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之心」第十一章，沖天落英（二）

見史卡特陷入沈思，阿秋士看著他說：「最重要的是，你現在理解了嗎？理解她長久以來對你的愛戀？理解她為何發怒？古德溫對阿蓮娜的侵犯只是一道打在枯樹上的閃電，但足以點燃整座森林的枯枝落葉，卻是在她心中因著對你的不滿而慢慢堆積起來的。」

「就算如此，她對我是愛是恨，跟這個任務有關係嗎？」

「關係可大了，史卡特先生！」阿秋士高聲道：「紅隼女士愛你所以跟著你，她生你的氣所以滿腦子只想打趴你，如果你有辦法跟她誠摯道歉，並且對她述說你的真心真意，她說不定會氣消。」

「你忘了我剛剛才試過，還是你提的餿主意！沒有用。」史卡特反嗆。

「那是因為你道歉的理由你自己也不相信！現在不一樣了，在下已經解開雙方的誤會，這次一定可以成功！雖然不一定能讓紅隼女士回心轉意，但能讓她息怒，我相信她會回復理智，把我們的話聽進去的。」阿秋士耐心地解釋。

「也許吧。」史卡特不置可否。

講到息怒，他突然想起當他擋在古德溫的木屋前，阿速卡憤怒地踩他尾巴這件事。

被熟人踩尾巴，在狼頭人習俗中有兩種含義。一種是親友之間的「我恨你」，另一種是⋯⋯愛侶之間的親暱抱怨：「我現在很生氣，我要你安慰我！餵我好吃的！抱抱我！抱抱我啊！」

阿速卡知道這層含義嗎？她是從哪裡學來的？是她從每天看的那些閒書學到的？史卡特皺眉搖頭。

「史卡特先生！」阿秋士不悅地打斷史卡特的胡思亂想，說：「從這裡逃到綠樹王國，進度快的話不超過三天，如果這兩天無法逮到她，她就會迎來最悲慘的結局！也就是被公會的監察小隊抓到，或者被浮華之塔圍殺掉。任何能挽回局勢的方法都該列入我們的考慮範圍。」

「她還在氣頭上，道歉這方法⋯⋯可能不太有用。」史卡特悶悶地說：「它會是我最後的選項，我還是偏向打敗她，以力服人。」

「請認真考慮在下的提議，史卡特先生。」

「夠了，愛情專家阿秋士。」史卡特伸手阻止阿秋士繼續說下去，「我跟她的私事就先到此為止，現在應該來想想下次面對她時，我們還有什麼戰鬥策略。」

「在下不認為我們有任何勝算。」阿秋士悲觀地說：「這次如何敗的，下次再相遇也不會差太多。」

「不，不一定！」史卡特前傾身子，小聲訴說：「我這次沒有放開全力，她也沒有。我們都有對方已知跟未知的招數還沒用上。」

「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剛剛只用上一瓶戰鬥藥劑，但受過藥劑專精訓的狼頭人，例如我，最多可以一次承受三瓶的劑量，這是她知道的。而且我還有一些她不知道的招數。」

「那些招式是？」

「商業機密。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用。」

「無意探聽。」阿秋士揚起雙手結束這個話題。

「而阿速卡也藏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手段，我們最好先從最基本的方面來思考。弄清楚她有什麼裝備，能施用什麼招數，還有我們要怎麼防範。」

「在下沒有意見。」阿秋士翻開筆記到空白的一頁，說：「你來唸，我來列清單吧。」

史卡特照著自己的記憶，一項一項唸出阿速卡的武裝：「她帶了一把能拆合成七個破片的結界法師專用泰洛斯戰刀，刀名『基努』、一把結界法師專用泰洛斯短刀、一把普通匕首、一件逆箭斗篷、兩組恨鐵飛錘、一組七隻的結界法師專用特製飛刀、一袋十二顆充飽的高級魔水晶、一個二環法術卷軸——」

