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對兄妹終於走進店裏的時候,已經是距離那個預感之後三個半月的事了。
兄妹倆像普通客人一樣坐下,點了茶和點心卻也沒怎麼動,只沉默著不時的對望一眼,同時觀察著店裏的擺設,看起來像在等著什麼似的。兄妹倆的表情倒是耐人尋味,哥哥臉上的神情帶著點焦慮,妹妹則是有些不安,靠坐在沙發上滿臉的不情願,一點都不想來似的。
那天顧店的是軒珞,沒打算招呼他們,只朝柳靜使了個眼色,柳靜便端著標準的笑容的給他們點了單上了點心,然後回身進屋,準備在後門等著堵買菜回來的軒俞。
待柳靜確認了軒俞打算自己處理這件事,她也沒多說什麼,照著軒俞說的把香苓跟章沐給帶了出去。
而軒俞雖然打算自己解決,但卻也沒想馬上就見他們,手上俐落的切了草莓放進鍋裏煮,接著一時興起又挑了幾個過酸的草莓做了兩個果凍,裝在保證沒人會打開的保鮮盒裏,才放心的去攪拌他的果醬。
那一天,那倆兄妹什麼都沒說,吃了點心喝完茶就付錢離開,沒朝軒珞多望一眼,只是略顯焦慮的盯著門簾遮著的後屋走廊,皺著眉走了。
軒俞沒怎麼擔心,他知道那倆兄妹明天肯定會再來。
晚上炸了盆金沙排骨,燒了條黃魚,又拿金華火腿燉了鍋白菜雞湯,軒珞看得好笑也挽起袖子來炒了盤麻辣蝦。
搬來這裏的第一年,他們倆還輪流做飯,但第二年起軒珞好像犯了懶病一樣,把掌杓權交給了軒俞,從此以後三餐都是軒俞在做,軒俞也樂得想吃什麼就做什麼,每天盤算著軒珞愛吃蝦,軒赤得要有肉,香苓要記得給她蒸蛋,柳姊姊就愛吃嫩筍,章沐偏愛喝魚湯等等的事情,只要想著下一頓要做什麼給大家吃,他就會打從心裏感到開心。
隔天,那對兄妹再進門的時候,軒珞也懶得應付,把櫃檯交給柳靜就進屋去。
柳靜笑盈盈的面對兄妹倆,「要點些什麼?」
店裏每天的點心都不一樣,軒俞會手寫在小黑板上,香苓會在旁邊幫忙畫些小花小草,有時候只是亂塗,大家也都隨她去,熟客見了都知道是香苓畫的,常常笑著稱讚香苓有藝術天份,叫軒珞送她去學美術。
兄妹倆盯著菜單角落,那裡畫著兩個小人,頭上長角手上拿刀,立在一間房子旁,旁邊還畫著一根電線杆。
柳靜見他們倆盯著小黑板臉色越來越難看,回頭一看,冷靜的拿起板擦把角落的畫擦掉,回身優雅的掩唇而笑,「家裏孩子總喜歡在菜單上亂塗亂畫的。」
倆兄妹安靜了會兒,那哥哥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請問店裏有這個人嗎?」
柳靜看著那張照片,那應該是一家人的合照,父母站在中間,身前各攬著一雙兒女的肩,一個大點的男孩站在父親身邊,隔了點距離,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兩個被父母攬著的孩子一臉不悅,父母的笑容也同樣顯得尷尬,一張彆扭至極的家庭照。
那哥哥伸手指著那個笑容僵硬的男孩問,柳靜的笑容連一絲變化也沒有,望了一眼那相片,「我不太確定呢,這個是你吧?」
柳靜指了指那個被父親攬在身前卻一臉不高興的男孩,「是的話,這張照片看來也有個十年了吧,我們店裏沒有這個年紀的人。」
那哥哥皺起眉,又掏出另一張照片,顯然有備而來,「那有這個人吧?」
那是一張遠遠偷拍的照片,軒俞笑得一臉開心的,牽著香苓在買菜的模樣。
柳靜收起了笑容,一臉漠然的盯著對方,正想開口說什麼的時候,有人從屋後掀開門簾走出來。
