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是一個未知單字的填充格子,巨大的空白下,拿著筆手足無措。
我發覺我也是這間集中營裡出產的,同一條流水線下的產物,歌頌著學分的讚美詩篇。在這穿著統一囚服的十二個春夏秋冬裡,傷春悲秋的僅是國語課上的幻想,起承轉合和過渡排比的八股是管教,教人想要跪地求饒。囚室裡的三十幾個身體蜷縮在小小一張A4紙上,被壓著頭、被掐著腳,牢頭偶而在巡邏時透過縫隙向裡面窺視。
「嗯,真是上進。」
欣慰地看著此起彼落的掙扎的小小身影。為了早日逃離這囚徒般的生活,牢頭的話在腦中被自動加上了「皇上有旨」,無形的震攝著每個舉動。
「不可以這樣做!」「我沒做好會不會惹他生氣?」
每天灌進耳裡的都是這些近似排列組合的句子。那些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在機械式的日常裡反反覆覆。不曾想在淺移默化中,我也慢慢的逐步靠攏,被推著走向了那群浩浩蕩蕩的學分大軍,我內裡的某種東西像是被生生奪走,在荒蕪的精神世界裡盲目地舉著「成績至上」的旗幟。
說到底,我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集中營裡,好像也只是剛好足歲了,就戴上紅花被送進這裡,換上了統一的衣服,被編上號碼送進不同的小房間裡,在此起彼伏的報數聲中對於身旁的同伴的印象只剩下一個個阿拉伯數字,我們僅剩的交集是那編排在同一張紙上的緣分。
儘管自由的鐵絲網就在觸手可得的方向,那向前抬起的一腳像是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在自由來臨前首先感受到的是堅硬地面上被磕破的皮膚上沾著的血腥,再一次次拖著千瘡百孔的皮囊爬起,試圖衝破壓抑的防線,或許那條線只是一種對自由嚮往的倒影,但總有人為此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