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43- 關於演員這行的生態 ft. 安德森

訪問日期：2024-11-11

這陣子，劇集《影后》討論度超高，這個行業相關人士都心有戚戚焉，尤其是女演員，這齣戲也讓更多人知道演員的多重宇宙、多重糾結。想要成為演員的人不少，但這一行水很深，如果有人給你一些提醒，一定會很有幫助。身兼演員、表演指導，也是八月表演工作室創辦人的安德森，就邀請演員、導演、試鏡、選角、經紀人、親密指導等專業人士分享，讓大家更了解這門專業。

表演指導很大一部分任務：讓演員放心

蓉：我相信這個節目播出大概是兩個禮拜後，影集《影后》應該還是話題。其實不只是這個行業的人，我覺得很多觀眾看了都會非常有感觸，剛好你開的這個演員講堂很符合。十二月會開，你已經做第六季了，而且我覺得你開的科目，跟其他人真的蠻不一樣。當然一定有演員、導演，你還有試鏡、選角、甚至經紀人，有九個講師其實都是業界一聽就覺得，真的都很頂尖的人耶。當初為什麼會想到要開？

森：一開始其實是有一點教課到有一點小小的疲倦，就覺得一直教表演課會有一種疲乏掉的感覺，然後就開始發現，其實表演課已經有很多種選擇，我就會去思考，那除了表演課之外，演員還需要什麼，才會有這個講堂的發想。如果我邀請一些業界人士來做一些實務的交流，也許他們短短的一個分享，可以讓演員有更多不同面向的思考，或許會比表演課更有用嗎，還是說他們更有機會可以直接接觸到這些人。

蓉：對，我覺得剛好也是邀請到你來，也是想要問你這些。因為我們自己是演員，而且我是一個年長的演員，我覺得年長有個好處就是，你的心理已經長得差不多了，比較不會有這種……雖然我看《影后》，並沒有那麼覺得我有這些狀況，但是我很能體會，因為一樣是女生嘛，一樣是演員。可是我就會覺得，就像你剛剛說，除了我們通常會覺得表演指導就是指導表演，可是其實沒有耶，我們看這個影集就會知道，其實很多演員在糾結的事情不完全是，甚至表演技巧其實是很小的一部分，很多你會影響到自己的，是你的心，跟你遇到的環境。你擔任表演指導其實也蠻多年了，你看到的是什麼？

森：我覺得表演指導有一部分的任務，其實是讓演員放心，然後做一個鼓勵跟陪伴的角色，大過於傳授技巧這件事情。因為我始終相信，其實每一個被選進來的演員，他都一定有他很棒的地方，他才會被選來擔任、賦予這個角色的靈魂。所以我覺得很多時候，其實我們只是在透過一些簡單的活動或是設計，讓他有一個不同的面向去思考，他怎麼去創造這個角色，或是什麼進入這個情境。很多時候，其實如果是在現場的話，真的就是有點顧頭顧尾，幫他看還有什麼地方可以更好，或是有時候片場很多很混亂的狀況，有時候他們可能也會慌，有時候我們可能就是提醒他，做十個深呼吸，其他都不要想，就夠了。我們講這句話對他來講可能幫助就很大，因為緊張的時候他可能就忘記呼吸，就一直在記等下站位怎麼調整啊，道具啊、連戲的問題，就會忘記要讓自己安靜下來。所以我覺得表演指導做的事情，有時候真的不是只是在表演上面，有很多是表演之外的事情。

蓉：而且我人生第一個表演指導采儀老師，其實就是沒有在教表演，她就說我不是在教你表演。我到現在印象很深，因為我演的戲也好幾年前了，可是我印象最深是有一次，我等一下要哭，然後她就是坐在旁邊握著我的手。所以有時候表演指導就是心理的支持，心靈導師，有點這個角色。

森：有點像耶，但是我覺得每一個老師的方式都不一樣，如果還是要以很正規來講，表演指導他的確最主要任務就是去訓練演員的表演，可是我覺得這個也要看我們在什麼樣的劇組，然後是什麼樣的演員，我們老師們要拿出來的東西就會不太一樣。

