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禁忌馬戲團

2025年，莊普當選美國總統展開第二任任期，這個消息讓凱西的心情很憂鬱。凱西一家都是忠誠的民主黨支持者，莊普確定當選的消息傳出後的隔天晚上，她的老爸一整夜都在附近的酒吧裡喝個爛醉，想要藉由酒精的力量讓自己忘掉這一切。老爸幾個同樣是民主黨支持者的朋友也一整天心情低落地在酒吧鬼混或是在健身房裡面運動，試著透過酒精或運動的力量忘掉現實中的不愉快。

凱西自己已經訂好飯店房間，要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渡假。

凱西訂了一間在西維吉尼亞州的飯店。在飯店房間裡睡了一整晚後，凱西一早租了一輛車到飯店附近兜風。

飯店附近的自然景觀相當漂亮，讓凱西忘掉現實中的一切，她一時興起，把車子開向附近一座湖泊。

湖邊的風光同樣十分美麗，凱西下了車用手機拍照，這時她注意到湖邊的樹林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那是顆紅色的大氣球。飄在樹林上方的氣球的表面看起來很髒，像是已經飄浮在那裡十幾年沒有放下來似的。

凱西感到古怪，不過她沒有想太多，跳上車就開過去看。通往那片樹林的途中路上開始起霧，有些讓人毛骨悚然，但這點程度的場景凱西在Metflix上的恐怖影集裡看過幾次，這還嚇不倒她。

汽車停在一片空地前，眼前確實有什麼建築存在，不過被霧氣遮蔽住，看不清楚全貌。

凱西關上車門並將電擊棒與折疊刀藏在腰間，她想靠近點確認。

霧氣像是有自我意識，一察覺有人靠近就忽然消失了，凱西也看清楚眼前的建通全貌。

建築的真面目是佔了整座森林空地面積七成的馬戲團帳篷。

糖果紙般紅白相間的條紋上佈滿無情的鐵鏽，剛才看到的那顆紅色大氣球依然飄浮在帳篷上方。像近代百貨公司的招牌上剝落了不少防鏽漆，把這塊招牌搬到古董拍賣場上也能賣個很棒的價錢。

帳篷入口的招牌上寫著這座馬戲團的名字。

「邦迪與馬薩」。

凱西安靜地觀察看起來至少建在這裡十年以上的帳篷，附近雜草叢生，看起來好幾年沒有人在這裡活動，這座馬戲團是一座廢墟。

「真是個不錯的地方。」

凱西拿出手機，準備在這個地方隨便錄幾段影片，當作更新自己的PikPok的短影音題材。不過在此之前，她用手機上網搜尋「邦迪與馬薩」的資訊。

「邦迪與馬薩」（Bandy & Masar）馬戲團是1970年代當紅的馬戲團。這座馬戲團是當時紅極一時的雜技團，只要看到糖果紙般紅白相間的大帳篷還有「邦迪與馬薩」的招牌，就知道旁邊一定聚集了至少數百名觀眾。

當時這個馬戲團在全美各地展開巡迴演出，熱門表演節目包括動物特技還有超高難度的空中飛人秀。不過1975年3月在西維吉尼亞州的表演結束後，整座馬戲團突然銷聲匿跡，沒人知道他們最後到哪裡去了，也沒有其他關於馬戲團的目擊證詞。

聽起來就像都市傳說會出現的橋段。本來銷聲匿跡的馬戲團突然出現在眼前，這點更讓事情顯得有點毛骨悚然。

她試著推開帳篷的門板。生鏽的門板發出刺耳的嘎嘎聲，裡面傳來一陣刺鼻的腐臭味。

凱西不太想吸這種味道，當她用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照亮眼前的長廊時，照理說應該沒有通電的帳篷內卻突然亮起昏黃的燈光，讓凱西嚇得發出一陣尖叫。

眼前的長廊牆壁上貼滿了斑駁的1970年代風格的海報，明明有電力但牆上的海報與角落卻佈滿了蜘蛛網，任誰看一眼都會覺得非常詭異而不妙。

同時，長廊另一端響起交響樂的音樂聲。

音樂聲在凱西走到長廊後面時越來越清晰，在老舊長廊另一邊真的有人在演奏。

長廊的盡頭是一道紅色布簾。凱西左顧右盼一陣子，確認沒有任何人突然出現在身後，於是悄悄揭開布簾。

眼前有一座被觀眾席包圍的圓形表演場，場上有許多雜耍表演者與動物。

有在高空中的鞦韆上自然來回擺動的紅衣雜技演員。

也有坐在獅子背上，若無其事地拋著十顆球的小丑。

還有身上穿著一件被鮮血染成暗染色，臉上露出猙獰表情的男性馴獸師。

音樂的來源是角落的七矮人樂團，他們正盡忠職守地演奏貝多芬的第3號交響曲《英雄》。

馬戲團團員們正在沒有觀眾的表演場上盡情表演，彷彿沒有注意到有客人出現。

「歡迎光臨。」

有道中年女人的聲音突然從凱西的耳邊響起。一轉身，有個剛才不存在的老女人站在那裡，矮人樂團的音樂也在瞬間停止。

「我是這座馬戲團的團長。」

她的身上沒有穿著絢麗的服裝，而是一件看起來有點破舊的黑色調洋裝。比起應該比團員還注目的團長，她更像在帳篷外面幫人算命的算命師。

「妳是說妳是這座『邦迪與馬薩』馬戲團的團長嗎？」

「沒錯，我的名字是羅威莎．芙緹亞，這座『邦迪與馬薩』馬戲團的團長。我的團員們太久沒有真正在客人面前表演了，要是他們有點失禮的話可別介意啊。這裡是我的馬戲團，這些動物與團員都是我的僕人。」

