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早晨的校園,空氣瀰漫著一絲潮濕氣味,雨後的操場仍泛著薄薄水光。
我像往常一樣回到教室,擱下書包,走向教室外那排灰白色的儲物櫃,櫃門上的號碼標籤已有些剝落。我拉開貼著自己學號的櫃門,一個信封從縫隙間滑落,輕輕掉在腳邊。
那是一個淺米色的牛皮紙信封,只寫著一行字 ——「給:4B(22)李曉嵐」。
我愣住了,手指停了在信封邊緣。那不是我的名字,是她的。
我本想把信交給老師,卻發現信封上除了她的名字,沒有署名,也沒有任何標記。誰會用這種方式送信? 大概是某位同學想偷偷塞進她的櫃子,卻放錯位置了吧?畢竟我和她的學號,就只差了一個數字…… 我猶豫了一下,便將信夾進課本,心想等她來上課時再還給她。
然而,那一天,她沒有來。 隔了一天,她還是沒有來。

幾天後,她的座位依舊空著,像從未被佔用過一樣。
那封信就這樣靜靜躺在我的書包裡。最初,我總想著:等她回來就還給她;後來,這個反覆出現的念頭,似乎只是成了一種習慣,直至我開始意識到:她,大概不會回來了。
班主任在點名時跳過她的名字,只說了一句:「她家裡有事,要暫時停學。」我握著課本,指尖無意地摩挲著那封信的邊角。 課間,有人竊竊私語:「聽說又轉校了……」但也沒人再深究。
說起來,我其實並不認識她。
她總是坐在靠窗的角落,午休時低頭看書,體育課總站在最後一排,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對我而言,她就是班上一個遙遠而模糊的身影。我們之間,就連一句寒暄也未曾有過。
直到那封信出現,把我對她那些零碎的印象,悄悄串聯起來。
我記得,她會把窗邊那盆快枯萎的綠蘿往裡挪,用書包擋住飄進來的雨;記得她的字跡,總是一筆一劃都工整端正。
我甚至記起,某次生物課,窗外飛來一隻麻雀,停在窗臺上嘰嘰喳喳,她看著看著,忽然輕輕地笑了一下,又很快抿住嘴,像是怕被人發現。
我曾以為自己從未注意過她。直到那封信的出現,我開始無法否認,她的存在,早已佔據了某個我未曾察覺的角落。
時序悄悄推進,秋葉堆積在走廊一隅,期末考的日期也貼上了佈告欄。那封信仍夾在我的課本之間,邊角被磨出些微毛邊,顏色也褪得更淡了些。
有一次放學,我站在她的儲物櫃前,手中握著那封信。明明只需一個動作,便能把信從縫隙中塞回去。可我只是站著,望著斑駁的櫃門,心頭一陣莫名酸澀,終究什麼也沒做。
我從未拆開那封信。 因為我知道,那並不是為我而寫的。那是一個我無權窺探,亦無從理解的秘密。
或許有一天,她會悄悄回來,打開櫃門,發現那封塵封已久的信仍留在那裡。
也許,寫信的人也早已不在;也許,這封信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被打開。
但我仍選擇保留它。 像保留一個從未開始的故事、一句未曾說出口的話、一段沒來得及好好道別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