了面俱,脫下了人皮,不住的親我吻我,像要把我吞下去似的。

在最後的幾次衝刺後,也便氣喘如牛,軟伏在我的身上。

把我壓得胸骨也要破裂了。

但我又不敢即時推開他,假裝也要假裝到底。

男生只喜歡女性的溫柔。

我只好用盡全身氣力摟他齊翻了半圈,輕揉著他的頭髮、他的頸、他的背、他的腿。

裝作回味著剛才的興奮。

可我沒有一點記憶,沒啥讓人難忘。

他光著身子,睡得像一頭豬。

讓他睡吧,反正還未到點。

跳下床,洗個澡,走進浴室,徹徹底底的洗一個澡,把一切穢物沖走。

還我一身潔淨。

走出門外,吸一口新鮮空氣。

剛才的一幕已經過去了,亦將會在我的記憶中消失。

我期待新的一天的來臨。

有新的來電。

也許是一個新客。

雖然還很累,但工作總得要做。

難得還有工作,難得仍可掙到錢。

我比很多人都幸福得多。


其實,不要說是我陪別人吃飯、逛街、看電影......

其實他也陪伴著我,度過了不少的寂寞日子。

媽媽似已接受我不返家的習慣了。

懶得問我半句話。

不知她知不知道我正在幹什麼呢?

我想她還是猜不到的。

她只知道我是不羈反叛的女孩而已。

她不會知道我比她想像中成熟得多。

我們各自幹活。

她對我的好,我會記著。

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她。

但我們活在不同的世界,各自有不同的價值。

我不能適應她的生活。

無論如何,我都要讓自己活得好一點。

這就是我。


「Hello, Ida,我在網上找到你,你有空嗎?」

「現在我有空。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Snoopy。」

「哈!......怎會有男生叫這樣的名字?哈!......」

「這個名字不錯吧?」

「你還說不錯?」

「至少可以令你大笑一場吧!」

「哈!......你跟你的名字一樣有趣。」

「其實很多女生都喜歡我的名字。」

「你真的叫這個名字嗎,我以為......」

「你以為這是個假名?」

「......」

「大家都是江湖兒女,不需要這樣隱姓埋名吧?」

「對的。」

「今天晚上我可否跟你見面呢?」

「可以。」

「哪今晚七時就在IFC Starbuck裏等,好嗎?」

「好,今晚見。」

他很爽快。我喜歡爽快的人。

雖然未見過他,但不知為何,我很期待今晚的約會。

以為今晚必然是一個人度過,想不到......

都是上天賜給我的,我會好好珍惜今天的約會。

我也有預感,今晚我也不用回家了。

兩腿間不住地有蠢蠢欲動的感覺。

他的聲線竟然令我有莫明的興奮。

意外收穫!

我聽得出他都是年青的小伙子,所以很受我的歡迎。

我在咖啡店內坐在一張寛厚的單人沙發上,感覺舒適。

要是在白天,很難有機會坐得上這張沙發。

也許,很少人會在晚上喝咖啡。

這間連鎖咖啡室,永遠都座無虛席的,尤其是沙發。

因為很多年青學生都很愛坐這裏的沙發。

他們都是有備而來的。

手提電腦、筆記簿、教科書籍、文具......

這裏簡直就是他們的自修室,更是他們的家。

試問誰家家裏會有這麼的一張巨型沙發?

價錢不是問題,找地方放置它才是最大的問題。

所以,他們一坐下整天也不會離開。

他們愛這個家。

而他們只惠顧一杯咖啡,就可享用這張沙發一整天。

真化算。

雖說政府轄下有多間自修室,但他們不愛用。

因為坐在這裏溫習,看來會比較酷。

也許這個新客都因為如此想出這個地方來約見。

通常我的客人不會遲到,但今趟例外。

男女約會必然是男等女的,這是男生應有的風度。

要我等他未免有點要過份。

如果再遲遲不來,我必會拂袖而去。

一宗生意沒了,算不了什麼。

以後的,多的是。

在我剛剛想站起來欲離開的時候,一男生擋住了我的去路。

眼前只有他堅碩的胸膛,似曾相識。

他身穿著著新得發亮的T-恤,印有Snoopy的卡通圖案......

Snoopy?......

「Sorry,你是Ida嗎?」

我抬頭一看,就在這一瞥間,我的神魂不知往哪裏去了。

雙頰不禁發燙,像重獲初戀的感覺,麻木得不懂得呼吸。

是他......

巧合得有點過份。

是上天的善意的安排,還是惡意的作弄?

我心儀已久的他,竟然重現在我的眼前。

我兩從未如此近距離地對望過。

我瞪著他,不發一言。

「是。」我不敢說,還是不想說。

「我想你是了,你跟網上的照片沒兩樣。」

「......」

他輕輕用手托著我的肘子。

「來吧,我們到另一間館子吃點東西吧!」

他見我不動便使點勁拉我走。

他的身影在我的瞳孔裏無限放大,大得我再不能承受。

我頓變得極渺小,但小得無地自容。

我是什麼?他是什麼?

我跟他一起算是什麼?

是愛情的開始嗎?

是交易的開始嗎?

我不知道。

溫柔的目光變了樣嗎?

愛情的最終目的......

交易......

我可得到他了,慶幸吧!

這個機會,我不是期待以久嗎?

他把我愈捉愈緊。

不知從哪裏來的蠻力,我扔開了他的手。

盡力掩蓋著快要爆發出來的淚水,向著大門衝去。

本抑壓在喉頭的嗚咽,像山洪般在牙縫併發出來。

街上的行人被我嚇得目瞪口呆。

可走得多遠就多遠。

不要讓他再看到我,我也不要再看到他。

《全篇完》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