了解演員生態 思考自己願意接受嗎

蓉：所以你教過是劇組已經先挑了的，他們在拍戲前要做訓練，你也有教過素人。你覺得那個天分占比很高嗎？

森：很高耶我覺得。我覺得當演員真的是要聰明跟靈活還蠻重要的，這個是還蠻現實的。

蓉：如果學生問說，老師我真的很想要演戲，你可能教了一陣子覺得……很難隨便誰你都鼓勵他對不對？

森：以前可能會充滿善意的鼓勵大家去試試看，可是現在你就會發現整個環境的改變，我也會去跟他們分享整個環境的改變的時候，我就會讓他們再去多思考一下。但是我覺得你還是可以去試，因為試了之後你才會更確定，這個工作它的生態是這樣，那這樣的生態你願意接受嗎？而且它可能會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蓉：你要付的代價其實有點高。

森：對啊。

蓉：然後可能就是先提醒他，它好像不太完全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森：沒錯沒錯。

蓉：那你那個bar要設在哪裡⋯⋯

森：什麼時候停止。我覺得他們可能去試了幾次鏡，有些人可能就過不了被打槍的那個階段，他可能就會覺得，他沒辦法一直接受被人家拒絕，他可能就會想要換別的事情做。

想放棄的時候 就把得獎感言念一遍

蓉：而且我覺得演員很弔詭就是，我們做其他工作，你被打槍你可以說就事論事，可是演員在做的事，就是你這個身體、你這整個人，好像很難切開，所以那個心理素質真的要很強大，你才能支撐那個，我一直被打槍，但是沒有懷疑自己。

森：我覺得根本不可能。我覺得所有人都嘛是邊走邊懷疑自己，然後又邊想著沒關係，我再試試看。

蓉：對，因為我們看戲為什麼會有共鳴就是我們有認同，會同理啊，所以我怎麼可能在人家一直打槍的時候，我還不同理這件事。

森：對，但是剛好你剛才提到《影后》，我突然想到一招可以跟大家分享，我覺得很有用。就是胖姐講說，當你想要放棄的時候，你就把得獎感言唸一遍。我聽到那一段我就想說，這應該很多人都很有感覺。

蓉：用這個來激勵自己。你有這樣做過嗎？

森：我有耶。

蓉：真的？！

森：我真的有。因為我是從小很喜歡看頒獎典禮的人，我都會看得很投入，很感動，然後真的都會一直幻想，假設有一天有這個機會的時候，我要謝謝誰。所以看到《影后》播出的時候，就覺得哇，真的是，這個業界人士真的感同身受。

選角指導分享 演員為什麼沒被選上

蓉：那這一次你開第六季的演員講堂，當初怎麼去設想要安排哪一些演員可能會需要知道的事情？

森：其實我也是先從自己的經驗裡面去思考，怎麼去策劃這樣的活動。然後我就想著應該把跟演員有關的主要的核心的工作、角色，也許它們都可以開一個單元來分享，所以我們就先找了導演，當然也有演員，還有選角指導，這幾個是我一開始就蠻確定想要邀請的人。我覺得選角指導也是近這十年才大量的被重視與討論，因為以前可能都是電視台或是製作公司，或是製片，直接協助找演員，不見得會需要再請一個選角指導來尋找適合的角色。我覺得很多新入行的演員們，可能就對這一塊會比較陌生，或是說他可能一出來就有經紀公司的保護的時候，他可能沒有機會實際去跟選角指導有進一步的接觸，就是收到資訊就去試鏡，有上就有，沒有就沒有，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沒上的原因是什麼。

所以這次我就邀請了蠻多不同的選角指導，一起來分享他們在這一塊上面是如何進行，以及他們怎麼去選演員，然後演員沒有被選上的原因，絕對不會只是因為你表演不好而已，其實還有很多因素的問題。這些東西在這個講堂裡面，就可以讓演員知道，原來有時候我們沒有被選上，真的不是表演不好，其實還有很多，可能搭配上的問題啊，或是長相的問題啊，很多很多，無法在你的操控之內的。

