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014|失重之吻
那是一個被抽離的早晨,也是一個下沉的夜晚。
病症無聲襲來,把我從熟悉的世界裡拉走,讓我在最平凡的時刻忽然失焦。我試著微笑、假裝沒事,卻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墜落。
L看穿了我的空洞,他不斷拉我回來,用擁抱、用聲音,甚至用急切得近乎失控的吻,把我牢牢扣在他身邊。
那不是浪漫的情話,而是一種掙扎——他用身體證明我還在,他需要我留下。
我們在崩潰邊緣緊緊相扣,像兩個都快掉落的人,彼此成了唯一的繩索。
我不確定自己明天是否能真正回來,但至少此刻,他讓我知道:我還在,他懷裡。
「當世界靜止時,能拉住我的,只有你。」
有一次,L帶我去吃早餐。那家店我們來過幾次,是一間安靜的老店,木頭桌椅、有點泛舊的牆面貼著泛黃的報紙評論,老闆娘總是很親切。
但今天,空氣裡似乎有些什麼不一樣。
L坐在我對面,說著昨天發生的事、笑著講他同事的小尷尬。
我看著他的嘴巴一張一合,聲音卻像被隔著一層玻璃,傳進我耳朵裡,變得又遠又慢。
我忽然覺得好像有人把我整個人「拔出來了」。
空氣靜止了幾秒,我的思緒像被丟進深海,浮不上來。四周的顏色開始失去飽和度,L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房間傳來,我明明知道他在我眼前,但我卻完全感覺不到我們之間的連結。
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不是第一次。
我已經學會不驚慌。只是低下頭,假裝在看手機。
我曾經以為這種狀態會過去,但它沒有。
它會靜靜地躲在我身體某個角落,在我不設防的某個清晨,某個陽光明媚的瞬間,毫無預警地襲擊我。
L問我:「怎麼了?今天好像很安靜。」
我抬頭笑了笑,那是我練過上百次的表情,嘴角彎起,眼神仍空洞。
「沒事啊,就是昨天睡不好。」
他點點頭,握住我的手,我讓他握著,卻覺得像有人隔著手套摸我。
我想,如果此刻我突然消失,大概也不會留下什麼聲音吧。
這就是病情惡化時的日常,不歇斯底里、不戲劇張揚,但內裡的痛,是精準且無聲的。
那天晚上,我沒有哭,也沒有發抖。
只是坐在沙發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L看著我,臉色從擔心轉為沉默。
我知道,我正在下沉。
我的腦袋已經一整天沒聲音了,連那一點點想逃的力氣都消失了。
L跪在我面前,手貼在我膝蓋上。
他低聲說:「你又在跳脫了對不對?」
我點頭,聲音像從水底冒出來一樣:「我真的快撐不住了,我……我是不是哪天真的會……消失不見?」
他沒有回話。只是緊緊抱住我。
我聽見他說:「我不准你消失。」
半夢半醒之間,我感覺身體像是漂浮著,一下輕盈,一下又墜落,落進深不見底的黑色池水裡。
我從那個失重的夢裡驚醒,冷汗濕透了背,喘不過氣,指節抓著床邊像溺水。
L打開房間的燈,一眼就看出我不對。他衝過來抱住我,「妳怎麼了?妳做惡夢了對不對?」
我抱著他,哽咽不止,嘴裡斷斷續續地說著:
「我好怕……我怕我再也回不來了……有些時候我跳出自己的身體,看著你在對我說話,但我什麼都聽不到……我不知道那個我是誰……」
他用力抱緊我,像要把我揉進他胸口裡。「沒事,我在,我一直都在……」他的手緊貼著我的背,一下下撫過,我靠在他肩上,眼淚沾濕了他的T恤。
我以為他會只是輕聲安撫,卻沒想到他突然、幾乎失控地吻上來。那個吻帶著急切,像在拼命證明什麼,他不斷探索,呼吸與體溫迅速升高。
他將我壓在床上,撩起我汗濕的睡衣,手掌灼熱地劃過我的腰線。
他的吻一路滑下,不再溫吞,而是帶著佔有與慾望,甚至有種吞噬般的狂烈。他粗暴地扯下我的防線,舌尖強勢地攪動著我最脆弱的地方。我喘息著下意識想躲,他卻緊扣住我的雙腿,一手壓在小腹,低聲質問:「這裡,是不是只能讓我碰?」
我咬著唇點頭,他才滿意地整個自己深深嵌入,一下下猛烈撞擊。
「妳知道我有多害怕嗎?」他在耳邊低吼,聲音因顫抖而啞啞破碎,「妳讓我整個人都亂了……我怕一鬆手,就再也抓不住妳。」
我們像兩個在崩潰邊緣的人,以彼此為最後的繩索。
最後,他伏在我耳邊,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讓我用我的方式,留在妳身體裡。哪怕妳明天忘了我,今晚妳是我的。」
我沒有說話,只是摟緊他的腰,把他留在我體內——因為我知道,他說的不是情話,而是承諾,是他能給我的唯一保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