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睜開眼睛,一隻手從他腰間滑到身前,冷得不可思議,軒珞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你怎麼了?」軒珞還覺得想睡得很,迷迷糊糊的按上那隻手,低頭望去,那隻手的無名指有著一圈清楚的白印,像是曾經戴著一個戒指許久。
軒珞一下子嚇醒,掙開那隻手臂,翻身退了好幾步,卻被身後的人扯住,將他壓在床上。
那張臉對他來說確實曾在記憶裏停留了很久,曾經各種情緒都繫在那人身上,那人生氣他就跟著生氣,傷心他就跟著傷心,開心他也跟著開心,他曾經認真的想跟這個人一直在一起,成年之後可以組成一個家,也許會有很多問題,但他可以陪著他跟他父母抗爭,就像任何一個在人生道路上擁有許多困擾的普通人一樣。
但直到最後他才發現,他的認真從來沒有被重視。
『放開我,你不想活了嗎?』軒珞冷靜的望著從上方俯視著他的男人。
『我跟死了有什麼兩樣?』那人淒涼的笑著,俯下身去想吻他。軒珞別開臉去拒絕,那人也不在意,只是吻在他鎖骨間,輕舔著他的喉結。
冰涼濕冷的觸感讓軒珞整個起了雞皮疙瘩,他掙扎扭動了起來,『放開我,你認真想想就會記起來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你有你的生活,對你來說我早就不重要了!』
『不可能,我從來就沒有忘記你,為什麼你不相信我。』那人的臉色陰沉,把全裸的身體緊貼在他身上,語調又變得輕了起來,『我們曾經這麼親密的,我一直在想你,一直……我知道你也想我的。』
那種冰冷的觸感強制的行為讓他反胃,軒珞在他伸手撫上他身體的時候,用盡全力的推開他,轉身翻下床就想衝出去,那人的速度很快,衝上來抓住他,從身後用力把他按在地板上,『你跑不掉的,小珞,你為什麼要跑?』
不可思議的,軒珞覺得疼,這是在夢中,他應該不會有感覺的。
但是比起疼痛,那人的手撫在他身上的觸感卻真實而清晰,軒珞用力掙扎了起來,這是他的家,這是他的房間,他不想在這裏被侵犯。
那人緊緊按住他的身體,鉗制住他的手臂,在整個身體覆上來前,他覺得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了上來。
『……應……軒應────!』
軒珞忍不住的大叫,幾乎是同時,他的房間整個裂成碎片,豔藍色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湧了進來,他感覺到他被冰涼的海水整個包圍住。
他飄浮在海裏,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卻鬆了口氣,他知道不管再怎麼樣,他都不可能會淹死在水裏。
他閉上了眼睛讓自己飄浮在海中,感覺到一隻溫熱的手撫上他的臉。
「珞,呼吸。」
他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吸進空氣的時候,也許是太過用力刮到了氣管,劇烈的咳了起來。
軒應拍撫著他的背,看著他咳到眼淚都流了出來,輕撫著他的臉,用拇指抹掉他滑下來的淚。
「我要撕了他。」軒應凝視著他的臉,語氣甚至很溫柔,認真的神情讓軒珞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的。
軒珞閉了閉眼,他緩慢的深呼吸著,張開手臂緊緊的抱住他,把頭埋在他懷裏,不管軒應想怎麼做,不管自己想怎麼阻止,那都是等一下的事。
軒應輕撫著他的背,吻落在他臉上、唇邊,像是在安撫他。
軒珞過了好一陣子才把臉抬起來,已經恢復了鎮定,「如果我要他死,我會自己動手。」
軒應笑了起來,「你才下不了手,你不傷害任何人類。」
「你指『他』還是指我?」軒珞凝視著他。
「都是,不是嗎?」軒應平靜的回答。
「好吧,這總是個開始。」軒珞深吸了口氣,把頭再埋進他頸窩邊,至少軒應開始分辨他們,而不是把他當成『他』。
「我也不想傷害任何人,更不希望你傷害人,但我也是人,我被傷害了就會想反擊。」軒珞平靜的回答。
「所以?」軒應微皺起眉低頭望著他。「你真的想自己動手?」
「你覺得呢?」軒珞抬起頭來望著他。
軒應望著他的眼眸,突然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當然想撕了那個人,但他絕不想讓軒珞自己動手,軒珞喜歡人,更何況他現在是人,他不希望軒珞日後會後悔或難受,但自己不同,他不覺得自己會因為傷害了人而後悔或難受,人對他而言,不過就是一群自私無用的生物,用著短短的生命無止盡的去做些反覆傷害自己傷害別人的事。
但不管是軒轅珞或是軒珞,總是能在那其中看見他們覺得美好的地方,有時候他真的不懂,他不否認被釘在地上那二千年,他被迫看過太多人類的愚蠢、自私、功利、背叛,但也看過許多情感、犧牲、無私、付出與愛。
有時候他確實覺得那很美好,但不過百年,他們忘了一切再次的重來,再次的重複一次那傷人與被傷的人生,何苦?