蓉：就像你去想某一個角色，譬如說《華爾街之狼》的李奧納多，你隨便換一個人，你覺得像不像，那些人就是在這樣想啊。

森：對啊。

蓉：他覺得連不連得上，出錢的人覺得連不連得上。有時候是創作者覺得可以，但出錢的人覺得不行，那你可能就沒有辦法了。

森：對，年輕演員不會想到這些事情，他們只會在乎，我當下的演技，試鏡的時候我有沒有演好。如果他覺得只有一點點演不好，沒有被選上好像也很正常，可是他們就不會想到後面還有很多的想法，我覺得這個東西就很容易讓新演員不斷的內耗。因為當你一直對自己的表演沒有信心，或是你一直被拒絕的時候，的確是會枯萎的。那我覺得透過講堂的方式，讓選角指導直接來分享，他們也有他們不得已的地方，他們直接講出來的時候，很多演員可能會鬆了一口氣，他就會知道，其實試鏡失敗是一種常態，這就是我們的生態，你要進入這一行，那就是你要去面對這件事情。

演員履歷五花八門 試鏡訣竅傳授

蓉：我覺得這個很好也是，這個行業一直很不透明，這幾年有漸漸要讓它透明化，可能從工時這些開始，我覺得都是好的耶，想加入的人，你有一個底啊，我知道大概會有什麼狀況，不然大家進來就是一直直接肉身在衝撞，就是非常的慘烈。那除了選角，甚至還有試鏡對不對？

森：對，我覺得試鏡這個部分也蠻有趣是，像有一堂課是格格老師，她會請學員事前把履歷都寄給她，然後我們會直接在講堂上把所有的履歷攤開來一個一個看。因為每一堂課我也都在嘛，我們是先看他們的演員履歷，所以你就會看到每一個人履歷怎麼去設計，怎麼去做，哇，一看，我真的覺得是上了一課耶。因為你發現每一個人的思維都不一樣，然後每一個人怎麼去挑選自己的照片，以及你要列出自己哪些優勢，或是你的背景的時候，那個選擇都很有趣。你也會發現有些人很可愛，他履歷都做得很棒哦，很豐富，照片也都超美，結果沒有留任何的聯絡資訊。Casting就很頭痛啊，完全找不到這個人，我想要發你來試鏡，結果完全沒有聯絡訊息。

蓉：怎麼那麼小朋友啦。

森：對，可是還不少哦，還不少這樣子的人哦。然後你就覺得，哇，選角也很辛苦，他們要看這麼多大量的資料，要歸納整理，然後還要知道哪一個角色，哪一個演員他有什麼特殊專長什麼的。

蓉：這樣看別人的好像真的也是可以學到很多。

森：會，而且你會發現每個人的背景都很有趣，有些可能已經是高材生，你就會想說，天啊你怎麼還要來，可能他已經是當過律師的人了，然後突然說他想要試試看他的演員夢，跑來丟資料來試鏡，先暫時離職。或是有那種二度就業，各種都有。你就覺得，哇，這些人，其實我還蠻尊敬他們的。

蓉：所以以你接觸到，有表演夢的人，領域非常廣。

森：對，也有那種六、七十歲的長輩也想要試試看，退休了沒事，然後剛好可能有人有認識的人，請他去試個廣告。試了一兩次，他覺得，欸，不錯耶，再試試看。

蓉：這個對大家應該幫助很大，知道自己這樣子可能會很容易前面就被打槍了，完全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

森：對啊，或是你看大家怎麼選照片，有些人他可能永遠放照片都不會有正臉照，因為他就覺得我就是左臉好看，所以永遠都是左臉。那Casting就很頭痛，因為提案的時候一定要正面的照片。我覺得這堂課就讓大家整個很赤裸裸的，因為你都看到每一個人怎麼做自己的資料。

蓉：所以你們應該也會很驚訝，很多我們覺得是101的東西，可是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

森：對，或者有些可能已經是有一些不錯作品，線上的演員，他們可能以前都是有經紀公司保護，所以他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履歷長什麼樣子。

