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

細雨飄滿天，從夜半到清晨到黃昏，

天色暗濛濛，串串車燈迎面探照，

前路無可看見，只能極右靠側戒慎緩行暫避鋒芒。六公里的路，

從繁華街區燈光耀如彩繡，傘開如花團錦簇，

柏油路紅磚道上相依相隨的過客歸人踩踏於向晚風采，而我如流浪者，

一身單薄蜿蜒獨入村野荒徑伴流水。

多少紅塵事已在身後，過了兩座橋迂迴行進，隨行大江入東海，

我自馳騁歸心另一處的燈火闌珊，同樣的孤獨不同的那是一個家。

廟埕今晚上演的是布袋戲，鑼鼓電子樂音迴繞於暗暝而轟動武林驚動萬教，

只是台下是否依然空無一人？至少眾神應該會是興高采烈同襄盛舉，

而且還有左右兩棵老榕樹伺候著。

我曾經也是笑傲江湖殺手刀的大俠，榕樹下便是我等嘯聚的巢穴，

帝君廟方圓數百公尺內自劃為國度，盤據於對面另一棵榕樹下烏合之眾便是敵方，

每每狹路相逢都要殺到青筋畢露聲震宮廟，常惹得老人家們出來訐譙一番，

初生之犢不畏虎之勢走跳於竹叢暗巷，逢敵便殺遇俘捨命相救，

縱橫廟埕廣場如策馬遼原，無刀無劍僅憑一手快如閃電兩腳奔如赤兔馬，

過關斬將直搗黃龍快意恩仇而方休，此等豪傑雖不及梁山108條好漢之眾，

也有一群十幾個小毛賊之雛形，囂張的簡直要如沙馬仔般的橫著走。

天下萬物，一物降一物，夜黑風高之際，倚門望閭久候不歸的阿母們，

終於祭起竹條威嚇如仙人要收服叛逆的坐騎以免為禍人間般的唸起咒語：

死囡仔脯，還不轉來睏！意氣風發的各路英雄剎那間，宛如小鬼遇到鍾馗，

各逢天敵剋星，紛紛逃之夭夭鳥獸散。

多年過去以後，我等江湖早已滅絕，不再有殺手刀的絕技，不再有嘯聚的囉嘍，

更不再有阿母門的身影，死囡仔脯們有的已成廟裡的老一輩，

有的紛飛落根他鄉異地，有的屍骨已寒，然深深引以為念的，

還是阿母們於暗夜中風中雨中的聲聲呼喚：死囡仔脯，轉來睏喔！

202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