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如果我嫁給別人

我是葉茜，今年芳齡二十二正是素顏可以厚臉皮買學生票的年紀。自從高中畢業後我就放棄讀書這條路，畢竟要我去花幾個月時間認真只為了拼考卷上的三位數，那可是不符合我的投資報酬。

你說那為什麼我那時還要讀高中？

你不知道我是十二年國教第一屆嗎，不想讀也會被政府抓來讀啊！要追究的話就是小時候不報戶口就可以逃過這一切了。

先不提那些不能改變的事實了，說說我的工作吧。我在一家飲料店上班，正職月薪四萬。沒有很好啦，只是因為我做了三年總得調漲個幾次薪資吧，畢竟我早班晚班平日假日都可以，店長是個有眼光的人，知道我是不可多得的人材，所以才會這麼重用我！但當初來應徵這間飲料店其實是意外。

在我高中畢業後的某一天我本來要去面試科技公司櫃檯人員，但是太陽真的是大到我穿著的襯衫都已經透到不能再透了。平常根本不會來這一區的我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裡買新的襯衫，不對應該說當時我根本熱到頭昏，不想管那些瑣事只想喝杯冰涼的消暑。我在路邊隨便問個手上拿著手搖杯的路人他是去哪裡買的，沒想到對方竟然非常好心的帶我去。

對沒錯，那位就是剛要去開店的店長。店長是個前一天會帶一杯飲料回家冰在冰箱，然後隔天上班途中可以喝的那種人，真是很會貪小便宜。

反正呢我喝了之後就覺得果然手搖店就是台灣的國寶，不會太貴也不容易踩雷。任何一個出國的台灣人，好吧可能只有年輕人，都會懷念這吸管插破薄膜瞬間的快感，輕輕一吸就能享受到人間仙境，解釋成這樣不過分吧！

後來我告訴店長我現在的狀況也問了附近哪裡可以買新的襯衫，沒想到那個留著一戳山羊鬍的老大哥跟我說「不然來這裡工作吧。」完全牛頭不對馬嘴的回應，我是很氣沒錯，我竟然會覺得一個有山羊鬍的人會正經的回答我，我真是太笨了。

之後我打電話拒絕了科技公司的面試。

不要說我說一套做一套啊，畢竟科技公司面試也不一定會上，再加上我當時若真的去了在現場的長官們要看著我腋下那濕透的痕跡跟我交談，肯定會被吸引走注意力吧。網路上有句話「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但是這句鳥話是誰講的，先把他抓來給我打五十大板。雖然我說我厚臉皮第二名肯定沒有人敢在我前面搶第一名，但我還是一個看重機會成本的人，所以我在嗆完店長沒腦袋之後就厚著臉皮接下這份工作。

飲料店上班可以遇到很多人，就像我發現一位男學生會跟兩位不同女生來買飲料，每次來都小手牽大手，真是青春。但是我就記得有次其中一位女生自己來買飲料，點了杯平常是男生在點的珍珠奶茶之後哭了起來。

尷尬，難道這就是她不尷尬就是我尷尬嗎。

因為當時只有我上班，我只好先倒杯開水給她，順便買一送一給她一張衛生紙，沒想到她哭得更慘。她說她男朋友劈腿不專情，就是個臭渣男。對對這些我可是比妳早一個月就知道了喔，但是我什麼都沒說就去做剛剛點的飲料。我那時以為這是要買給那個男生的分手禮，所以我在裡面加了一點鹹鹹的檸檬汁。不要說我很蠢啦，我又沒談過戀愛，我以為分手送禮物也是很正常的啊，而且我加檸檬汁是一種正義的展現，我唯一能為她做的只有這件事了。

拿到飲料後那個女生拿出包包的環保吸管用力插進去飲料杯的薄膜，大力的吸了一口，完蛋了。

她哭得更慘，完蛋了，完蛋了，是我的錯，我會不會被開除。

那時手足無措的我趕快跟她道歉，畢竟我也不知道是她自己要喝的。意想不到的是她跟我說「原來初戀真的那麼酸。」嗯，妳說的沒錯。

這位客人當然不是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但是說來很害羞，我現在的男朋友可就是客人呢。

那是一個颱風天的下午，新聞正在公告哪一區下午停班停課。因為那時沒什麼客人，所以我和店長正在邊看著電視邊啃瓜子。其實我也不太記得那天為什麼大家都放假了但店長死都不讓我回家休息，反正那天下午唯一一位客人就在新聞公告到一半時出現。

他穿著雨衣把自己包得很緊的出現，一開口就先跟我要了張衛生紙，當時真的很想請他走人。但沒想到當他把帽子脫下擦乾臉上的雨水後，那真是逼著我硬把出水芙蓉形容到男生身上，帥到我想跟他說我房間還有很多衛生紙。

當然他點了一杯無糖綠茶之後就站到一旁東看西看，這時好心的店長發揮他的作用了，他邀請這位男性先進來躲雨，等雨勢小一點之後再離開，幹得好啊。而眼前這位客人也是豪不客氣地就進來店內坐著，他告訴我們他的摩托車在半路拋錨了，所以他剛剛把摩托車先放到路邊，覺得自己真的太慘了所以先來買杯飲料壓壓驚，真可愛。

我把做好的飲料遞給他，並且邀請他一起吃瓜子，想當然這種奇怪邀約逗著他開懷大笑。當時我心想這就是愛情嗎，來得那麼突然，難道外面的狂風暴雨就是我們愛的見證嗎。但幻想在他手機鈴響後瞬間破滅，我看到他手機螢幕上寫著一個名字後面有個愛心，我就這樣失戀了，初戀結束的猝不及防。

後來他說他女朋友的哥哥等下會開車來接他，她哥哥開的是越野吉普車所以這點小淹水還能頂得住。但當時還在失戀中的我只能靜靜聽他說稱讚他女友的哥哥是很厲害的越野車教練，還要順便聽他和女友的戀愛故事，巴拉巴拉的我根本沒在聽，所以現在問我我也沒印象了。

