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煞止,康四海佇這進無步退無路的困境,心內清楚,已經無任何挲圓仔湯的機會,無講出來,這間厝內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姦恁娘咧,講毋講!」光頭仔的面紅甲膨皮。
康四海的兩个幼囝驚甲那哭那喝阿爹,無論康夫人按怎安搭嘛無效。
這時陣,殺手雄雄看著康夫人手中抱的囡仔睏甲真入眠,外口按怎吵,就袂精神,一个念頭雄雄閃過。
「刣大人費氣,先刣伊手中抱的嬰仔!」
康四海一下聽,跤步馬上踏向康夫人,毋過,拍手擋在頭前,袂當過,焦目睭金金看光頭仔對康夫人手中搶過嬰仔,刀攑起來就欲對嬰仔頷頸撩落。
「小等一下,我講!」康四海夆逼甲喝出聲,「我講,請你莫傷害我的查某囝,我共風自我的下落講予你知。」
「較早講毋就好。」光頭仔共嬰仔還予康夫人,「害恁爸舞舞一大攤。」
「風自我佇搭?」殺手聽著康四海所講的,心內大暢,馬上開喙,「你直接𤆬阮去揣伊,行!」
就算無願意背骨,為著保全家的命,康四海也只好照做,佮這陣凶神惡煞去揣風自我。
一路上,拄著人共康四海拍招呼,伊攏是笑笑仔頭頕一下,無共怹加講兩句仔,因為殺手這陣人一心想欲緊揣著風自我,所以無彼个冗剩時間通予康四海共人開講。
不而過,較按怎講,康四海毋是練武的人,一箍人瘦若猴,跤手是真緊,煞無啥物擋頭,行無幾里路就愛歇喘一下,才會當繼續行,這種情形看佇光頭仔眼內實在強欲發性地,若莫殺手,康四海早就去蘇州賣鴨卵。
日頭漸漸來到頭頂,才總算行比一半較加的路,這一路上康四海一直咧想,為啥物殺手會知影伊有風自我的消息,想甲頭疼,也猶原掠無摠頭,欲問閣驚,無問閣礙虐,滾絞佇腹內的心情,誠無好過。
一陣人閣行欲一里路,頭前遠遠行來一个人,彼个人肩胛頭擔兩大甕酒,康四海兩蕊目睭直向酒甕看去,喙瀾強欲津落來,真想欲共彼个人分一杯酒。
擔酒的人目尾瞭著康四海予八个面腔歹看的人圍著,心內真驚會惹麻煩,三步當做兩步行,想欲緊咧離開。
看著擔酒的走若飛,康四海真怨嘆,心中咧想:「若毋是搪著這款代誌就好矣,就免忍受這癮頭發作……等咧!」想到遮,一个想法鑽入頭殼,「敢會是舊年八月半,佇馬老爺的厝宅……」
。。。
八月半是團圓的日子,照理講是無人會佇這工去外口應酬,攏會踮厝內共親人賞月食月餅,彼工透早康四海嘛想講好好仔陪厝內的人過節,啥知有人來邀請伊去作客,這个來邀請的人就是馬老爺的小使。
若是一般的人,康四海是無可能會去,像伊這種有錢的阿舍,一寡欠錢的人攏會相爭來交往,若欲逐个插甲到,連鞭就無鼎閣無灶,所以會使推就推。但是,康四海一下聽著是馬老爺派人來請,隨喊阿山準備一下,中晝未到就前往馬府。
講著這位馬老爺是啥物角色,會當予康四海放棄共親人過節?馬老爺佇安平彼搭會使講是喝水會堅凍的人物,海運生理做甲真大,手中掌握幾若隻船,日日夜夜佇唐山各个港口共安平港來來去去,也因為定定愛共唐山接接,一寡仔白道的門路自然愛了解,時間一下久,馬老爺佇台灣府的生理人箍仔內有真懸的地位。