「姊姊,我來吧,香苓在找妳了。」軒俞拎了個保鮮盒走過來,朝柳靜笑著說。
柳靜看了他幾秒,優雅得體的笑容重新出現在臉上,「知道了,那這裏就交給你了,有事就叫我。」
「知道了。」柳靜轉身要走進屋的時候,軒赤慢吞吞的晃出來,從倆兄妹身後走過,趴在大門邊像是在曬太陽。
軒俞有些無奈的望了軒赤一眼,才抬頭望向那倆兄妹,「吃點什麼?」
倆兄妹像是看著妖怪似的一臉驚愕的望著他,好半晌妹妹才低下頭,伸手扯了扯她哥的衣角。
那哥哥還愣愣的盯著軒俞,像是在確認什麼似的直瞪著他的臉不放。
軒俞也不在意,洗了手拿出兩個淡青色的琉璃碗,用只大圓杓把保鮮盒裏的果凍給放進去,又灑了些碎玫瑰花瓣跟金箔。
「不確定要點什麼的話,今天剛好試做了新品,免費試吃,要不兩位客人試試?」軒俞笑著把果凍端上櫃檯,青色琉璃碗上擺著一個晶瑩剔透的圓型果凍,草莓碎粒鑲在裏頭畫了一個美麗的弧度,鮮紅色的玫瑰花瓣和金箔灑在上頭,漂亮得像顆珠寶。
兄妹倆對看了一眼,坐回窗邊的位置上,讓軒俞把兩份果凍放到他們面前,附上了小銀匙。
妹妹拿著湯匙考慮著從哪邊開始吃,有些好奇的問,「這款叫什麼?」
「還在想呢,就叫血緣如何?」軒俞笑笑的說。
妹妹眨眨眼睛,有點意外對眼前這個人來說血緣會是這麼漂亮的感覺,在哥哥還在遲疑時就迫不及待的挖了一口塞進嘴裏。
一入口,妹妹整張臉便皺了起來,大概是覺得把嘴裏的東西吐回去太難看,只勉強吞下去,忿怒的漲紅了臉瞪著軒俞怒罵,「難吃死了!這種東西你也敢拿來賣!果凍根本沒有味道,玫瑰是苦的草莓又酸死人了!」
「這只是試作品而已。」軒俞倒沒有什麼反應,態度平和的回答,「要不喜歡,點些別的試試?今天的桂花凍跟綠豆黃都很不錯。」
妹妹把湯匙朝桌上一摔,拿紙巾用力擦了擦嘴,想到自己居然還抱著點期待去吃它,氣得嗓音都在發抖,「誰要吃你做的東西!」
哥哥沉默了會兒,臉色不太好看的望著軒俞,「所以這就是你對血緣的想法?看起來很美但其實就是個不值得吃的垃圾?」
「我說了這只是試作品,客人不喜歡的話,可以試試別款。」軒俞也沒有多加反駁,只是重覆了剛剛的話。
「你不用裝了!雖然我不曉得你是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年輕,但我知道你就是他!」見到他的反應,哥哥也開始忿怒了起來。
軒俞其實一直就不太懂這對弟妹,弟弟小他五歲,妹妹小他七歲,他離開奶奶回家跟爸媽一起住那年他十三歲,這兩個孩子總是聯合起來排斥他,不管他怎麼努力,他在這對兄妹面前永遠是外人。
他的名字是奶奶給他取的,弟弟一直嘲笑他名字土氣,而弟弟妹妹的名字都是爸媽討論很久才取的名字。
他弟弟叫俞子安,妹妹叫俞子寧,爸媽說那是期望他們一生平安寧和。
軒俞還是掛著笑容望著俞子安,「不管你覺得我是誰都好,問題在你要找我做什麼?或者該問你為什麼要找我?」
兄妹倆熊熊燃起的忿怒像是被一桶水潑熄了,俞子安深吸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看著眼前這個氣質神情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的人,心裏充滿了疑惑,要不是妹妹一口咬定肯定是他沒錯,他還真不能確定眼前這個人就是他那個失蹤的大哥。
這人的年紀看起來和離開前比幾乎沒有變化,彷彿沒有長大過,現在的外表甚至比他還要小,跟他妹妹差不多年紀的感覺,怎麼會是他那個大五歲的哥哥?