你說那為什麼我記得那個越野車教練，那當然是因為那位教練就是我的男朋友啊。

那天他開著有夠大顆輪胎的車來店門口後搖下窗戶點頭跟我們道謝後就離開了，完全沒有講到任何一句話也沒有清楚看到長相，那是我們第一次見到彼此。在一個禮拜後他們兩個一起出現了，戴著墨鏡的教練和我的初戀。初戀跟店長聊天就像老朋友在敘舊一樣，完全沒打算介紹一下身旁這位跟著來面無表情的傢伙。

我記得當時我是早班所以已經要下班了，還在暗自慶幸不用在這邊聽初戀繼續炫耀他的愛情，我在做完他們的飲料後走到後台換好衣服就跟店長說我要走了，說時遲那時快，初戀擋在我面前問我要去哪，他們可以載我一程。店長在後面開心的說好啊好啊畢竟我是搭公車來的，有人載也不壞。

所以我就這樣順水推舟的坐上那台大輪子車，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車子的名稱是什麼，我只知道我男友愛車勝過於愛我，但我無所謂。我可是經歷過一次失戀的女人呢，這點小事難不倒我，我相信只要時間久了他就會發現其實愛我得到的回饋比愛車來的多。

總之呢，那時在車上的氣氛真是尷尬到極點，教練先生根本不說話，而且戴著墨鏡也無法從他眼神猜出他到底在想什麼。要不是知道他是有在授課的教練，我還會以為他是個沒辦法說話的人。印象裡那段路程都是初戀在講話，他是個話多的男生，雖然很幽默風趣但可惜已經死會了，我可不是那種會搶人家男友的女人，所以我只能把他的話當耳邊風，我怕萬一我認真聊起來會更傷心難過。

後來初戀說要去找他女友，目的地比到我家更早到，所以他就先下車了，搞什麼把女友的哥哥當計程車司機嗎。

我以為那會是我最後一次坐上那台車，沒想到一週後教練又出現了。

他那天穿著一件背心、牛仔褲還有那標配的墨鏡，把手臂上曬的古銅色的肌肉秀出來給大家欣賞，那真是我知道這個人之後覺得他做得最值得稱讚的事。我禮貌性的問他要點什麼沒想到他回「我們交往吧。」

很扯吧，對吧，不是只有我覺得這樣很扯吧？

我們嚴格說起來第一次見面到那時也才第三週，而且對話內容只有我說我家在哪，以及下車前跟他說謝謝。我可以理解他應該是對我一見鐘情，畢竟我長得也是值得被星探挖掘的長相，但是我搞不懂他怎麼會突然跑到店裡跟我告白。

當天在店裡的另一位員工並不是店長，所以我同事並不知道我跟眼前這位並不是那麼熟，同事跑到後台把我的包包拿過來叫我今天請假，他說「不要上班了在這個年紀愛情比較重要。」重點是，靠北。

我被同事推出吧台然後叫我趕快滾去約會，好好享受戀愛。我還在一頭霧水時教練牽起我的手走向他的車子，我以為我要被載去賣掉了。

坐上車後他貼心的幫我扣好安全帶，在靠近我的時候他笑了一下，就那麼一秒，若不是他已經跟我告白，我還會以為他是在鄙視我不會扣安全帶。當然我也不是好惹的，我直接朝他臉上吐口水。

沒有啦開玩笑，我怎麼敢這樣做，我只有尷尬的笑著跟他說謝謝然後把頭轉向窗戶完全不敢看他。說也好笑我根本沒有問他我們要去哪就跟著走，現在的社會是這麼值得信任的嗎。但車上實在是太安靜了，於是我請教練開一下音樂來聽。

『我騎著我的車，往山的方向去，沿途的風景，讓我又開始想你。』

一個低沈沙啞的嗓音從車上的音響漫延出來，我沒聽過這首歌但是我喜歡。平時我都聽一些搖滾音樂，最好越吵越好，這樣跟著一起喊叫時可以發洩的很徹底。但是我沒想到教練這樣一個陽光的形象會聽這種有夠緩慢的抒情歌。我們就像歌詞一樣，慢慢的往山裡開，不說我還真的以為我要被抓去埋了。

不久後車子停在一個圍籬邊，教練轉頭對我說「上禮拜送妳回家後我一直開車，我怕我一停下來就會想調頭回去找妳。」雖然我不是第一次被告白，但是以往都是直接說我喜歡妳這種的，那是我第一次收到那麼含蓄委婉的告白。

在我想開口講些什麼時教練又說「所以我一路開到這，然後我就想下次要帶妳來。」這什麼讓人小鹿亂撞的告白啊，我真是內心瘋狂尖叫，但當時我只有緊咬下唇假裝鎮定。

宋浩安，就是教練的本名。我想這種告白的同一時間才知道對方名字應該是少女漫畫才會出現的吧，所以我當著教練的面打了自己一拳。

其實說到這也可以知道我是個很奇耙的人，我雖然話很多但朋友不多，因為高中時長得比較出眾就會有很多想談戀愛的男生來告白，我當然是一一拒絕，但是也因此多了很多討厭我的。不過還是有一個好朋友啦，但是他在畢業後就出國讀書了，所以我到這個階段來說的朋友應該只有店裡面的同事。

講回宋浩，我叫他宋浩，因為我是單名我覺得單名好唸得多，所以擅自幫他改名字。宋浩說他並不是對我一見鐘情，畢竟第一次相遇時根本沒能看清楚我長怎樣，而且他強調自己並非外貿協會，不過這有什麼好強調的，奇怪！給我承認你是外貿協會啊！

宋浩說載初戀回家的路程中，初戀跟他說剛剛那間飲料店的女生很好笑，竟然像個老人一樣跟店長一起看新聞啃瓜子，而且去點飲料時店員的臉就是玩電腦到一半被媽媽叫去倒垃圾的那種臉。這並沒有讓宋浩馬上對我有興趣，只是他覺得既然這樣那要好好謝謝對方，畢竟如果啃瓜子對我來說如此重要，還被打斷了真是抱歉。我聽完的當下只覺得他在胡扯，因為我都告訴自己他是外貿協會，一定是先愛上我的外表。

