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回憶的景色如泛黃的照片充滿溫暖

在石頭上爬行的小蝸。

記得，小時候，我和弟弟對任何非人類的動物感到相當大的好奇心，常常會跑去田野中，挖泥土找蚯蚓、螞蟻，和奇形怪狀的石頭，看可不可以挖到寶石；然後在花叢間找各種不同圖案的瓢蟲、蝴蝶、金龜子；在水裡找蝌蚪、大肚魚、金寶螺；而那時候最喜歡的動物，是小狗狗，是那種剛出生的年幼狗狗。

而同學之間，也會互相交換關於養寵物的情報，私底下也會相邀去對方家看自家養的寵物，那時候，村莊大部分同學家養的寵物，都是狗狗，而且是那種很兇會對人狂吠不停的台灣土狗。

因為在鄉下，養狗狗不僅可以預防小偷、盜賊闖空門偷摘農作物之外，還可以幫忙處理一下吃不完的剩菜剩飯，避免浪費食物倒掉可惜。那時候的長輩都說，狗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但貓不一樣，尤其是黑貓代表著不吉祥。

所以那時候的我愛狗狗多於貓貓。

記得小學低年級時，那時候的我非常調皮好玩、不愛念書，且冒險心和好奇心很重，和現在是完全不同的性格，現在的我只想待在舒適圈、不喜愛變動的性格。那時，常常一放學，不會直接馬上騎腳踏車乖乖地回家；而是會和當時的玩伴，到處騎著腳踏車亂闖亂逛，看可不可像哥倫布一樣，發現新的大陸，或者有趣好玩的事件。

有時候呢，會繞進從來沒去過的小路，發現兩邊都是高聳的綠色樹林時，我們這幾個女孩子，就會感到異常興奮，會覺得好像進入宮崎駿畫筆底下的奇幻世界（那時候，宮崎駿的卡通在我小學階段很紅）；於是，我們就會開啟無敵幻想的故事模式，想像著我們幾個孩子就是那種冒險者或者探險者，而我們此刻就是要去找尋目標或者寶藏之類的。偶然在萬綠叢中發現一株美麗的鮮紅色野花時，就會停下腳踏車，仔細地欣賞它的容貌，並學少女卡通說，它是有魔力的花朵能賜予我們力量；這時我們幾個女孩一個接一個地輕輕碰觸它，就覺得自己身上充滿魔法，大家開心地在花的周圍轉圈圈起來。

記得有一天，和往常一樣小學放學後，騎著腳踏車帶著我的玩伴們和我一起到村莊沒去過的巷口亂逛。冒險之旅正式啟程，於是我們騎進那狹窄的巷弄中，那巷弄裡矗立一整排老舊的三合院房子和小紅磚平房，房子前面還放了幾盆不知名的綠色植栽。那樣的場景很像義大利古城那種彎彎繞繞的巷弄；而屋頂和屋頂之間的空間露出海水藍的天空，只差沒有在艷陽下，一條曬衣線劃破天際，把自家的衣物和貼身衣褲讓太陽熱情地親吻著。

當時，我們沿著小巷繞來繞去，感到趣味盎然時，突然間，騎進死巷！正準備沿路返回時，不知從哪家三合院院子裡跑出一條台灣土狗，對我們這幾個不知死活的屁孩狂吠！說時遲那時快，我那呆頭腦袋的生存反應——竟然是拋下腳踏車，靠著我兩隻腳拼死拚活地往前逃跑；而我那些朋友們也跟我做出一樣的反應，用雙腿逃跑！

跑來幾分鐘後，狗已經不知去向了，當時我想大概是我們屁孩的尖叫聲，驚擾飼主，狗狗大概被主人叫回去了；而玩伴當中，有一位是理智清醒的，她緩慢地停下腳步對著我說：「欸，我們為什麼要腳逃跑，明明騎腳踏車比較快欸。」

大家突然頓悟起來，但又害怕往回走去牽腳踏車，深怕那隻狗會又突然衝出來咬我們，於是那位理智的女孩，膽大地往回走到那被我們拋棄的可憐腳踏車身旁，看著她安然無事的樣子，大家也跟著走回去牽車。

我們看著可憐兮兮、被我們拋棄的腳踏車，就七橫八豎地在陽光下露出無辜的神情等著我們回來。我緩緩牽起腳踏車，把掉在地上的書包拍乾淨，再重新用繩子綁起來放在後面的鐵座椅上。仔仔細細地檢查，幸好它沒有受傷，要不然回家肯定被老媽臭罵一頓。於是，我們這群屁孩被狗狗這樣驚嚇後，收起玩心，打算各自回家去了。

長大後，往往想起這段回憶時，都覺得自己真是榆木腦袋，到底是為什麼我會相信自己的雙腿會比騎腳踏車還要快呢？隨著時間流逝，卻發現常常在夢境中，夢見自己在村莊的曲折小巷和林蔭小路用雙腿漫步或者正在死命地逃跑，或者害怕地躲藏在牆與牆的陰影和小縫隙中。

也許小時候下意識的反應，可能來自於內心天生較為內傾的性格。遇到危機時，總喜歡把自己的身體隱藏起來，不讓外界發現；遇到事情時，也不喜歡站在鎂光燈和眾人的目光下，就只想靜靜地觀察著這世界和這人群，思考著如何低調地不用靠著他人幫助完成自己的夢想和目標。這也是為什麼多年後發現童年時，很喜歡和玩伴們玩躲貓貓遊戲，常常我是那個最後被找到的人。

也許當時騎著腳踏車逃跑，這件事情對年幼的我來說，下意識是非常危險的行為，可能會因為太害怕而失控撞到牆或者其他車子，因而出了車禍；也或者太慌張，大家的腳踏車撞成一團，導致大家都受傷，腳踏車也壞了。

也因此發現自己每次遇到危險或困難時，從小到大下意識做出本能的反應，就是逃跑。知道自己沒有實力可以直面危險時，就選擇把自己躲起來，冷靜地在安全處想著如何生存。雖然有一句話說：「打不過，就加入。」但那也要看情況，如果對方是那種邪惡勢力，心存不良的動機的話，打不過，就遠離吧；或者呢，等到有一天，有實力時，再去面對那些讓人煩心的困境，也不遲。

人生，圖的無非是安心幸福的過一生，就像孟子所說的，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對於我來說，人生能做到這樣，實在難得。就像兒時那樣被狗狗追殺的平凡日常，還有和那群那樣天真可愛的玩伴們一起遊玩的日常，也常常讓我在獨處遠離塵囂時，回味無窮，就像那些泛黃的相片，記載了酸甜苦辣的回憶但溫暖。

*寫於二零二四年，四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