俞子安吞下疑惑,語氣生硬的說。「不是我想找你……是媽,她……狀況不太好,你得回去看看她。」
軒俞歪著頭看他,覺得有點好笑,「她好好的,她要病了我會知道,你何不乾脆把你的目的說出來?」
被這麼一語道破,俞子安臉色顯得有些難堪,但還是大聲的反駁了回去,「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媽都是因為你才變成那樣的!要不是你不聲不響的跑了,媽才不會認為那是她的錯,這都是你造成的!」
「不聲不響的走?」軒俞笑了起來,「她多久才發現他大兒子不在原來店裏的?」
俞子安愣了一下,沉默了下來,軒俞只是好笑的問,「一個月?三個月?半年?一年?」
俞子安沒能回答,俞子寧只是抬起頭來瞪他,「她內疚就是因為她沒有馬上發現你不見了,但如果你好好的,三不五時給她發個訊息不就好了?你故意不連絡她不就是因為你想報復她嗎?」
「三不五時發個訊息?」軒俞的笑容看起來有點嘲諷,「她以前是用訊息來確認他大兒子是不是還活著的嗎?她怎麼發現人不見的?不就是錢少了嗎?」
「我媽才不在意你賺的那點臭錢!」俞子安忿怒的大吼。
「她是不在意。」軒俞小小的嘆了口氣,「那只是一個證明,每個月在存摺上列出的那一行匯款,她用這個來確認她大兒子還活著,直到一整年存摺上都沒有再列出那一行匯款,她才突然記起好像少了什麼。」
兄妹倆無言以對,好一陣子俞子寧才硬梆梆的吐出一句,「……你、你如果有常常回來關心她,她也不會疏忽掉……」
「講得好像你們很希望他回去一樣。」軒俞望著他們倆,他們臉上或許有著難堪、窘迫跟忿怒,卻不存在內疚,他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對不起這個哥哥的,也幸好他也從來不覺得這雙弟妹欠了他什麼。
「你幹嘛講得跟別人的事一樣,你到現在還不想承認自己是誰嗎?」俞子安不知道軒俞是怎麼把自己弄得看起來年紀這麼小,他只要軒俞承認自己是他那個失蹤了一年的哥哥就行了。
「我知道自己是誰,也不需要跟你承認什麼。」軒俞不同於俞子安的忿怒,很平靜的回答他。
俞子安瞪了他好一會兒,才緩慢的開口,「你承不承認都好,你只要跟我回東部見媽一面,讓她知道你活著就好,她生養了你十多年,沒缺過你吃穿,沒打罵過你一次,就算我們兄妹對你不好,她也不欠你的,你就當為了她回去見她一面就好了,之後你愛當什麼人就當什麼人,我也不會再來找你了。」
她生了我,但養大我的是奶奶,那個孤伶伶一個人在屋裏逝去的老人,他甚至沒花到他爸媽的一毛錢,連奶奶留給他的房子、存款他都給了爸媽。
軒俞冷冷的盯著他,臉上仍然是那副疏離客氣的笑容,「如果只是這樣,那很簡單,你打開手機跟你媽視訊,你想要我扮成誰我都可以做到,就當成全你的孝心吧。」
俞子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一臉忿恨的瞪著他,緊握著拳頭看起來像想給他一拳,俞子寧突然向前一步拉住了她哥,大聲對軒俞開口,「只要你回家一趟幫我們一個忙就好了,就當成你還給媽的,以後大家各不相欠,你回不回家都隨你便,我們也不會再來煩你。」
俞子寧緊緊的抓住俞子安的手臂,用力到骨節發白,神情緊張語速極快的在軒俞有反應之前又開口接下去說,「要不是走投無路我們也不會來找你。」
軒俞看著俞子寧臉上幾近絕望的神情,抱起手臂向後靠向櫃檯,像是願意聽她說下去。
俞子寧大概是意識到自己抓得太緊,放開了緊抓著哥哥的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媽發現你不見之後,還特地上北部去找過你,但你原來的店早就不在了,鄰居都說那裏十多年沒有人住了,媽去報警,但是警察不管,媽就花錢找偵探社,但過了半年多什麼消息也沒有,某天她做了個夢……說你死了。」