在一個禮拜後宋浩放假時找初戀一起來飲料店，就是載我回家的那次。他說那時也沒有馬上喜歡我，只是我坐上車後他從後照鏡裡可以看到我一直在偷瞄他，然後一臉尷尬又要陪笑的樣子特別有趣。在我下車後他一直想著怎麼會有就這樣上車的女孩，是把自己當免費計程車嗎，可是又想到我剛剛在店裡想下班的表情、被初戀攔下來帶有緊張的臉、被店長順水推舟哀怨的樣子還有在車上一直坐立難安的模樣，他說他就這樣一直想一直開著車到那了。看吧，還說不是一見鍾情。

我並沒有馬上跟宋浩在一起，只是他變成每個禮拜都會來店裡買飲料，每次都買兩杯然後等我下班載我回家。我們從一開始根本沒聊天單純一人一杯飲料的度過車程轉變成我會跟他一起討論音樂，到一個半月之後我開始對他比較放下戒心會分享一些工作遇到的奇怪客人。我們的對話比例大概是九一分，都是我在講他在聽。他總是帶著微笑聽我說那些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的事，有時候等紅燈時他會整個頭轉過來看著我說「要跟我在一起了嗎？」又是一劑心臟爆擊。

應該是認識的兩個月後，我意識到這樣一直搭便車不好，所以試著了解這個人的一些事。那天我上車後我直接用手托著他的臉，結果宋浩用一個紅通通的臉回應我，我猜他是以為我要親他。但是我只是笑了一下然後用其中一隻手把他的墨鏡拿掉，因為他的標配墨鏡可是一直以來都沒摘下來過，我想先從他為什麼要戴墨鏡來了解這個人。

在那墨鏡的後面藏著的是一雙深邃的雙眼皮，有點琥珀色的瞳孔和修長的睫毛，要說這麼美麗的景色為什麼要隱藏起來就只能是他那左眼皮到顴骨的疤痕吧。他慢慢閉上眼然後用手指著那個疤痕說「有次學員翻車，擋風玻璃碎掉用的。」但其實不單單是為了不好看，我後來從初戀那問才知道本來只是那天出門前初戀問宋浩要不要戴一下墨鏡，怕我被那個疤痕嚇到，結果沒想到他把這句話記著，怕我會因為看到那個傷口就遠離他，所以變成一直戴著直到我拿下他墨鏡的那天。

在那之後我知道宋浩大學讀到二年級時就休學去考汽車駕照，然後開始他的越野車生涯。那年我二十而他已經二十八，月薪多少我是沒問啦，不過我還知道了他媽媽已經過世了、爸爸是駕訓班教練、妹妹是國小老師，看來是個教師世家。我知道他有一隻狗，養在越野車訓練場，是一群流浪狗裡唯一沒有被領養走的，因為他的頭上有一個歪歪的疤痕被唾棄。根據我推測宋浩就是覺得看到自己，所以把牠領養回去，很有愛心吧我的宋浩。

在他鍥而不捨的追求下，我打算等他下次告白就跟他在一起，沒想到他就這樣整整一個月完全不見蹤影。儘管我有他的line，但我覺得我們還不是那種沒有理由就可以聯絡的關係，我知道我前面說我臉皮厚但是這不一樣啊！很害羞欸，我才不想承認見不到他我很難過。

那煎熬的一個月中我還以為前面那些事都是夢，畢竟真的有點太夢幻不切實際了。要不是在那之後的某次店裡聚會，大家喝多了打算一起搭計程車回店長家，等車時在店門口坐著抽菸的我和店長聊到，之前是宋浩有去問店長我的班表，然後在我是早班時出現只為了載我下班，要不是店長我還不會知道原來他為了這段感情做那麼多努力。所以我把手上的菸熄掉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這次換我來往前。

不過當時我喝的有點多，不太記得和宋浩在電話裡說什麼，但是隔大概五分鐘後他就開著車出現在我們面前說要把我帶走，當然按照慣例店長就是雙手把我奉上。我在車上跟他說我不想回家，要他跟我好好解釋這段時間去哪。才得知他爸爸生病了，他去駕訓班代課，好幾次想聯絡我但是又怕我覺得煩，很多次打好的文字又刪掉，想傳個貼圖又覺得時機不對，每次駕訓班放假的日子又剛好不是我早班的天，想著想著就這樣過去了一個月。

我還記得我在他的車上吐得一塌糊塗但我也記得我笑得很開心，差點我們就要錯過彼此了，真的是差點。

『請你相信今天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人，我亦相信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宋浩的車上總能聽到我不曾聽過但又令我著迷的歌曲，而那天他播起這首歌唱給我聽。他說這首叫做致愛人，我問他那是不是只會唱給我聽，他說「也只為妳唱。」

然後他不管我嘴上有嘔吐物的味道就親我了，沒錯就是這麼豪放不羈。我把那天當作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但是隔一天早晨在宋浩床上醒來的我看到眼前的一大束花、一個解酒液和一個在地上半睡半醒的男子我才知道他真的很認真看待我們的事。在一旁看著他睡臉的我不小心笑出聲音，把他驚醒後他趕快拿起那朵花然後又說了一次我們第一次對話的句子「我們交往吧。」

很浪漫吧，我懂我懂。但是那時候我才二十歲，而且也是我第一次交往，我開心到抱著他瘋狂親吻，要不是他說他去駕訓班會遲到我才不會放開呢。後來他才跟我說其實那時是怕他會忍不住想跟我繼續做下去，那這樣駕訓班就真的會來不及了。

就這樣我們交往的很穩定，有時候我會陪宋浩去醫院看他爸爸，我甚至也報名了駕訓班，指名他當我的教練。我們時常在教練車上談情說愛這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吧，但是每次上課時他都會細心教導讓當時還血氣方剛的我自己腦補他對其他女學員也是這樣，於是我們有了第一次爭吵，單純是因為我吃醋，而且其實也沒有吵起來。

我會故意在上課時間不理他，而且完全把他當空氣。想起來也覺得宋浩很可憐，明明什麼都沒做就被我這樣對待，而且我也有反省了。事後還是順利考到駕照啦，這麼簡單的事根本難不倒我。

