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歲時得到我的第一部iPod後,便懷著好奇心在podcast裡下載了許多香港電台的節目。 小時候其實看著不太了解,所以長大以後閒時會翻看它們,看有何新的體驗。而在芸芸節目中,《女人多自在》是至今我最常翻看的。
除了《南與北》和麥曦茵的《幸福的旁邊》外(我好喜歡表弟),《視點》也很說到我心坎裡。女主角Debbie從小就不是焦點,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長期安份地躲在鏡頭背後,用相機替別人留下美好的一刻。十八歲在謝師宴上,在朋友以及老師鼓勵之下,Debbie摘下眼鏡,第一次感受到被稱讚漂亮的飄飄然。出社會後,她就更在意自己容貌。戴上隱形眼鏡、抹粉施脂、再自拍一張。把自拍上載到社交網站,便輕鬆得到千百個「讚好」;被上司責難不夠漂亮後,Debbie的好友Candy毅然決定整容,並勸Debbie一起前往。
看著這些情節,我不禁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自卑如我,與Debbie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經歷。脱下眼鏡後,卻好像被另一個無形的框架框住。在意自己容貌之外,更關鍵的是別人定義的「美」和「醜」。有一回,我準備出門跟朋友到夜店前,化妝更衣後便打算自拍幾張。拍著拍著,我忽然愣了,麻木了。心裡想著:「我在幹嘛?」然後再細看自拍照中的自己,感覺怪怪的。照片中的臉孔,算美又很醜,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甚至在好些日子裡,我看著鏡子,心生疑惑不安。
而整容這個話題,在朋友間的對話常出現。一次次對自己容貌的抱怨,使我們墮入了自我批判/審視的無盡漩渦。「我的雙眼皮不夠深邃、鼻子不夠高挺、下巴不夠尖、臉太圓、腿很粗....(下刪三千字)」這些話,大家應該耳熟能詳吧?至少對我而言是。
一次誤會,Debbie認識了熱愛攝影的Oscar。Debbie要求與Oscar自拍,記下二人的相識,按下快門前一刻,Oscar突然把鏡頭轉向外,拍了一張很美的天空照片。他說:「鏡頭多向外,不要經常只向自己,你會看到更美的風景。」我被這句話當頭棒喝。我們的視點不該只有我們自己。像Debbie一樣,隨著對別人讚美及認同的執著越來越重,拍照的動機被扭曲了。去旅行為了去觀光熱點打卡、喝咖啡得自拍一張、收花要自拍一張。全為證明自己。
小時候,我很習慣觀察外在的人事物,甚至到了有點誇張的地步,彷彿我是個觀摩者。就讀幼稚園時,我進了香港兒童合唱團。有一年中秋節,全家人滿心歡喜到大會堂看我的合唱團表演。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望向台上,只見我在原本應該表演唱歌的時候,好奇地張望著坐著幾百人的觀眾席。「阿妹,你剛剛幹嘛啊?不是要唱歌嗎?」「我跟爺爺專程來看你耶,笑死我了你幹嘛?沒記好歌詞嗎?」表演後,家人紛紛問道。
雖然聽起來我像個怪小孩(我其實是),但多年後我要坦白。事實是,上台後,我顧著觀察觀眾席幾百人的「眾生相」而忘了自己要唱歌,更把其他人的歌聲當作是背景音樂。一些觀眾以目光焦急地找尋他們在台上的孩子;一些遲到的觀眾鬼祟地從側門進來,還笨拙的找不到座位;一些觀眾按耐著他們想與旁人聊天的慾望,故意挺直腰板的坐得端正。坐在觀眾席的你們,以為你們是觀眾,我是表演者嗎?正正相反呢。omg i sound so weird 但在之後的合唱團表演我還是屢勸不聽,堅持觀看「眾生相」,很好玩嘛。
不僅如此,到餐廳吃飯時,我會偷聽別人講話,觀察他們的表情,短短五分鐘就可以大概知道他們的背景,聽得我津津有味。雖然爸爸媽媽常常會叫我不要盯著別人看,但是真的好有趣,不能自已。(還好那時我還是個小孩,不然會被揍。但我沒有惡意,純粹天生是個八婆)
總之道理是,分一點關注於外界,當個毫無負擔的觀眾吧。儘管人是需要內省自察,但長期充當被觀看者的角色總會累透。停下心來,張望一下外在的風景:天空、好人、海、小動物(還有更多更多你們自己找)。
順帶一提,香港電台的節目真誠平實,所以我很喜歡。觀眾需要的高質素並非華麗的排場,而是對現實社會純粹的反映,對真相的尊重。我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