看到凱西一臉困惑的樣子，臉色有點不健康的羅威莎繼續說明。

「既然妳是第一次來，那麼來介紹一下我們馬戲團的招牌特技演員吧。在那邊擺盪的年輕人本團招牌的空中飛人，只是個性怪了一點……再來是那邊的矮人們是『報喪樂團』，拿手曲是貝多芬的第四號交響曲；另外這位是馴獸師傑拉里，只要輕輕揮動鞭子，就有辦法讓三頭大象跳舞……」

「嘿、等等，妳的說法簡直就像妳跟這些團員一直生活在這座馬戲團裡面，妳沒有想過要到別的地方去嗎？」

凱西隱約覺得這裡很詭異，若是可以她想要馬上轉身跑掉然後跳上汽車立刻逃離。

但凱西的直覺告訴她，如果不把眼前這個女人的話聽完，可能會帶來什麼可怕的後果。

「親愛的，我們隱居在這裡很長一段時間了，不知道外界變成什麼樣子。」羅威莎．芙緹亞放聲大笑。

「既然來到這裡，那麼妳是來看我們的表演的觀眾。親愛的孩子，我不想讓你失望，可是我們的馬戲團需要付門票費才能看表演，妳要付清費用才能離開這裡！」

凱西不禁警戒地退後幾步：「妳想要什麼？」

「妳手上拿著的機器是攝影機的一種嗎？」羅威莎的反應像是從來沒有看過智慧型手機，她以為那是一種新的發明：「妳不付錢也沒關係，但是我要妳為我們完成一件工作。我要妳把那段影片公開給外面的人看，替我們宣傳。」

「我不想宣傳，我只是路過這裡，妳放我走。」凱西只想趕快離開這個詭異的鬼地方。

「拿起妳手中的攝影機，把眼前的表演拍下來，然後讓外面的朋友知道這裡的存在，妳就可以離開這裡。」

「我沒有興趣。」

「妳沒有興趣，卻走進一個馬戲團的帳篷裡面？就像一個人討厭棉花糖，卻站在棉花糖的攤位前面排隊，這件事聽起來很荒謬呢，親愛的。」

「我很抱歉，我這就離開……」

凱西轉身想要離去時，卻發現一個渾身是血，手上握有一根表面有糖果紙紅白條紋的厚重棍子的小丑擋住她的去路。

小丑的笑容像是在說「妳敢違背團長的命令，就別想離開這裡。」。

「親愛的，妳也可以選擇全身而退，只要妳照著我的要求去做就好。」

「我已經搜尋過你們的資料，你們自從1973年以後就銷聲匿跡，到現在早就超過五十年的時間，如果妳真的是團長的話，怎麼可能還這麼年輕？妳究竟是誰？」凱西試著說點別的話題拖延時間。

「妳知道的事真多，還真是聰明的孩子，親愛的。」羅威莎那對像沒睡好的眼睛用觀賞洋娃娃般盯著凱西的臉。

「妳相信讓人復活的魔法的存在嗎？」

「那是什麼，Metflix的新劇本設定嗎？」

「在五十幾年前，當我還是普通的人類的時候，我有一個可愛的兒子。他的健康狀況從小就不好，光是治療他生的病就花了我數十萬塊美金。雖然我們還有醫師都盡力了，但上帝還是堅持要召見我的兒子……我沒辦法接受這種事，既然用科學的方法不行的話，那就用超自然的方法。」

從頭頂打下來的那道燈光忽然熄滅，變成另一道紅色的燈光打在表演場上，有個剛才還不存在的男孩躺在正中央的地上，周圍地板上還畫上詭異的圖案，眼前的景象就像配合著羅威莎的話演出的小短劇。

那個看起來像男孩的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具乾屍！凱西嚇到發出尖叫。

「我自己鑽研了讓死者復生的黑魔法，接著也舉行了回魂儀式，但是失敗了。要用這個儀式讓一個人類復活，必須犧牲一百個人類的性命，所以我先找上那些找我們麻煩的地方官員……」

