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閱讀《國寶》,很快地把自己坐成一棵樹,看盡歌舞伎喜多郎的悲歡離合,催淚,起身時如一株歷經風雨尚且獨立山坳的楓香,樹體已然斑駁,彷彿大自然落淚遍撒所致,也許,書中敘述人生無常的點滴,再度掏出我心坎的爛泥。 搶在下班時間出去買便當,回房間邊吃邊追劇,時間消逝地異常迅速,赫然發現還有工作得完成,是撰寫一篇賀詞,有些官方。前幾日我已有腹稿,但昨晚怎麼在空白頁面寫寫停停,往復塗改,就是無力鋪成曬穀場上成堆成壘的米穀。 寫不出來的時候,我多半有些質疑自己,但也清楚這是難免的事,就像生育,在醫院裡陣痛而未分娩,醫師就會要求產婦在院內來回走動以增加生產的流暢度。 我沒有在房間裡來回走動,而是把視窗轉換成另項待辦工作,我深知所謂沉住性子,所謂往復洗磨,它正在考驗我的恆毅,而我最會的就是俯首沉默細細染,盼望染出一襲友禪的和服。 然而另一項待辦的工作讓我和網路瞎磨了一陣子,因為認為不適宜認證某生的檔案,不料資訊已被我送出,送出後不可逆返是網站的遊戲規則,我一時間手足無措,立刻把網頁關掉,但要重新登載時,網頁已對我不理不睬,我趕緊請朋友幫忙,朋友的回應依然是頁面的漩渦流轉,我於是懷疑是不是自己操作錯誤,讓它當機,我可不是什麼駭客執行破壞性的任務。 胡思亂想下,又想試著用手機登錄網站,但仍然行不通,我越來越煩躁,覺得自己正在鬼打牆,於是不知怎地竟然在手機的封鎖群中,挖出過去的冤親債主,無意間見到某些人的蛻變。比方有了新戀情。 明明已經離開那些很久很久的我,看見某些人的頭貼裡開滿粉紅花卉,一時之間也無從揣想花樹的芳名,花樹植於何時何地,照顧多久而有今日風貌。 然而人比花還嬌,人蹲在地上,地上一幅紅白藍相間的畫作,畫作旁近貼緊兩道春聯,書寫滿滿的祝福,拉開視野瞧見那彷彿眷村似的背景,兩旁紅磚縝密堆砌,我剎那被拉扯進入。 但我不願再進入,那樣的拉扯,正如頁面上輪轉不停的漩渦令我目眩極了,思緒更加紛擾,我把目光轉向電腦,探看工作上的頁面是否能讓我順利登入,然而望進電腦裡的黑暗背景,順勢地照應出我的面容,那面容在時光的淘洗裡日趨憔悴。 電腦、手機,那些仄狹的螢幕裡,我望見的,會不會是風月寶鑑,一不小心就令我墜跌風月場,情海波濤,洶湧席捲覆滅吞噬,一不小心會不會就陷成白骨,或一夕雪髮,而吟唱: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在這本該舒淡自如的假期裡,鎖國般地窩居自保,對於獨居者而言一點病毒的沾染都是麻煩,然而避開那個,在螢幕世界裡又不斷有新的病毒前仆後繼而來,左閃右躲,只見視窗仍躺在漩渦裡,而手機那頭,姑且叫她作桃花般的笑靨正開得燦然。 然而其實我很愛她笑成的甜滋味,覺得人生若能常如春季枝頭上粉紅的鳴啼,粉紅的清甜甘醇該有多好,要像她那樣,像他的她那樣,於是暗自企求倘若秋的歸燕別來,冬的蒼雪未曾離出土俵。可惜那是顛倒妄想,秋冬怎麼可能不來,而我也曾歷經春夏,如今走在雪裡。 我就在這樣的顛倒妄想中,看自己的頁面依然漩渦轉,轉成輪迴,看那手機裡滿滿大粉紅,又一會兒轉頭悠悠然回復朋友的訊息感謝她相助,一方面又開新的頁面撰寫工作上需要的文字……輪迴之轉,但願轉出大寶法輪。 然後文字竟然在無限空間交織干擾下完成了,還真是一襲紫金染繪,琢磨細究的錦繡花彩,果然也能成那成熟且神祕的沉穩老態,也能琢磨出金箔般細膩光澤,這真是我要的阿,終於在烈焰焚燒中變身為孔雀立現,翅羽如風屏開展,翅尾生輝,恰若也曾經粉紅過的轉色變體。 最後我關掉所有當機等不速之闖入,自我就著些許文字,欣賞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