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薛起元被燕紅點了穴道丟在小屋,行動不得,只能望著屋頂發悶。不一會兒耳裡卻聽到木門打開,有人走了進來。他脖子還能轉動,便抬了幾吋起來看,這一看之下莫名其妙:來人卻是徐穎芬。
兩人心裡都是一樣的問題:「你怎麼在這裡?」還是薛起元先問了出來。
「我......我在東市看見你買了兩隻燒雞,身旁又沒有隨從,覺得奇怪,所以一路在你後面跟了過來。那兩姑娘是誰?怎麼她在你身上一戳你就倒了?我還以為你給她害了呢。」四年來薛起元找游天化習武之事從沒讓其他人知道,是以徐穎芬並不認得燕紅。
薛起元道:「那是燕紅,有時和她爺爺在天橋下賣藝。另一個姑娘我也不認識。我聽說她病了,所以買了兩隻燒雞過來看看她。」
「你和他們很熟識嗎?」
薛起元想了一下,道:「我跟你說,你可別說出去,我和燕紅拜了師,在一塊學武。」
「學武?你不是已經跟著你家裡的武師學了嗎?」
「那是表面上,他們的功夫我已經學全了。現在我的師父是游天化師父。」
「所以,她是你師妹?」
薛起元點頭,道:「她不是害我,只是點了我的穴,叫我暫時不能動。這是武功,你不懂。」
徐穎芬心中很不是滋味,難怪這些年來自己對他情有獨鍾,而他對自己卻始終像是若即若離,感情冷淡。想起剛剛燕紅的姣好容貌,心中不禁起了一股妒意。
「她為什麼把你點倒?她上哪裡去?」徐穎芬問道。
「我也不知道。她好像有急事,我來的時間不對。」
「那你現在怎麼辦?就這麼躺著等她回來?」
「穴道被點,除非解穴,否則只能上一段時間,等氣血流通,穴道自解。快的話小半個時辰就解了。」
兩人一時無話。徐穎芬坐在地板上看著他,又是柔情蜜意,又是愁腸百結,無限酸苦,只是看著窗外天空。不久,天空中烏雲越聚越多,斗大的雨滴滴落了下來,不一會兒大雨傾盆。燕紅祖孫的這個住處不過是個破爛瓦房,只聽得屋頂大雨落下,如萬馬奔騰,聲震屋瓦,房裡也開始滴水。
「下大雨了。這下可好,穴道解了也走不了了。」薛起元喃喃自語。
徐穎芬卻覺得此刻得以與心上人同處一室,甚是歡喜,哪怕他對自己並沒有一絲絲的情意。」聽著屋外雨聲,慢慢地眼皮漸重,終於睡著了去。
不知睡了多久,雨已停歇,只聽得屋外似乎人聲嘈雜,有人向著屋子圍了過來。
「他們回來了?」薛起元自言自語站起身來,朝窗外一看,咦了一聲,道:「怎麼是官差?快起來,穎芬!」
徐穎芬揉揉眼,站了起來。
只聽得屋外衙役大聲叫道:「屋裡的人聽著,我們已經把這裡圍住了。快快丟下手裡兵器,束手就擒。跟我們走吧。」
薛起元看著瓦房外圍著一層層的刀斧手、弓箭手,嚇得沒了主意。趕緊回道:「各位官爺請不要動手,我們不是惡人,我們這就出來了。」
薛起元第一個走了出來,後面跟著徐穎芬。帶兵官有認得徐穎芬的當場看傻了眼,連忙叫道:「不要放箭!把兵器都收了。」兩人站在眾兵丁面前,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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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紅三人滿擬這次行刺一擊必中,哪知半途殺出程咬金,以致功敗垂成。由於身份已曝,便沒再回到住處,當即遠走他鄉,另覓良機。而薛起元因為身在疑犯家中,有口難言,簡直就是跳到了黃河也洗不清,當下也只能跟著衙役回到了府衙。總算他爹是九江場面上的人物,徐穎芬尤其是江西按察使之女,此事無論如何無法治罪。況且事涉徐女名節,對外只好說是薛、徐二人是被燕紅綁架,預備若行刺不成功,挾持自保之用,還好知府明見萬里,先一步抄了反賊家裡救出二人。
說雖是如此說,臬台未出閣的閨女與未婚男子同處一室,說出來總是不好聽,徐女之父徐遠圖又早知女兒對薛起元情有獨鍾,非他不嫁。於是約定只要薛起元今秋鄉試中舉,有了功名,即給兩人成親。薛起元捅了這個天大漏子,也不能自承與燕紅有何牽連,只好順著父母安排,此後認真讀書,兩個月後果然中了舉人。薛、徐兩家於是看好了日子,下了聘後,預訂來年開春三月十五吉日成親。
薛華對這樁親事自是喜不自勝,雖已是富商巨賈,能與一省臬台結親仍覺是高攀了。徐穎芬得與意中人結為夫妻,也是芳心竊喜,薛起元只是迫於無奈固不待言,然而蘇煥臣得知二人即將成親,卻是恚怒異常。他少年之後對這個美麗嬌憨又任性的兒時玩伴心生愛慕,今日她卻要嫁給自己的多年好友,滿腔憤懣難以宣洩,竟至負氣離家出走,自此杳無音訊,直至過年前方回。
這一個冬天便這麼過去了。燕紅三人已無人知其去向。游天化也離開九江前往中原一帶。蘇洋依舊做著他的太平官,只是聽聞闖賊勢大,朝廷久剿不下,時常夢見有朝一日賊兵兵臨城下,自己一家老小被迫獻城投降,每每驚醒,汗濕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