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章05 艾維朗特的委託-5

　　王國軍團的據點並不是什麼高級旅店，馬爾仕登並不挑剔休息室陳舊的家具與淡淡的霉味，略為潮濕的環境甚至令馬爾仕登想起了在凱夫丹的家。

　　若不是還有委託在身，馬爾仕登真想趁著這段休息時間回去躺躺。

　　馬爾仕登卻依然秉持著雇傭法師的敬業，躺在休息室的吊床上一晃便是深夜。

　　馬爾仕登在休息的過程中唱了幾首歌，也小寐了幾小時，醒來時只覺精力恢復了不少，要傳送幾支部隊都不是問題。

　　而在馬爾仕登翻身下床、伸展四肢的同時，窗外傳來午夜已至的鐘響。

　　馬爾仕登透過窗戶望向遠方的敲鐘人，心想該是與艾維朗特會合的時間了。

　　馬爾仕登並不想讓艾維朗特留下「不準時」的壞印象，那縞瑪瑙般的眼眸便在一片漆黑的休息室中亮起了金光。

　　「Satisqua ireo!」

　　馬爾仕登嫻熟頌出移動的咒語，鎖定的目標正是先前談話的副指揮官室。

　　馬爾仕登並未在該房間設下傳送標記，因此傳送的終點只能仰賴施術者對相對位置的理解，以及對實際距離的想像。

　　換言之，若對目標位置的認知不夠確定，馬爾仕登很可能會直接卡入某座牆壁，最佳的情況是牆面被擠出一塊大洞，最壞的狀況是肉體被該處的物體壓扁或截斷。

　　馬爾仕登卻一派輕鬆的看著面前的景物受魔法公式扭曲，並在魔力碰撞而生的呼嘯中逐漸定型，最終轉化為副指揮官室的大門。

　　位置恰好，分毫不差。

　　馬爾仕登滿意的對自己點點頭，接著便應約推開了面前的大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馬爾仕登第一眼所見的副指揮官室空無一人，除了燈火搖曳的燭臺與滿是卷軸的大桌外，室內並未見到艾維朗特的身影。

　　「……你準備好了嗎？」

　　下一瞬，艾維朗特卻掀開了大桌後方的旗幟，並從旗幟後的休息室走了出來。

　　此時的艾維朗特身穿一身深色的長袍，顯眼的金髮也隱藏在兜帽之下，嚴密的裝束似乎早已做好了啟程的準備。

　　馬爾仕登對自己竟未察覺旗幟後的暗門感到意外，但依然敬業的對艾維朗特彎腰鞠躬，並語帶恭敬說出象徵性的一句：「隨時隨地為您效勞。」

　　然而，就在馬爾仕登低頭的瞬間，他的餘光竟見霍爾頓也自旗幟後的密室走出，且由於艾維朗特走在前頭，艾維朗特竟像在催促情人般，勾著霍爾頓的手臂悄悄拉了一把。

　　馬爾仕登頓時對兩人同時待在休息室的理由起疑，並好奇霍爾頓究竟是艾維朗特多麼親密的「親信」。

　　然而，身為雇傭法師的職業素養也令他立刻收起了狐疑，並採取了較恰當的應對措施──裝聾作啞。

　　「準備好就出發吧，必須在天亮前回來。」

　　艾維朗特便順著馬爾仕登的態度發話，並領著兩人前往了小隊聚集的訓練場。

　　※

　　由於馬爾仕登對該處山林不熟，因此在經過幾回測試後，馬爾仕登才帶著艾維朗特與包括霍爾頓在內的五人小隊傳送到該地。

　　午夜的山林伸手不見五指，若非走在前頭的艾維朗特以治癒派魔法的光芒照亮前路，馬爾仕登懷疑彼此可能在林裡迷路到天亮。

　　而在探路與搜查的過程，馬爾仕登卻也從艾維朗特散逸的魔力中發現：

　　艾維朗特非常的焦躁。

　　以一個逮捕任務而言，或許有些太過焦躁了。

　　馬爾仕登不只一次看見霍爾頓打出暫停行進的手勢，並在確認過艾維朗特的狀況與小隊成員的人數後，才繼續在山林中的探索。

　　在搜索過了數個小時後，行在最前方的霍爾頓緊急打出找掩護的手勢，一行人便匆匆躲入最近的巨石與樹木之後，順著霍爾頓的指引往遠方望去：

　　搖曳著火光的山洞……

　　夾雜著粗話的咒罵……

　　瓶罐與木箱碰撞的聲響……

　　在如此明顯的活動痕跡中，馬爾仕登眨了眨雙眼，敏銳的視覺立刻從洞口的光影與人聲中辨識出一股異樣的力量──法術殘留的魔法痕跡。

　　馬爾仕登相信艾維朗特一定也察覺到了，而見下一瞬的艾維朗特果然接過了霍爾頓的指揮權，並指揮小隊自不同方位包抄洞口。

　　在艾維朗特一聲令下後，小隊的行動行雲流水的遠超馬爾仕登的想像：

　　馬爾仕登見艾維朗特點燃了一顆由魔力建組的光球，並朝前方輕輕一擲。

　　落地的瞬間，那光球便如化身活物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入山洞，並在洞內人發出驚呼的同時炸出一道光彩炫目的強光。