但在我們交往將近半年後，有天我跟宋浩剛好都放假，於是我們一起去做一些平常不會做的事。去排早場電影只為了少那幾百塊，午餐去吃電影院附近小吃攤的滷肉飯，便宜又大碗。那天下午因為下起雨了我們就躲到旁邊賣場的遊戲區消磨時間，那時才知道原來宋浩這個越野車教練這麼不會玩頭文字D的遊戲機，他說因為速度感不同但我是不信啦。那天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們玩到天黑才離開賣場，我正想著要不要去逛夜市，一旁的宋浩直接牽著我的手對我說「去夜市吧。」是不是真的有心有靈犀。

在夜市我們買了很多種小吃，再走到一旁的騎樓找張椅子坐著吃。可能因為氣氛的推使，我拿出放在包包的菸準備點燃，然後我發現宋浩緊皺眉頭盯著我手上的菸。我笑著跟他說沒有很常抽啦，但他安靜了好一段時間才說「我知道妳會抽菸，但希望妳能戒掉。」那之後我們很長一段時間都只有在吃東西沒有講話，當然我是把菸塞回去盒子裡趕快收到包包裡。他後來告訴我他爸爸以前常抽菸，在宋浩讀大學時他爸爸就因為肺癌住院，所以他才休學想趕緊找個工作幫忙家計，儘管現在病情抑制可以回歸正常生活，但健康的身體是不可能完全恢復了。

我想著看來眼前這個大男孩一路走來也是非常不容易，所以我當著他的面把整包菸都丟了還信誓旦旦的說我會戒掉，但是要給我一些時間慢慢改。然後我站起來抱著他的頭，想好好安慰他，因為從看到我拿出菸之後他的眼神就特別哀傷。說也奇怪我印象裡也只有之前和店長抽菸時被他看到，後來在一起之後我過得很充實，在他身邊總是沒有時間拿出菸來消磨時間。可能是因為這樣他才以為我已經不抽菸了，但沒想到那天我的舉動直接戳破他的想像。

之後的幾個月時間裡我並沒有很努力戒菸，因為我覺得像之前那樣相處的話我必然會很少想到抽菸這件事，這樣不要刻意的戒也是一種選擇吧。

再來就是宋浩二十九歲生日那天，為了幫他在咖啡廳舉辦一個小派對，我邀請了隔了那麼長一段時間才又見到的初戀，而他身邊跟著的那個有點矮小的女生想必就是宋浩的妹妹吧，長得有點不像呢。可是在他們後面那位有點年紀的女人又是誰，我可沒有準備那麼多人份的蛋糕啊。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宋浩如此嚴肅的神情，他牽著我的手也握得很緊，明顯在盡力隱藏自己的情緒。在這慶祝中我才知道原來眼前這個阿姨是宋浩妹妹的媽媽，也就是他爸的再娶對象。當時我覺得這其實沒什麼好生氣的吧，你都能跟妹妹相處的好了，為什麼要對阿姨那麼有敵意。但事實並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阿姨在幾年前宋浩的爸爸發病後直接把離婚協議書放在家裡就走了，而且當初阿姨是因為懷孕才嫁給宋浩的爸爸，並且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並不是宋浩爸爸的孩子，但當時叔叔為了給宋浩一個媽媽才願意這麼做。宋浩認為這件事跟妹妹無關，所以他還是很認真的把她當作親妹妹一樣，可他始終原諒不了這樣拋棄丈夫的阿姨。

那天晚上在咖啡廳裡阿姨拿出她準備的禮物，是個型號有點年代的數位相機。阿姨說這是宋浩小時候很想要的，她找了好久才找到，雖然是二手的但希望宋浩能收下。但是宋浩的表情可不是那麼有意願，多希望此時此刻他是戴著墨鏡的，就不用刻意隱藏自己的眼神。而阿姨和妹妹拿著那台有點老舊的相機說要幫我跟宋浩合照，好尷尬，難道這就是失傳已久的你不尷尬就是別人尷尬嗎。我只好把一切流程都加快，拿出蛋糕趕快切一切吃完就帶著宋浩先回家了。

那天我認識了不一樣的宋浩，在那之前我一直以為他是個愛家的陽光大男孩，沒想到他內心深處有一個如此封閉的地方，完全不想讓任何人靠近，甚至是我。

之後好幾天他都沒有來找我，但是這次不一樣喔，我有去找他。我跟店長要求這段時間我可以都不休假但是都只能排早班，下班後我會自己叫計程車去宋浩的越野車訓練場找他，看他全神貫注在開車和教學上，如此耀眼的人竟然是我的男朋友，好爽。我在那裡並不無聊，除了遠遠觀看他的英姿，大部分時間我都在跟那個頭上有疤痕的狗講話，他叫二哥，據說是因為之前有隻叫大哥但是大哥太老過世了，所以這是二哥。二哥是個跟宋浩很像的狗，第一次見到會覺得身為一隻狗你幹嘛板著一張臉，不是應該張開嘴巴哈哈哈地對著人笑嗎。

我常常把宋浩的墨鏡戴到二哥頭上，然後跟牠聊天。我告訴二哥其實不用把你的疤痕遮起來，他是你的一部分，從今以後你戴墨鏡只能是因為帥不能因為要遮傷口。我一直以為我跟二哥的相處模式很平常，直到有天另一位越野車教練說所有學員想靠近，二哥都會哈氣不給靠近，就連教練們也是常常餵食之後他才能夠接受，但我第一次跟牠見面時一直批哩啪拉跟牠講話，沒想到二哥都乖乖的坐在我旁邊聽。

有沒有跟宋浩很像，一樣是警戒心那麼強的生物卻唯獨對我敞開心房，我是不是很像偶像劇女主角。

有天我下班後正在路邊等計程車要去訓練場時，那個大輪子車出現在我面前。搖下窗戶的是戴著墨鏡的宋浩，我趕快上車然後親了他一口。那天他穿的很好看，卡其色的襯衫裡面是白色的背心，黑色的短褲和很普通的帆布鞋，講起來好像很平常但是就是很好看啦！我為什麼記得他穿什麼那麼清楚，因為那天他跟我求婚了。