蓉：哦對耶。

森：他們就被經紀公司包裝好了嘛。然後有些人可能已經離開公司，現在是自己開始接案，他就要試著自己做演員履歷。他丟出來的時候你也會很驚訝說，哇你的經驗很豐富，可是你的履歷怎麼是這個樣子。

演員需要經紀人嗎？經紀人跟你說

蓉：甚至你還有開經紀人的課耶。

森：這一期第一次邀請經紀人來。因為經紀人這一個專業，其實說真的，連我自己都也不是很清楚經紀人的業務內容，或是他們跟演員的關係到底是什麼。其實前面幾堂課，我自己就有在思考要邀請經紀人來，我們也有詢問過一些經紀人，可是我覺得經紀人大部分，都還是蠻低調，或是怕自己的經驗不夠，不好意思分享，或是覺得自己可能資歷還不夠深，怕誤人子弟等等。其實坊間在講經紀人的課程，真的很少很少，幾乎找不太到。後來我就詢（廖）麗雯姐，她就說她之前剛好也有在三立藝能學院去幫他們講課，所以她有一些講課的經驗可以來分享，我就覺得這是一個蠻棒的機會，也沒想到這一堂其實已經快要額滿了。蠻多人蠻好奇到底怎麼去找經紀公司，或是說新演員到底需不需要經紀人，經紀人的工作到底是什麼。因為很多人會覺得，經紀人就是幫你找案子，但其實這只是他們，可能十個工作裡面最容易的一個工作。其實還有其他事情是，演員可能沒有想到經紀人還要去幫你做很多的事情。

森：因為經紀人的款式也很多種，你可能也要了解你是一個什麼樣個性，你需要什麼樣的經紀人，然後要一直去聊。

蓉：你知道某一些規則跟潛規則以後，你知道我要這樣選擇還是不要，這個還蠻重要的。

森：我前陣子剛好被一個朋友問到，你知道怎麼跟經紀人相處嗎？我當下回答不出來，因為我沒有想過這件事情。我也是這兩年才真的跟經紀公司合作，他就突然問我說，你知道怎麼跟經紀人相處嗎，我就說哇，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就覺得很有意思，好像需要去思考這件事情。因為你現在已經有一個經紀人，好像你就不會是像以前完全自己在接案的時候，比較被動，像是多了一個夥伴可以一起去討論，那你是不是可以給自己一些規劃，然後適時的跟你的經紀人討論。

森：而且我覺得，因為現在社群媒體的就是大量的被使用，大家的言行其實是容易被放大的。所以我覺得今天有一個經紀人，如果他有一個專業的能力，可以去為新演員做一些提醒，一定是件好事。因為年輕人總是有時候就會比較衝動，想到什麼就會說什麼，可是如果今天有多一個人可以保護你，給你一些提點，可能會讓你的演員路，可能少走一些冤枉的路，我覺得還是有差。

蓉：對耶，我在社群媒體蠻常看到，其實不應該寫的東西，那個其實對你的專業會有傷害。然後還有一個課是親密指導。

親密戲怎麼拍、怎麼保護自己？親密指導提點

森：親密指導也是這一次新增的單元，我們邀請嘉茵來，她本身也是演員嘛，她也是表演老師。

蓉：她應該算台灣第一批的親密指導。

森：對，我也很好奇她的做親密指導員的流程跟她的方式是什麼，因為說真的，我們台灣目前還沒有任何老師有去得到美國的親密指導員的認證，因為他必須要上一套的課程，所以大部分都是表演老師被詢問說，你可不可以順便做一下親密指導，連我也被問過。我們就只好自己上網做一些功課，去了解國外是怎麼操作。其實我覺得概念我們都可以理解，只是說到底我們台灣的文化生態，我們可以擬定到多細的步驟，然後怎麼去要求劇組跟演員還有導演都可以來配合這個準則，讓大家在拍親密戲的時候是可以按部就班，有條理的來執行。

那我覺得這個剛好，因為前陣子就metoo事件也是沸沸揚揚，剛好親密戲就被大家更重視，所以我就覺得，如果這個單元也可以讓新演員們先瞭解，以後如果你去拍戲，不管什麼樣的戲，遇到親密戲的時候，你就有一個概念說，我是可以要求什麼，或是說我可以知道，哪些是在演員的工作範圍內，哪些是我可以說NO，我不想要做這件事情，就是遇到親密戲的時候，那個SOP是什麼。