軒應望著軒珞清澈的眼眸,只輕嘆了口氣,他想他懂了軒珞為什麼老是阻止他去傷害人類。
「我不想你傷害到自己。」軒珞也嘆了口氣,緊緊的抱住他,「如果終有一天我必須要傷害很多人才能保護你,我會毫不猶豫去做,因為我也是人,我是自私的。」
軒應緊緊的抱住他,沒有回答。
曾經,他也以為『他』會為自己這麼做,但事實上他錯了。
『他』為了人的生命,決定犧牲自己也犧牲他,而『他』甚至沒問過他願不願意被犧牲。
他的信任換來二千年的禁錮,有時候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能信任他。
但也許軒珞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軒應把他緊緊抱在懷裏,像是要說服自己似的在心底再唸了一次。
……他不一樣……
軒珞伏在他懷裏,想著該解決這件事了,他不能再拖下去,那見鬼的劫數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軒珞在他頸間蹭了蹭,「我會解決這件事的,我會保護我自己,不會再讓他有機會侵入我的夢。」
軒應這次沒有反對,只是吻了吻他的臉頰,軒珞抬起頭來貼上他的唇,溫柔而細密的吻著他,軒應輕撫著他的身體,不是慾望所驅使的,而只是單純的溫柔撫慰。
他們在床上溫存了好一會兒,軒珞看了看鐘,覺得該起床了才爬起來,軒應的手臂跟著環上他的腰,軒珞笑著輕推推他。「小俞快來了。」
軒應無奈的放開手,讓軒珞下床穿衣服。
軒珞穿好衣服打算要下樓,打開抽屜想拿鐵門鑰匙的時候,發現那只錶就靜靜的躺在他的鑰匙旁邊。
他什麼都沒說,也沒做反應,只安靜的拿起那只錶塞進口袋裏,拎著鑰匙起身,回頭的時候軒應直盯著他看。
軒珞只是笑笑,「沒事的,我下樓弄東西給你吃?」
「我跟你一起下去。」軒應索性爬起來穿衣服,跟著軒珞一起下樓。
這回沒十分鐘小俞就衝進來了,「老闆──外外外外面……」
小俞話沒說完就看見軒應站在那裏瞪他,「應、應哥早。」
軒應點點頭,軒珞大概也知道他在叫什麼,只開口安撫他,「沒事,來幫忙弄早餐。」
「哇!法國土司!今天早餐是甜的甜的~」小俞開心的跳起來,跑進廚房幫忙。
軒珞記得冰箱裏有條土司放了好幾天,想想昨天吃的是清粥小菜,就決定今天來弄甜的法國土司,果然這孩子開心得不得了,轉頭就忘記他剛剛還嚇得要死。
軒珞翻了些可可粉出來煮牛奶,香得小俞黏在旁邊死盯著不放。
等到坐下來吃早餐的時候,小俞才想起對街那個恐怖的人,悄悄的往外看了幾次,才發現軒應也頻頻朝外瞪著。
原來應哥也看得見呀……
「老闆……為什麼那個……白天也出來呀?」小俞疑惑了好一陣子。
「那不是鬼。」軒珞苦笑著,「至少跟你定義的鬼不一樣。」
「鬼……有什麼定義呀?不是人死了就變成鬼嗎?」小俞看起來更疑惑了。
「那就是鬼的定義呀,人死之後變的,所以外面那個不是鬼。」軒珞輕嘆了口氣,「因為他沒死。」
「咦?沒死為什麼江大哥看不見?」小俞驚訝的又轉頭往外看,「可是他一動也不動的站了二天耶……」
「他也不是人。」軒珞把土司都撥到他盤子裏,朝他笑笑。「總之你不用擔心,他晚些就會離開了。」
「真的嗎?太好了,他超嚇人的。」小俞瞬間覺得安心了點。
軒珞只摸摸他的頭,笑著開口,「你慢慢吃,吃完先包水餃,我去叫他走。」
「喔、好……咦?」小俞應了聲才覺得不對,趕緊抬頭去看,軒珞已經走出了門,而軒應馬上跟著站起來,走到門外卻停了下來,只是望著軒珞直走到對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