並不是在什麼高級餐廳或是浪漫的沙灘上，而是在這個大輪子車上。宋浩拿出一個盒子轉過來看著我，我知道他要做什麼，可是我很緊張畢竟那天是我二十一歲生日，我還沒想到那麼快就被求婚。打破這寧靜的是車上音響傳來的熟悉歌曲。

『請你相信明天你不會再有片刻孤單和寂寞，我亦相信自己不會再讓憂愁吞噬了生活。』

我知道我愛這個人，但結婚對於那時的我是很未知的事，還沒在我的考慮內。我聽著歌看著他，眼淚不由自主地從眼中流出。我記得宋浩慢慢脫下他的墨鏡把它戴到我的臉上，然後靠近我說「更待何時。」

『那些無畏的誓言，那些剎那就決定的永恆，在今天讓我們完成。』

伴隨著歌曲的結束，我點點頭吻上他。因為當時的我認為反正我非他不嫁，先答應下來也不是壞事。那天我們把車停在那山上的圍籬旁，夜色漸暗，在車上吃著宋浩先前準備的食物，有說有笑的看著夕陽下山。但那晚我們並沒有同太陽一併下山，我們在車上做了至少三次吧，那台大輪子車真是避震很差，有夠晃但是我很喜歡。能夠讓宋浩在他在被他最愛的車包圍時又能擁抱著他最愛的人，這是我送給他屬於我的浪漫。

在那之後我時常在夜晚跟他討論以後要生兒子還是女兒，女孩要叫榕榕男孩要叫阿真，因為這是我們那時最愛聽的歌手的名字。不過萬一真的這樣取，我們孩子可能會恨我一輩子吧。可是我會播給他聽這首歌，相信他就能明白為什麼我們會這樣取名字。

『請告訴我啊，如何在世界崩塌以後笑著說謝謝你教我那麼多。』

『請看看我吧，在失去你給的翅膀以後如何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走。』

『請聽聽我吧，如何在曲終人散以後拼湊顫抖的自己對你訴說。』

這麼令人臉紅心跳的歌詞，寫進心坎裡但又不是那麼艱難的詞，我想會是這輩子從宋浩那聽到的歌曲中最受我喜歡的。

不過在兩個月後我發覺這樣拖下去不是好的，宋浩很認真在籌備一個一生難忘的婚禮，可是我開始覺得有點迷惘。我內心是知道自己會嫁給他的，但是現在我只是個在飲料店上班的小女孩，我真的可以那麼快就踏入另一個身份嗎。

可能是宋浩也感受到我的不安，那天晚上他抱著我跟我說希望我能好好思考，然後給他一定回答。我告訴他我想去旅行，不會很遠但是我想自己去旅行一次。他答應了，並且完全相信我。

在答應求婚之後過了半年，我對店長請假半個月要去旅行。雖然一開始被店長罵說要辭退我，但是在我要出發的那天店長還是帶著護身符出現叫我準時回來。

於是我開著宋浩幫我借來的小車開始了我的旅行。

其實我不記得我去過什麼地方，可是我清楚知道當時的我已經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了。每當我到一個地方就點一根菸，並沒有拿來抽，只是我在跟過去的自己道別，希望能以此劃清界線，而且我也不能抽。我在旅行中寫了好多信給宋浩，但是我沒有寄出去，只是放在車上想著到時候親手交給他，而那時我就要變成新的身份。

唯一能告訴大家的就是我在信上寫「如果我嫁給別人，你一定要來搶婚。」這就是我對宋浩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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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宋浩安，今年三十一。我是一家越野車訓練場的教練之一，有一個很活潑迷人的未婚妻，還有一條哈利波特狗。

我讀國小二年級時爸爸帶著一個阿姨回家問我能不能讓阿姨當我媽媽，因為經歷過一年級被同學嘲笑沒有媽媽的事，我當下馬上答應且十分黏著阿姨。儘管後來阿姨生了一個妹妹跟我爭寵，但我也很歡迎妹妹所以對她愛護有佳。就這樣我們從兩個男生的家庭在我國小的階段演變成一家四口，家裡我親生媽媽的照片也都被阿姨收起來，因為阿姨不想要妹妹長大後問這個是誰。國中時我都會負責去接妹妹從幼稚園下課回家，阿姨和爸爸兩個人都很忙著工作，所以我覺得我能為這個家分擔的就是照顧好妹妹。一切都是這麼安然，大家在自己預設崗位待得好好的直到我大學的時候。

爸爸因為之前壓力太大染上煙癮，在我大二時肺癌發作。當時我想著沒關係我可以去找份打工做，有我和阿姨的薪水這個家還能撐著。但沒想到阿姨在某天夜晚偷偷收拾行李離開家裡，並且在桌上留下一些現金、一個離婚協議書和一封信。信裡寫著希望我能幫忙照顧妹妹到她成年後，阿姨會定時匯妹妹的學費和我們的生活費來給我，信裡說她只能拜託我了，她不能浪費時間照顧一個癌症的病患。我當時不懂阿姨怎麼能這麼狠心，這樣回報娶了她給她一個家的男人。但長大後漸漸能明白，那時阿姨也才三十出頭，她不想被侷限在這個逐漸走下坡的家中，是她的選擇。阿姨用她的方式彌補她的離開，而且也她也說到做到，但是我還是毅然決然的休學去工作。那段時間都是妹妹下課後去照顧爸爸，我下班後再去和她換班。就這樣爸爸逐漸好轉但他也簽下同意離婚的那張紙。

在幾年後妹妹終於成年了，我也再也沒有收到阿姨匯來的錢。

我們一家三口過得很滿意，妹妹考上了教師執照後去國小任教，爸爸則是回到他的駕訓班繼續授課。雖然爸爸有勸我回去把大學讀完，但是當時我已經二十七了，我認為離開現在的工作只為了那張大學畢業證書很沒意義，所以拒絕這個提議。

說一下我的職業，解釋為高度危險性的工作也不為過，畢竟是要翻山越嶺且必要時做出一些操作。有次學員操駕時不小心翻車，我們都已經次採用沒有門沒有窗的設計了，但還是被破碎的擋風玻璃割傷我的臉。不過那次不幸中的大幸是學員並無大礙，車子也只要換個玻璃就可以，但是那道傷口就這樣一直留在我身上。雖然我都抱持著我只要沒照鏡子就看不到的心態，可明顯讓我妹妹非常不滿意我的工作。當時可是被她訓話很久，不過也對，萬一瞎了眼我可是會丟了飯碗，所以在那之後我都帶著一個護目鏡工作。