可是我覺得他還有很大的被討論的空間，因為演員會一直隨著時代去改變嘛，所以不同世代的演員對於親密戲的要求，或是他們的界線都不一樣，但是你現在要把從年輕演員到長輩，就是比較成熟的演員，要用同一個規則去規範他的時候，我覺得是不容易的。因為過去的人可能覺得，我們以前拍戲也沒有什麼親密指導，你現在要請一個親密指導是要做什麼，也有可能會有這樣的聲音；也有可能年輕演員他覺得，我就什麼都不怕，為什麼要這樣子把我給，好像被限制住了，所以我覺得這還有很大一個努力的空間。

蓉：但我覺得它很重要就是，很多時候親密指導先幫你想到。有些時候我覺得是你還沒遇到的時候，你以為你都OK。我也有聽過有演員他覺得，只要不要露點他都覺得OK，可是到現場他突然縮了，也是有這種狀況，因為我們永遠不知道我們到那個時候真的會怎麼想。可是如果親密指導可以，盡量全面的想到，事前先溝通，我覺得就是那個安心，我知道我到時候會發生什麼，而且想像跟實際不會差距那麼大，我覺得這個真的蠻重要的。你做表演指導下來，觀察這個行業，應該是越來越完善吧？

森：是啊，我覺得整體是，在工作的安全上面，我覺得是越來越進步的。包含劇組的氛圍，或是各組之間的尊重，我覺得大家都有進步。尤其因為我比較常跟兒童跟青少年工作，我也會發現，已經沒有像以前人想像的說，小孩演不出來導演就會罵到哭那種，我已經沒有再遇到這種狀況。其實大家現在也可以把兒童演員當作專業演員來一起跟他們工作，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躍進。

小演員達不到理想狀態 表演指導怎麼辦？

蓉：但是當小朋友他們做不到理想中的狀況的時候，你們會怎麼辦？

森：我會跟導演說，導演可能需要給我們五分鐘或十分鐘，然後其實我通常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呼吸練習，我永遠都是先做呼吸練習。如果先以科學上來講，它會讓我們的副交感神經穩定下來，你會先讓孩子的情緒恢復到一個沒有那麼緊張。因為喊卡，演不好，孩子也會知道是因為他的關係，所以我們又要重來一次，這個聲音一直進到孩子的大腦裡的時候，大腦就會啟動一個防護機制，他就會害怕說，我可能又會演不好，我不敢演，我不想演。所以呼吸這件事情對我來講太重要，我要先讓他冷靜下來，而且我要讓他知道，有時候演不好不只是你的問題，可能是技術上面也沒有搭配好，所以孩子你不要有這樣的想法。我先確定他整個冷靜下來之後，我會再重新講一次，導演剛剛跟你講需要調整的戲是什麼，我通常都會條列式，第一步驟是什麼、第二步驟是什麼、第三步驟是什麼，然後我會請孩子repeat一次給我聽，我要確定他有輸入我的指令到他的大腦裡，這樣就可以減低等一下他要重來一次的機會。

蓉：感覺是一個蠻難的工作。

森：不難啊，我覺得不難，但是要有耐心，真的要有耐心。

蓉：那你是做了以後，覺得自己是有耐心的人，還是原本你就是？

森：我覺得我原本就算有耐心的人，但是做了之後就發現，我耐心好像真的比一般的人大很多，這個也是大家給我的feedback。就是看我在跟孩子工作的時候，可能你會常常感覺到周邊的人已經焦躁不安的時候，我還是可以很peace的跟孩子講，沒有關係，慢慢來。我就是會說，真的沒有關係。