場景配合羅威莎的話一轉，表演場上出現四個扮成官員的默劇演員，還有一個扮成團長的默劇演員來到關著獅子的籠子前，手輕輕一撥把上面的鎖給拉開了。

驚醒的獅子立刻推開籠門衝出來，那四個默劇演員開始慌張竄逃，然後布幕上出現鮮血噴濺的特效。

「獻上官員以後，我也把我的團員的性命都獻上了。」

表演場上又出現雜技演員。這些察覺事態異常的雜技演員，狼狽地抱頭想要逃出馬戲團的帳篷。扮成團長的默劇演員輕輕彈聲手指，唯一的出入口布幕隨即自動拉上。

「把所有人的性命都獻上，也依然不夠。這五十年來這座馬戲團因為被儀式影響的關係，時間永遠停留無法前進，唯有察覺到這座馬戲團的帳篷然後走進來的人才能成為活祭品。親愛的，我不會傷害妳，只要妳替這座馬戲團宣傳，讓更多人拜訪我們的帳篷，我才能更快達成一百個人的目標，然後我的兒子也能在睽違五十多年再次復活！」

凱西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故事。

「妳要我幫忙吸引其他無辜的人類來當妳的祭品？」

聽到凱西的問題，抓著棍子的小丑又靠近一步，讓她準備伸手抓住電擊棒反擊。

「妳不需要在意那些人之後會變得怎樣，親愛的，妳難道想要受傷嗎？」

「OK……」凱西答應，「那麼妳們要開始表演了嗎？」

「當然沒問題。」聽到凱西答應了，羅威莎也露出笑容。

表演重新開始。表演場上的特技演員們已經圍成一個圈，在紅色燈光下圍著那具小孩的乾屍轉著圈，一旁還有大象踩著巨大皮球來回移動，剩下的默劇演員們都開始狂叫與跳舞。

凱西沒打算真的要幫這個邪門的馬戲團製作宣傳短片。她假裝聽從命令邊拍攝邊移動身體，同時也在注意附近有沒有其他出口。

在拍攝小丑們表演雜技的時候，凱西終於找到空檔與看起來可以逃脫的地方，於是靜靜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摺疊刀，用力把帳篷的帆布割出一道長長的裂縫，然後一口氣衝出去。

她的身後傳來一陣憤怒的吼叫聲還有匆促的腳步聲。凱西頭也不回直接衝到外面，她的車還停在那裡，凱西想也不想就跳上去，幾個渾身是血或是看起來像死靈的小丑追著跑出來，抓著鞭子的馴獸師與抓著飛刀的男性雜技演員直接朝凱西的汽車擋風玻璃攻擊，馴獸師用鞭子鞭打汽車引擎蓋與車窗，雖然這點程度的攻擊頂多讓引擎蓋凹陷，但對凱西來說依然非常恐怖。

「不准跑！妳這個厚顏無恥的小女孩，為什麼要這樣子騙我？」

羅威莎衝帳篷門口衝出來大吼，她的表情簡直恨不得想把凱西五馬分屍。

「離我遠一點！離我遠一點！」

凱西邊吼叫邊發動引擎想要離開，羅威莎擋在車子前面，想要阻止她離開，對凱西來說眼前的女人就跟地獄的魔鬼差不多，這時當然直接衝撞過去再說──

眼前的物體爆出一陣慘叫。她沿著來到湖邊的原路不停狂奔，擋風玻璃好像沾到不少血，不過凱西沒有心情去想這些事。

狂奔了快十分鐘後，凱西總算回到熟悉的公路上，她這才敢把車停下來。

凱西根本不知道那個馬戲團到底是什麼，仔細回想剛才雖然可以跟那個羅威莎團長對話，可是團長身上一點活人的氣息也沒有。

剛才那不是夢，因為引擎蓋上被鞭打過的凹痕還在，血跡也殘留在輪胎與擋風玻璃上，租車公司的員工看到了恐怕會跟自己索取一筆維修費。

「天啊……我的天啊……」

凱西驚甫未定靠在汽車邊，她的呼吸依然急促。

「妳還沒付門票錢呢，親愛的。」

凱西一回頭，全身上下的皮膚都變得灰白的死靈模樣的羅威莎正好從她背後直接撲向她。

※

凱西被人發現的時候倒在汽車旁邊的地上，像是目睹什麼邪惡而可怕的東西般極度驚嚇，在當地醫院接受治療時也無法正常對話，精神狀況相當不穩定。

她手機裡拍下的影片也不知道被什麼人上傳到PikPok還有YouTube上，才短短半天就已經累積了五十四萬次的點閱。

影片內容是拍攝者來到亮著紅光的馬戲團表演場裡面，拍攝了一段充滿怪誕風格的馬戲表演。影片到一半拍攝者突然逃出馬戲團帳篷外，後面還有馬戲團的默劇演員在拍攝者的後面追趕。

這些影片除了在Peddit討論版上引起熱議，有人透過比對風景還有汽車車牌等資訊得知那座馬戲團的位置大約在西維吉尼亞州的某座湖泊旁邊的森林裡，因此也有許多YouTuber為了弄清楚事實真相而前往現場，不過不知道什麼緣故後來都沒有下文。

有一組兩人組男性超自然現象YouTuber，按照Peddit上有人整理出來的資訊，來到那座西維吉尼亞州的森林裡的帳篷。

一踏進去，兩個人就被一群不知道從哪邊冒出來的默劇演員包圍，從此再也沒有出來過。

犯下禁忌的馬戲團，現在也在等待其他客人的光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