我好像沒提到為什麼我會選擇當教練，主要是因為小時候爸爸會給我看媽媽的照片，照片裡的媽媽特別愛戶外運動，不管是衝浪、潛水、登山還是賽車，她永遠用非常燦爛的笑容對著鏡頭。而當時的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魔力能讓媽媽這麼著迷，甚至是為此葬送掉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在大學一年級時把當初印象中媽媽有做的活動都嘗試了一遍，但唯獨越野車這塊我特別駕輕就熟，一下子就掌握好技巧。所以在大二毅然決然休學時我選擇往越野車教練這條路走。

不說那些了，來聊聊我的哈利波特狗，牠叫二哥。會領養牠除了牠那跟哈利波特一樣的傷口，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我們訓練場本來有一條狗叫大哥，大哥頭上也有頭樣的傷痕，讓我見到牠的第一眼就想起大哥。可能有人會認為是因為我臉上也有疤痕，所以同情牠，但並不是。我認為用同情去看待任何一件人事物都是非常不好的行為，沒有人會希望別人看著自己時眼神裡不認為自己和對方是平等的。

二哥是個很有靈性的生物，牠知道該怎麼分辨眼前的人類是只想跟牠玩還是認真把牠當朋友。而且二哥對於我的女朋友很有包容性，別人想摸牠都很難了，卻能忍受讓我女友把玩牠，甚至把墨鏡戴到他疤痕上也不為所動。時常被其他教練虧說「狗都幫你選好女主人了，你還不趕快綁住。」

說回我該綁住得那位，她叫做葉茜，第一次和她相見並不是在她上班的飲料店。

在爸爸病情好轉後，剛當教練沒多久的我學員並沒有很多，只要有時間我就會去去接正在國中的妹妹下課。有次在學校旁等著時看到有個女孩被一個男人拉著走，本來想下車去幫忙的但我聽到那女孩一直喊討厭爸爸不想跟爸爸走，我就以為那是正值叛逆期的少女，所以沒有前去幫忙。

但後來我幾次去接妹妹時都會看到那個女生一直躲躲藏藏，像是不想被找到一樣。我就這樣一直默默觀察她每次都幫她加油希望能這次也能順利躲過，明明不關我的事，可能我是把自己投射到她身上，我內心或許是希望當初阿姨離開時自己也能逃離這一切，但是我沒有勇氣做到，所以我特別羨慕這個有膽量嘗試各種方法的女孩。我並不知道她到底是叛逆還是家裡出了什麼問題，但是我很認可她就算想逃離還是會按時來學校上課。

後來因為我有比較穩定的課程，再加上妹妹也去上補習班了，所以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那個女孩，直到再次在飲料店相遇。

那個颱風天本來在家看電視的我接到妹妹的電話，她說她男朋友被困在外面，能不能開車去載他。因為妹妹和男友一起住且妹妹的車是一般自用小客車，現在出去一定開不了多久就會又打電話來求救，所以我理所當然地接下這份任務。

在那間飲料店門口停下時我看到一個女生一臉失望的看著旁邊發呆，隨便揮揮手表示再見。那張臉不曾變過，就跟當時躲在學校附近的巷子裡東張西望的那個小臉蛋一樣。如此豐富多變的表情不曾讓人遺忘過。

在之後的一週內我做夢都會夢到那時穿著制服跑來跑去的少女，夢裡每當我想下車幫助他時便會醒過來，但若是我靜靜在車上看著那些畫面，就只能看著女孩躲躲藏藏的跑離我的視線。或許是我很好奇那之後她過得怎樣，所以我找了妹妹的男友一起去道謝，但在出門前妹妹的男友問我要不要戴個墨鏡，怕我看起來太兇。會嗎，我都不知道自己看起來很兇，但我想到那時拉著她的男人確實看起來很兇狠，為了避免造成反效果所以我乖乖戴上墨鏡。再次發動車子去那間飲料店時我的內心非常澎湃且很期待見到她時她會用怎樣的臉跟我說話。

在那之後我獲得了可以載她回家的機會，全都要感謝那間店長的大力幫助。儘管在車上沒有交談，但是我從後照鏡看著她的表情十分有趣，就像是那時的女孩正在現場表演給我看該怎麼逃離這個尷尬的場所。

在她下車後我一遍一遍想著幸好她平安長大了，而且住的地方也不會很陰暗狹小，現在是安全的。每次等紅燈時我都想調頭回去問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餐，但是又怕她覺得我是怪人所以我只能一直往前開，等到我到達山上的圍籬時我下定決心下次要帶她來看我現在所看的這片美景。

我才發現原來我從以前就喜歡她了。

某次我自己跑去飲料店請店長告訴我葉茜的班表，我是很認真想追求她的，並且告訴店長以前的這些事，還被店長虧說是少女養成日記現實版。

這之後不管我怎麼跟她告白她都沒有答應，但是她已經漸漸願意跟我聊天和溝通。說來害羞，已經二十八歲的我並沒有跟任何人談過戀愛，我猜是我對愛情不感到信任，畢竟看到阿姨這樣對待感情我怎麼敢相信其他人會不會這樣對我。但葉茜什麼都沒做就這樣出現在我眼前，讓我不由自主的邁開腳步向她靠近，如同正極被負極吸引理所當然。

但就在我以為我們快在一起時，爸爸又病倒了。為了不讓妹妹擔心，我暫停了我的工作，畢竟我的彈性比較大，我接下爸爸在駕訓班的任務且盡力像以往一樣和妹妹換班照顧爸爸。但是那時的我跟以前不一樣，以前我只管自己扛著，那時我只想打電話給葉茜，想跟她說我好累、好想她在旁邊說話給我聽。可是當我打開手機看著那個畫面，我卻又不敢按下通話鍵。