蓉：你是自己就很常做呼吸練習的人，還是你其實本性就這樣，就是偏冷靜的人？

森：我本來就是冷靜的人，但是呼吸這件事情是我以前有去上課，我有去上過靜心課，我就花了蠻大的時間去做呼吸練習，就真的有感受到那個對身體的幫助。

蓉：現在你就是很多小朋友戲的愛用表演指導。

森：對，很榮幸，但是壓力也很大。因為就會發現，現在劇本的口味也越來越重，要拍孩子的戲也都越來越難，題材也都越來越，「恐怖」。

蓉：對，如何在兼顧小朋友的身心狀態，然後又可以做到劇情要的東西。

森：所以現在也會開始有些劇組有一個sense知道說，很難的戲，我們可能也會去找心理醫生來搭配。所以我們就會在前置期，跟心理醫師有一個討論配套措施，甚至是會先請被選上的演員，先去跟心理諮商師做個案的交流，讓心理諮商師先去做一些諮詢，再透過心理諮商師告訴我們一些孩子的狀況。

表演探索不完 一直想要嘗試新角色

蓉：你從事演員、表演指導這個行業到現在，表演這件事，對你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嗎？

森：很有啊，一直都很有啊。而且我覺得，我個人是因為一直都在環境裡面嘛，然後可能也跟教學有關，因為我很喜歡去研究跟看不同的表演的書，所以每看到一個新的觀點，你就會覺得它總是有探索不完的東西。然後探索不完這件事情，就會讓我還是很喜歡表演。總會覺得到底什麼時候會有一個好的劇本，哪個角色，可以讓我真的去試試看這一些書上寫的這些方法。

蓉：所以愛表演，也愛教學，感覺蠻棒的。

森：當然可以做自己開心的事情都很棒，可是它就是一個不固定，所以就像大家說很閒的時候，我們就要去想怎麼度過這段很閒的時間，難免就會慌。

蓉：例如像我就看三百部電影。

森：超誇張。

蓉：可能這個就是年長的好處，不會焦慮，直接挑一部電影。

森：好好地享受。

蓉：不然怎麼辦呢，既然現在還沒有要轉行，只好先這樣子，那就再看一部囉。但是也有覺得安德森，因為之前你來都是，你還有做劇場作品。所以很棒啊，你每次說你要做的事情，你都有做。

森：對，這個是我的原則。

蓉：蠻酷的，而且你都可以做得很好啊。

森：我是真的都蠻盡心盡力，我不會說我想要做一個什麼，然後叫別人來做，不會，我就覺得一定要自己去做。然後有一部分是因為我自己也很喜歡學習，我就覺得只有我自己下去策劃這些東西，我才可以學到更多的東西。

蓉：所以你已經有接下來又要計畫做什麼了嗎？

《親愛的陌生人3.0》 將帶失智長輩一起拍片

森：有。我們去年做了《親愛的陌生人2.0》嘛，然後我們入圍了一個廣藝的「雲舞台」的獎，就是把演出的錄影去做一個比賽，等於是線上的觀看，前幾天才收到入圍通知，我覺得蠻開心的。因為去年那個作品很多人很喜歡，是因為我們真的帶失智長輩一起參與整個計畫嘛，很多人希望可以再到不同的地方去演出，但是其實非常的難。因為長輩的身體狀況啊，或是有很多的條件。我們現在其實在策劃3.0，也剛送出去國藝會的補助，我3.0的想法是，我可能會帶這些長輩們拍一個短片。一樣我前面可能會帶他們做工作坊，只是最後呈現，原本是在劇場演出，我現在可能就會變成是用拍攝的方式，最後辦分享會讓大家一起來看，他們到底會拍出什麼東西。

蓉：很不錯耶，又有新的計畫。

森：總是要給自己一些目標。

蓉：很棒啊，你沒有停下來。然後不管你有沒有，應該是尤其對表演有興趣的人，或是說你對這個表演這件事情很好奇都可以，打「八月表演工作室」就可以看到相關訊息。

森：對對對，或者是你曾經很喜歡表演，但是你受過傷害，或是你覺得你彷徨不定，或是在沮喪的人，我其實還蠻鼓勵大家，你給自己一個機會。因為很難得有機會可以近距離接觸導演或是選角，然後你在聽聽不同的學員的分享的時候，有時候真的是透過別人的分享，會給你很大的力量。

蓉：而且說不定你在做你原本的事，你都會獲得力量，不見得要做表演。

森：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