「一個什麼？」阿秋士震驚地抬頭看史卡特。

「一個二環法術卷軸。」

「二環法術！我們怎麼可能贏啊！」阿秋士高聲哀嚎。

「別緊張，那個二環法術不是戰鬥用的。」史卡特連忙解釋。

「不是戰鬥用的二環法術？」阿秋士一臉疑惑。

「那是一個泰洛斯大型慶典魔法，阿速卡說那叫『沖天落英』（Ascendant Patels）。」

「一個沒有戰鬥用途的法術卷軸？」

「是啊。」

「沒有戰鬥用途？」阿秋士再次確認。

「對啦！你要我重複幾遍？就是沒有。」

「紅隼女士身為公會認證戰巫，身上怎麼會有非戰鬥用、純觀賞性的法術卷軸？」阿秋士不可思議道：「她要用這個卷軸做什麼？」

「沒做什麼，這個卷軸是我送她的。」

「送？一個二環卷軸不便宜啊！」

史卡特尷尬一笑，因為確實不便宜。那個卷軸花了他整整三枚黃澄澄、沈甸甸的史卡拉貝金幣，相當於他辛苦跑了兩趟運奴任務的總酬金，他要跑四五趟才能存到這麼多錢。

「所以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法術？你為什麼要送她一個戰巫用不到的卷軸？別緊張，在下只是好奇問問。」阿秋士將筆記翻到新的頁面，羽毛筆執在手，小心翼翼發問。

「根據阿速卡跟我說的，這是一個古老的大型泰洛斯法術，通常要三個法師合作施展，效果就是發出超級喜慶的大型幻象，會有很多、很多亂七八糟我也叫不出名字的花瓣噴上天，還附帶彩色光暈跟香氣，可以持續一整天。聽說是在他們的大型節日慶典上用的。」史卡特回想起阿速卡述說這法術有多了不起時，提到她自己也只在小時候看過一次的興奮之情。

真像個雀躍的五歲女孩。

「花費重資購買毫無戰力的法術卷軸，這似乎不像史卡特先生你會做的事。」阿秋士一臉狐疑。

我真的有這麼吝嗇嗎？好吧，也許有一點。史卡特惱怒地想。

「不，在下不是暗示你是個吝嗇鬼。」阿秋士似乎看穿他的想法似的急忙解釋：「我的意思是，以你的風格，應該會買一些更實用、更便宜的高階一環法術卷軸，例如能量球（Powerball）或雲殺術（Cloudkill）這類的戰鬥法術。」

「因為那個卷軸是她要我買來送給她的！」

「咦？」

「大概兩個月前，我們路過奴隸拍賣場隔壁的奇物販賣舖。」史卡特口氣無奈地說：「阿速卡一眼就相中了那個卷軸，她端著卷軸，笑著跟我說：『哈士奇你看！這是古泰洛斯風格的高級卷軸！你看看它的做工、封印、紋飾，無懈可擊，根本是藝術品！你不覺得它上面寫了我的名字嗎？』」

史卡特模仿了阿速卡當時一臉興奮、雙眼放光的表情。阿秋士忙著抄寫，沒空看也沒空發表感想。

「我回她：『我什麼名字都沒看到，而且妳有看到價錢嗎？三枚金幣！三、枚、金、幣！妳身上的錢早就花光了，如果我花錢買了，我們下個月、下下個月就都得吃土過日子了。』」史卡特氣憤地說：「她在那裡放了又拿、拿了又放來來回回好幾次，最後可憐巴巴看著我說：『嘿，哈士奇，我下個月生日，你知道嗎？』」

阿秋士停筆，眼睛上漂看著史卡特。

「我知道她想要跟我討生日禮物，所以就跟她說：『喔，是嗎？那祝妳生日快樂囉。』」史卡特繼續他的牢騷：「她很生氣地瞪我，說：『你確定這是正確的回應？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喔！』」

「你回了什麼？」阿秋士皺著眉頭問。

「我擺出最有誠意的笑臉，很誠懇回她：『喔——那真是太棒了！祝妳生日快樂啊！』還邊跳舞邊替她唱了首生日快樂歌！」

史卡特舞跳得很開心、笑得很開心，他也以為阿速卡看了會很開心。

她沒有。

之後的三天他都過得相當、相當悲慘，直到他捧著包裝精美的「沖天落英」卷軸回去請她息怒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