俞子寧望了軒俞一眼,見他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就繼續說下去,「她說夢裏你告訴她說死得很慘,要她救你……之後她就變了,每天都跑廟裏去拜拜,去求籤問卦,聽到哪裏說有什麼很靈的仙姑還是師父就跑去問你死在哪裏,我們怎麼勸她,阻止她都沒有用,她每天給你唸經唸到三更半夜,睡兩個小時起來又跑廟裏,不讓她去廟裏她就鬧,帶她去看醫生她也鬧……爸忙民宿的事情沒有辦法每天看著她,我跟哥只能輪流陪著她去廟裏拜拜、去找那些神棍騙子,她每天早上醒來就是想去廟裏,好像連我都不認得了……」
俞子寧紅著眼睛,大概是不想在軒俞面前哭出來,手背用力抹了抹眼睛,俞子安拉著妹妹的手,小聲的說,「三個月前有個自稱是在修行的人來找媽,說可以讓你平安轉世投個好胎,媽很信他,也不再去廟裏找那些神棍了,每天只唸兩個小時的經,還開始回民宿工作,更會記得幫我們做早餐,看起來一切都在好轉……」
軒俞看著倆兄妹對望了一眼,臉上的神色有些不安,像是對於要出口的話有點困難,但俞子安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後來那個人私下找了我們,說他覺得你沒死,只是用了別的方法變得……不一樣了。」
俞子安又看了軒俞一眼,語速很快的說完,「他說既然你不想當我們家的孩子,那就把血肉還給媽,他可以讓媽忘記你的存在,以後你就不欠她的了。」
一直趴在門邊的軒赤突然站了起來,從喉嚨裏發出警告的嘶吼,俞子寧嚇了一跳,緊抓著她哥哥不放。
軒赤緩步走向那兄妹倆,看著他們臉色蒼白的退了好幾步,軒俞彎腰伸手去輕撫軒赤的頸子,但軒赤沒有停止威嚇,又朝兄妹倆叫了幾聲,把他們嚇得退到角落邊去。
「沒事的,我不在意。」軒俞笑,乾脆蹲在軒赤身邊伸手環住他的身體,好讓他不要撲上去嚇壞這倆兄妹。
俞子安把嚇壞的妹妹擋在身後,卻注意到軒俞的笑容。
那才是他曾經見過的,他那個「哥哥」的笑容。
他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這個人,畢竟他們只一起生活了三年,對他來說這個人就是個闖進他們家裏,爸媽還給予一切的陌生人。
他那年八歲,整天滿腦都是要跟同學出去玩,想要多點零用錢,想要少點時間唸書,暑假想跟同學去夏令營才不要去民宿幫忙,希望爸媽不要整天只盯著他的成績要他進步,急著認識每一個會跟他玩的同學。
如果沒有這個突然搬回來的哥哥做對比,他不會覺得不平衡,因為爸媽的寬容和溫柔全給了那個哥哥,不用說罵人了,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一次,每天都塞零用錢給他,從來沒進過民宿幫忙,爸媽還老叫他出去玩,他不懂為什麼會有這麼不公平的事。
當然等俞子安長大之後,理解了爸媽不是真的那麼喜歡、或者說熟悉這個長子,也或許是內疚沒從小養大他,所以只能盡力對他寬容,像對待一個客人。
但他不覺得內疚,這不是他造成的,他出生長到八歲家裏就兄妹兩個,那個「哥哥」不過是電話另一端的陌生人,爸媽偶爾提上一兩句而已。
他們一起生活的三年簡直是災難,等他識相的離開之後,一切又恢復成原來的模樣了,他的家還是原來的那個家。
俞子安不明白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如果他媽媽沒做那個莫名奇妙的夢,這一切都還好好的。