我怕萬一我打給她但她不接怎麼辦，萬一我傳訊息她不看怎麼辦。這一切就像一個裝著玻璃珍珠的盒子重重摔在地上，沒勇氣去打開，打開要確認什麼。是為了確認它沒有碎才打開還是為了確認碎了沒。一堆問題隨之而來，我總是打開手機又按下關閉，每當我想葉茜時只能點開她的大頭照靜靜看著。我也會擔心那段時間有其他人追求她怎麼辦，但是我更怕那段時間的我沒辦法給予她值得的一切，所以就這樣直到那天她醉醺醺的打給我。

電話裡她說「為什麼最近都不找我，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你最好現在趕快出現喔！」「你趕快來我會答應你啦！」「我好想你啦！嗚嗚。」我拿著手機聽著朝思暮想的聲音說著她也想我，是多麼令人愉悅的回應。

我隔著手機一直問妳在哪我馬上過去，還有一直跟她說「謝謝妳。」謝謝她主動走向我、謝謝她跟我一樣認真看待這段感情也謝謝她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愛她。

那天我們在一起了，準確來說是隔天，因為當時葉茜太醉了，我不想趁人之危。那晚我並沒有把她送回她家而是帶到我租屋處，除了擔心她萬一又吐了能照顧她也包括我不想跟她分開。

在隔天早上我看著還在熟睡的她，輕輕的親了她臉之後趕快跑出門去買一束打算告白用的花和一瓶解酒液。但是因為整晚為了注意她會不會被嘔吐物噎到我都沒睡，在回家後終究敵不過睡魔的我就這樣睡去，直到被她那悅耳的笑聲喚醒。

那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

儘管我多麼想緊緊擁抱葉茜且十分想讓她成為我的女人，但當時還處在我幫爸爸帶班的時期，我怕會遲到丟了爸爸的飯碗，只能忍著痛跟她說我要去沖澡。

在那之後她會陪我去醫院照顧爸爸，甚至我成了她駕訓班的教練，這些日常生活中的幸福是在認識她之前我不曾妄想過的。但在這些小確幸中也發生過一些爭執，葉茜總是對自己沒自信，她始終認為我有機會拋棄她選擇比她好的人，可是她不知道在我心裡她就是那個唯一想要守護的人。

在某次因為她擅自幻想我和其他駕訓班女學員授課過程而吃醋時，我心裡是開心的。儘管眼前的她漲紅著臉一直說她的困擾，我還是忍不住把她拉過來親一頓。

那次她單方面的爭吵後她跟我說了一些以前的事。

葉茜說她小時候媽媽因為受不了爸爸的家暴，所以帶著她一起逃到外縣市去，但是她爸爸總是會找到她們而且威脅她媽媽不給錢就要全家一起死。儘管報警很多次了，但是警方也說在分居後她們母女並沒有受到傷害，無法完全的限制她爸爸靠近她們生活圈。於是她媽媽扛下這個責任，她媽媽把她爸爸約在餐廳談清楚，說要離婚但其實只是為了激將她爸爸，讓她爸爸在大庭廣眾下忍不住出手，這樣她們母女就可以逃離這個惡魔了。雖然前半段都按照她媽媽規劃的劇情走，但她爸爸最後被判刑過失傷害致死罪。

她說她在那件事之前並沒有特別討厭爸爸，只是記得爸爸總是打她和媽媽。小時候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的她只能一直道歉，直到媽媽過世後才發現一直以來自己並沒有任何錯。葉茜說她後悔國中時沒有為了自己的未來努力一點，媽媽叫她待在家等好消息，沒想到再次接起電話是醫院打來的。

葉茜告訴我一開始爸媽是很相愛的，但就是某次爸爸以為媽媽有新的對象，開始自己幻想出軌和外遇的情節，開始酗酒且毆打媽媽。儘管爸爸知道這些都是他自己幻想的，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把媽媽關在家佔為己有。她說她不喜歡會吃醋的自己，因為這樣讓她覺得自己和爸爸好像，明明不想想起這個人但卻一直存在於腦海中。

所以她高中時為了排解壓力，便開始抽菸喝酒。她找不到抒發的管道，只能自己默默扛下這些。聽到這我很後悔當初沒有下車幫忙，如果我當時有做不一樣的選擇，那今天她媽媽可能就還會活著，而她心裡也不用那麼痛苦。

因為我懂她的壓力來源，所以我沒有硬逼著葉茜戒菸，可是每當看到她包包裡的菸盒都會讓我想到爸爸之前住院痛苦的樣子。當她說她會努力戒菸時，我真的很開心，但我也擔心萬一她有什麼壓力無法釋懷該怎麼辦，所以我用盡全心全力在對她好，給她她值得的一切。

當我以為我們一直好下去時，我爸爸再娶的阿姨又出現了。

那晚我不敢放開葉茜的手，深怕我放鬆片刻我就會丟下一切往外逃，在那時我才發現原來我還是無法原諒阿姨曾經做過的事。我知道不是葉茜的安排，因為當時她也一臉不清楚阿姨是誰，但是我還是有點生氣怪罪她。

所以我有點逃避，想著暫時不見她，等我控制好我的情緒後我會回來的。可她這次不像之前一樣在原地等我，她選擇主動來靠近我。這令我非常感動，而且我是真的哭了，在教練車上默默流淚，可是我沒讓她知道。在車上看著跟二哥玩耍的她我真的很慶幸自己擁有一個這麼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在那之後的夜晚裡我做個夢，夢裡我因為學員翻車所以受傷了，但那次我躺在擔架上旁邊卻多了一個擔心的臉龐，我伸手摸了摸她然後開心的笑著。在現實中那次意外我是沒什麼感覺的，並不是傷口不痛而是心裡不在意，我覺得受這點傷沒什麼好難過的。可在夢裡我清楚感受到她的擔心和傷心，而我也因為她的存在想要趕快好起來。醒來後發現臉頰是濕的，我想我知道我該做什麼了。

在葉茜二十一歲生日那天，我問了妹妹我該穿什麼。本來打算穿西裝套裝去接她的但是被妹妹嫌棄說太老套了，但我總覺得這種重要的日子必須要隆重。最後我跟妹妹男友借了平常根本不會穿的衣服，好像是叫做卡其色的襯衫。然後我去了餐廳外帶很多平常葉茜愛吃的料理，希望她會喜歡我的安排。