　　馬爾仕登看出那光球其實是一道符文具現化後的形象，而艾維朗特不僅是將平面的符文立體化，更在立體符文表面寫下生命魔法，那符文因而蹦蹦跳跳的奔入山洞，並在洞內人反應過來前釋放挾帶的魔法。

　　在洞內人此起彼落的尖叫中，馬爾仕登認為不冒犯艾維朗特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而在光球爆炸後不久，幾個人影便爭先恐後的自洞內奔出。

　　藉著洞穴的火光與艾維朗特的照明，馬爾仕登見那些人接觸到艾維朗特的魔力後，肉體與組織都在治癒魔法下失控的生長並膨大，數人的皮膚因為承受不了肉體的瘋長，竟在最後破裂成血肉模糊的傷口，並在翻滾倒地時被一旁的王國軍制服。

　　「什麼人！」

　　此時幾聲怒吼自一旁的樹林傳來，似乎是四散在林內的同夥聽到聲響，因而朝最顯眼的艾維朗特發動了反擊。

　　馬爾仕登急忙以傳送躲避了飛來的箭矢，艾維朗特的反應卻明顯跟不上靈活的空間派法師，此時便有一面堅實的盾牌護在了艾維朗特身後，並反手朝弓箭手擲去一計長槍。

　　隨著一名弓箭手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噬血的暗箭便更是直指艾維朗特的要害，那面護盾卻分毫不差的替艾維朗特擋下了所有攻擊，堅實的防禦好似銅牆鐵壁般屹立不搖。

　　躲在遠處的馬爾仕登能夠清楚看見，那手持盾牌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艾維朗特最信賴的霍爾頓。

　　由於霍爾頓無論身高臂展都大於艾維朗特，霍爾頓的盾牌能夠完美守住艾維朗特的每一寸死角；而在霍爾頓回防的空檔，艾維朗特的光球與法術便如出閘的猛獸般朝攻擊者襲去，兩人一人進攻、一人防禦，彼此之間的默契如一體雙生般渾然天成，令見過許多組合的馬爾仕登一時竟有些目不轉睛。

　　而在小隊勢如破竹的攻勢下，洞內的所有人很快便被完全制服，霍爾頓在確認周遭環境後放下了盾牌，艾維朗特的面容卻依然與攻擊前同樣凝重，甚至稱得上是肅殺。

　　「把這些人都捆好，樹林裡的也別落下。」

　　艾維朗特沉聲對一名士兵命令道，接著便領霍爾頓步往山洞，推開洞口用以遮擋光線的枝葉。

　　馬爾仕登悄悄跟了上去，而見洞內的空間相當寬敞，吊床、篝火、儲物箱等物資一應俱全，洞內深處甚至有藏有一只堆滿財寶的鐵箱，看來洞內人已在此處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艾維朗特沒有阻止好奇的馬爾仕登，亮著青光的眼眸卻依然嚴肅的打量山洞各處，似乎是在預防可能的埋伏，也似在尋找魔法痕跡的出處。

　　隨著艾維朗特面上的陰影愈發凝重，尾隨的馬爾仕登也注意到了洞穴內的疑點：

　　其一，洞穴內沒有任何紙張或書籍，因此不可能出現初級符文或圖紙。

　　其二，洞穴內各處散放著武器架與保養器具，卻幾乎沒有任何魔法儀器，看不出任何類似法術研究的活動。

　　其三，洞穴內的魔法痕跡極為稀薄，幾乎與透出洞口的魔力相差無幾，實在不像是有法師居住的痕跡。

　　而當看見洞口一側散放的板條箱後，馬爾仕登總算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在板條箱的封口上，馬爾仕登看見了數枚象徵「心靈學派」的刻印，而那些刻印代表著這些板條箱預備運往心靈學派所在的高山聚落──厄拉尼亞，只是此時受到了暴力破壞，因此散逸出原本儲存在刻印中的魔力。

　　既然板條箱會在這裡被人拆開，那洞內人的身分可能是……

　　馬爾仕登左顧右盼的在洞穴裡逡巡，果然在一片廢墟下找到一張破碎的旗幟，上方清楚畫著兩把銳利的彎刀，以及一顆駭人的骷髏。

　　「他們是來自不毛之地的盜匪團，這裡可能是他們進入王國後的走私據點。」

　　與盜匪團搏鬥已久的霍爾頓率先提出結論，儘管這樣的結果與小隊原本搜尋的目標大相逕庭，霍爾頓也無法否認此處並非死靈餘黨藏身處的事實。

　　「把抓到的所有盜匪帶到山洞前，回到坎薩拉後，依照王國邊境法把他們驅逐出境。」

　　確認洞內人的身分後，霍爾頓迅速發出了命令，似乎在為艾維朗特爭取平復心情的時間。

　　殊不知聽聞霍爾頓的話語後，艾維朗特突然瞪大了那情緒翻湧的眼眸，以更為強硬也更為冷漠的命令駁回霍爾頓的決議：

　　「不行。把所有人帶回坎薩拉，關入據點地牢，按照死靈餘黨的法令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