俞子安看著軒俞安撫好了那隻高大的黑狗,猶豫了一會兒,想著幾近瘋狂的母親,想著他本來美滿和諧的家庭,最後鼓起勇氣開了口,「只是個小儀式而已,只要你一點點血,當作捐血就行,不會真的割你的肉的,那個人說只是做個過場,給媽相信就好了,只要媽好了,我保證不會再來煩你,我以前對你不好……你想要我下跪道歉都可以,只要你跟我們回去……只要媽好起來,你要我怎麼樣都行。」
俞子安看見那隻高大健壯的黑狗直盯著他看,黝黑的雙眼好似泛著紅光,他無意識的吞嚥了幾下,然後看見桌上那份還閃閃發亮的漂亮果凍。
他想起軒俞將這個果凍命名為「血緣」,既做得出這種命名,肯定軒俞還是在意的。為了母親,他怎麼樣都得把軒俞給帶回家。
俞子安把有些顫抖的妹妹推到牆邊,用眼神安撫著她,轉身自己走過去坐下,然後拿起湯匙幾口把那份果凍給嚥下去,含糊的話語聲帶著些顫抖,「我明白你的意思……血親對你來說看似很美,卻食之無味又酸又苦,但是……你也應該明白,都做出來了,再怎麼難吃也得吞下去。」
俞子安放下湯匙抹了抹嘴,有點害怕軒赤,卻也很認真的望著軒俞,重複那個修行者對他說過的話,「她至少生了你,你欠她的,還給她就一了百了了。」
軒俞放開軒赤站了起來,朝俞子安笑笑,「真有那麼難吃嗎?」
俞子安愣了一下,其實他緊張到什麼味道都沒嚐出來,他滿腦子都想著只要能讓軒俞答應,要他說什麼都可以。
「草莓雖然有點酸,但是才剛剛摘下來的有機草莓,果凍用的是山泉水,玫瑰花是有機可食用的,金箔還挺貴的呢。」軒俞好笑的說,「我只是沒加糖而已,或許糖可以掩蓋草莓的酸味和玫瑰的苦味,但就嚐不出這些新鮮材料的原味了,其實我用的山泉挺甜的,只是你沒嚐出來。」
軒俞走過去收拾俞子安的空碗和俞子寧只吃了一口的碗,神情語氣都變得平和了些,「你們回去吧,三天後我會過去一趟,你告訴那個人別再做多餘的事,我會去見他的。」
軒赤不太滿意的用頭撞了軒俞的腿,軒俞伸手摸摸他的頭,笑著面對他的弟弟妹妹,「走吧,你放心,我說話算話。」
「嗯……」俞子安站了起來,看著軒俞好一陣子,又有些彆扭的開口,「我們等你回家。」
軒赤聽見他這麼說,又警告似的吼了他一聲,嚇得他連忙拉著妹妹走出店門。
俞子寧被拉出門時回頭望了一眼,軒俞正蹲下身雙手摸著那隻大黑狗,滿是笑意神情溫和的在對狗說話。
和之前的疏離客氣不同,那種帶點天真的開心笑容,她記得自己在很小的時候也見過。
她轉頭望向俞子安,問了一個她從來沒在意過的問題。「哥……他是什麼樣的人?」
俞子安沉默了會兒,天色已經黑了,他也回頭望向那間還亮著燈的小店,看軒俞笑著坐在地上摟著那隻狗笑鬧,天真的笑容就像個孩子,他從小就不懂那個人為什麼總能在任何時候都能這麼快樂的笑。
俞子安神情一片漠然,「不知道,我從來就……沒想認識他吧。」
一起生活的三年內,他們兄妹倆跟軒俞講過的話屈指可數,而對當時才六歲的俞子寧來說,俞子安的態度決定了她對那個大哥的想法,因此對他們來說,這個哥哥就是個入侵者,專門搶奪父母注意力的敵人,只要她哥哥討厭那個人,那她也得討厭。
兩人安靜了好一陣子,他們都已經不是小孩了,雖然過去那麼長的時間都當家裏沒這個人,但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確還有一個大哥的事實。
更重要的是,他們需要那個大哥的幫助。
「先回去吧。」俞子安深吸了口氣做了決定。
「可以嗎?他……真的會來嗎?」俞子寧有些不安的望著他哥哥。
「我們也沒別的可以做了。」俞子安默默的拉著妹妹往前走,打算趕夜車回家,心裏只希望回家的時候,他們的媽媽還會正常的笑著迎接他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