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20|閱讀時間 ‧ 約 26 分鐘

海上的人，終會漂到嚮往的彼岸。

我們都是海上漂著浮著的人，沒有人知道會漂到什麼時候、會漂到哪裡，但你知道你不是一個人，有很多人跟你一起在海上漂著，而且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會靠岸，心心念念的彼岸。

我想這就是滅火器的魔力吧，用音樂告訴你「別怕，別怕。」有很多很多的人，跟你一起，一起難過、一起痛苦、一起喝酒，再一起從噩夢中醒來。

昏黃的火光照著，皮膚些微的刺痛感，你在無意識的狀態下睜開了眼，原來這就是日出的滋味嗎？

那些閉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的痛苦，真的不見了嗎？

猶記那年搭著通往嘉義的區間車，搖搖晃晃的就到站了。跟吳在車上聊了很多，那時覺得自己終於遇見了人生中最大的困境，因為從來沒想過，「愛」會在某一個平凡不過的一天突然消失，像往常一樣起床、盥洗、看了一眼手機的訊息，迷迷糊糊出了門，終於有時間坐下來好好思考的時候，才意識到「愛」消失了。我發現我開始對一切感到厭煩，對一成不變的問候沒了耐心，就算我很用力地想找出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很想把愛找回來，卻還沒發現一切都只是徒勞無功，從來都沒有回到「像以前那樣」的可能，時間是不可能按下倒回鍵的，聊著聊著就這樣到了嘉義站。我即將前往我人生中的第一場音樂祭，那是人生第一次大考前、準備升高三的暑假，也是在過了五年後的現在我才知道，對我意義非凡的一個暑假。

身為一個音樂祭小白，第一次就獻給當時台灣前二大的覺醒，五光十色的人們怎麼可能不帶給一個還沒成年的高中生衝擊？嚇都嚇壞了。因為真的沒想過世界上會有一個地方，只有音樂和啤酒，這也是我第一次能把腦海中「烏托邦」這個似懂非懂的詞形象化的時刻，原來這就是音樂祭啊，傳說中的世外桃源。

你以爲你已經足夠成熟到，你能夠自己處理你所面對的一切，因為你是大人了，殊不知往後五年還有得你好受。但當時的你確實覺得能夠把一切的自己都暫時借給音樂，就是你這輩子最幸福、也是最嚮往的時刻，哪怕人生至此也足矣。

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泥巴音樂祭，一輩子就只到了這麼一次的世外桃源

讓我最難忘的是第二天正中午，在幾乎沒有遮蔽的大草原（或爛泥），我們讓大太陽曝曬了一小時，真的是台語所謂的「曝乾」，曬到快變成乾了，明明前一天晚上還淋著大雨踩著泥巴，如此瞬息萬變的天氣，不就是當時天不怕地不怕、遇見任何情況都非常橫衝直撞的我嗎？但這都不足以消滅我的期待，畢竟最開始就是衝著他們來到這裡。因為早早去等所以站的位置非常前面，想當然地不可能少了衝撞。 Intro 音樂ㄧ下現場氣氛已經被鼓譟到最高點，第一首歌開始，我迎來了人生第一次的衝撞體驗，我很放鬆的把身體交給音樂，隨著音樂跳動，好好感受「Live」的時刻，如此真實的「活著」。

結果吳的眼鏡就這麼突然的被撞到地上。什麼都不懂的我第一個想法是完蛋了，眼鏡這麼貴的東西他回去可能會被罵了。我沒想到的是，大家竟然非常有愛的圍成一個圈讓吳撿眼鏡，第一次看到這個景象我真的非常不可思議，明明大家前一秒都像整個世界只有你一個似的沈浸在音樂當中，下一秒發現無的眼鏡掉了之後竟然自動地幫忙找眼鏡，並且圍著圈保護我麼的安全。又溫暖又熱情的歌迷們，原來音樂祭一點也不像新聞當中說的那麼恐怖，大家都是充滿著愛的。

我真的被我以為我已經感受不到的「愛」包圍了。

接著唱到〈海上的人〉，也是我事到如今過了五年還是最喜歡的一首滅火器的作品。在那個當下，不管認不認識隔壁，大家的手都很自然地搭在身旁的人的肩上，一起隨著音樂左右搖擺、大聲合唱，即便到了現在這個場景還是恍如昨日，只要我閉上眼它就可以出現，那是我第一次見證永恆。

「毋免驚咱寬寬仔行」就這麼簡單直接的一句話狠狠打進心裡，累積許久的壓力好像都在這一刻獲得釋放，就是這麼一瞬間的。你知道你自己懂了，困擾你許久的問題好像都不再是問題，其實心中早就有答案的，只是往往你會不願意相信，就讓一切照著自己的聲音走吧，讓時間帶你慢慢的走就好，沒什麼好怕的，就算你仍然害怕黑暗，至少你不是一個人。

回程的我們一樣是搭著區間車，在恍惚之間還沒能完全意識到這兩天發生的所有，只是心好像變熱了一些，慌張的焦急的也終於散了一些。原來那些曾經束手無策、心頭上的鎖，都只是因為還沒遇到合適的鑰匙，越是急著逼自己找出答案，反而只是讓自己更容易試到錯誤的鑰匙，滿懷失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