在飲料店附近等她下班時車上響起一首很久沒聽到的歌。

『一樣犯了無可挽回的錯，一樣在遺憾裡升起了煙。憑此悼念。』

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靜靜回憶，這是爸爸生病後我最常聽的一首歌，就算經過那麼多年沒有聽到還是能很輕易地跟著唱出口。

『你燒了整段的年華方盛，才懂了往後再也找不著快樂。』

我一直以為我的幸福在阿姨離開我們家後就隨之飄散了，如此渾渾噩噩的過了那麼一段時間，現在想來真是一段令人著迷的過往。

現在是時候把握我真正的幸福了。

那天之後我們成了未婚夫妻的關係，我努力工作同時也問著同事們有什麼婚禮的建議，我希望不要太隆重畢竟我們兩個人家裡的關係都比較特別。妹妹也時常傳一些婚紗照樣本給我看，她一直說要給他們情侶兩盒喜餅，因為他們屬於男方親屬女方親友。當每次在跟葉茜說我對婚禮的想法後她總是只有微笑說都好，我才發現她還沒準備好面對這一切。

也是可以理解，畢竟以我年齡已經邁入三十想結婚是比較能夠理解的，那時她才二十一，對未來還有無限想像。可是我相信她有一天會準備好的，因為她曾經說過「非你不嫁聽起來好遜喔，我是你不娶我我就不會嫁！」

在那天後過了半年，葉茜跟我提議她想獨自出門旅遊大概兩週，想要好好和自己相處一下。我尊重她的決定也主動幫她準備好車子和相關設備，我希望她這趟行程能夠安然無恙的歸來，這次換我等她。

今第一天時我跟這台車還不是很熟，所以我決定幫它取名字叫三哥，來增進關係。我和三哥到沙灘時太陽很大所以我大部分時間都在陽傘下休息。儘管有很多人來搭訕我我都拒絕喔，因為我已經有未婚夫了喔。最愛的宋浩了！

後來我跟三哥到了半山腰，途中遇到一些騎腳踏車的人我都有開窗戶幫他們加油，看著他們認真的臉就覺得真羨慕，可以和宋浩你一樣找到自己的興趣且有能力去把它做到好，已經開始想你了。隔天不小心走錯路我還在路邊問人，可是大部分的人都是來自外地的也不確定我要去的地點到底該怎麼走，山上又沒有訊號也不能導航，要是你在的話應該就不會有這些問題了吧，就算有也沒關係，跟你在一起去哪都可以！

我想了很多要跟你說的話，其實我以前以為我是同性戀，畢竟都沒遇到讓我心動的男生，還以為我是未開發的同性戀呢，沒想到只是還沒遇到你。不是說同性戀不好啦，只是你看，如果我是同性戀那我就不會跟你在一起了對吧！所以我很慶幸我不是。等我回去後還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喔！要等我喔！

過了一週，我找了間旅店，裡面有電影出租的功能，我租了片大爛片。戲裡面女主角因為錢而跟別人結婚，這到底是什麼鳥劇情啊，要是發生在我身上我才不會這樣做選擇！跟你一起就算是流落街頭我也願意！我的意思不是唱衰喔，是在表達我真的很愛你。

已經快到要回去的時間了，我跟三哥就快要分開了呢，以後能不能常常看到三哥也不知道，開始有感傷的感覺了。我想到了前幾天看的那部電影，其實女主角做的選擇我也能理解了，畢竟這也是男主角希望的，那她這麼做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愛的人。可是我只是理解而已我不會跟她做一樣的決定，畢竟我說過你如果不娶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嫁！

宋浩安你可不可以答應我，如果有天我嫁給別人，你一定要來搶婚。一定要來阻止我，就算我們當時正在吵架或是已經很久沒聯繫了，你也一定要出現在我婚禮現場在我交換戒指前出現把我帶走喔！我對你的想法就是這樣，在未來就算發生什麼事讓我們分開了我還是會一直把你放在心裡，只要你開口我永遠都會說願意。

「新娘入場。」

有榮幸參加員工婚禮的我真是上輩子撿到寶，沒想到我們小小的飲料店能夠擁有這麼一位優秀的員工。這天是葉茜的婚禮大日，她穿婚紗的樣子真是恨不得把她關起來不要被人看到，阿我開玩笑的啦，我是她的店長，一直以來都像是爸爸一樣在看待這位小姑娘。我很慶幸當時找她來店裡上班，畢竟一個隨意排班學習又快的人可是很難找的。

她穿著的那件婚紗是宋浩安挑的，還記得當時她一臉幸福的試穿，如今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姑娘了。婚宴現場的佈置並不是葉茜選擇的，完全出於那年宋浩安的規劃。

現在已經二十五歲的葉茜終於心甘情願地穿上宋浩安為她準備的白紗，她在飲料店總是說著自己一定會嫁給他，就算沒有也已經講好會叫宋浩安來搶婚。雖然大家都會嘲笑她這樣很尷尬欸，可她總說「反正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啊！」

在那次尋找自我得旅行後葉茜變得成熟很多，她開始會規劃未來的事，甚至問我股票的問題。她做了很多嘗試，想要自己開間飲料店但是被我狠狠教訓一番，怎麼敢從我這學到之後還大聲說要當競爭者，這麼大膽到底是誰寵的。

「新郎入場。」

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西裝，宋浩安牽著一個孩子緩緩走進會場，那年孩子三歲，已經是個可以當稱職花童的年紀了。圓圓的大眼睛像媽媽一樣充滿活力、迷人的小酒窩和黝黑的皮膚像爸爸的完美複製品，真是羨慕這可愛的小傢伙能夠生的如此燦爛。

環境中播著一首緩慢又令人臉紅的歌曲，司儀說這是他們的定情曲，而這首歌將會由新郎和花童宋成真為大家演唱。

『我們一起擁抱那些未來看也看不透的日子，任憑歲月，優雅地走過。』

「你是來搶婚的嗎？」

「我來完成我的承諾，不管是娶你還是搶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