康四海是生理人,接著馬老爺的邀請,連聲就未喝出,人就坐佇馬車內底,直咧催阿山較緊較緊,一直日頭欲落海,才來到馬府。
行入馬府,就有家丁來𤆬康四海去揣馬老爺,一路上愈看愈奇怪,敢若除了伊以外,無其他的人來參加馬老爺的宴會,這時來到一个亭仔,亭仔內有一塊大紅桌,桌邊三个人,一个查埔坐踮椅頭仔,一个查某𡢃仔替查埔人倒酒,一个穿媠媠的歌旦那彈月琴那唱歌。
康四海一下共亭仔內查埔人對著目,查埔人隨大聲招呼伊入來亭仔。
「來來來,坐我邊仔坐我邊仔。」查埔人目睭看去正爿,「替康老爺倒酒啊,閣徛遐創啥!」
「馬老爺,這予阿山來就好,那都麻煩……」
「講甲這,咱的交情毋是清清彩彩矣!」
這句話聽入心,康四海喙笑目笑。
馬老爺共康四海頭前的空杯仔倒甲滇滇滇,兩个人開始互相敬酒,啉過兩三杯了後,绁落來講一寡無重要的代誌,那講那啉那聽歌旦唱曲。
月下的亭仔是遐呢仔快樂,只是徛佇邊仔的阿山感覺有小可仔奇怪,為啥物馬老爺一杯酒就愛啉兩三改才會空,怹老爺一喙一杯,攏無咧囉嗦,所擺,免偌久,就看怹老爺面仔紅紅,閣一時仔,開始厚話,阿山想著家己的身份,毋敢阻止老爺繼續啉,焦會使佇邊仔向望老爺緊咧煞。
阿山的向望,月娘毋知,興酒的康四海閣較無可能知,一下聽馬老爺講今暗的酒是刁工對唐山捾轉來予伊啉,心內暢甲欲飛上天,偷偷咧想:「我不過是一个田庄的阿舍,煞得著馬老爺的重視,今暗就算腹肚啉甲破去嘛無要緊。」
馬老爺看康四海啉甲紅膏赤蠘,微微仔笑,閣共啉焦的空杯仔斟予滇。
「康老爺誠是海量,一喙一杯,一點仔躊躇都無,確實是酒國好漢。」
「哈哈哈,馬老爺傷過客氣,我不過是一个庄跤人,配袂起好漢兩字矣。」康四海共拄仔斟的酒啉焦,「欲講好漢,像馬老爺你這款烏白攏食迵海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好漢,甚至是英雄,這支的!」
看康四海比出的大頭拇,馬老爺笑幾聲了後,共伊的手推轉去,家己倒一杯酒啉落,嘆一聲。
「馬老爺你是按怎?」康四海看馬老爺按呢,目頭糾倚,「為何欲吐大氣,是啥物代誌?」
馬老爺閣倒一杯酒啉落,面色無蓋好看,見若欲開喙,就又閣闔轉去。
「馬老爺你莫共我嚇驚啦!」康四海熟似馬老爺咧欲三年,從來毋捌看伊按呢,今暗雄雄看伊若像啞口硩死囝,一時煞毋知嘛創,「馬老爺你若搪著啥物困難,講出來好參詳矣。」
「唉,毋是我搪著啥物困難,這件代誌共你有關……」
「共我有關係?」
「著,而且……」
「按怎?」
「我驚講出來,你會想東想西。」
「哈哈哈,做你放心!」康四海斟酒入杯了,隨共酒送落腹,「我康四海無論拄著啥物䆀代誌,只要有酒,就會用得解千憂。」
「好,你都按呢講矣,我無講煞換我毋著。」
「請講!」康四海閣啉落一杯,「誠是好酒矣!」
馬老爺欲講前,向歌旦佮查某𡢃使一下目尾,閣用踵頭仔佇康四海眼前比向阿山,等康四海叫阿山去外口等了後,才開喙。
「彼工水仙公廟咧做醮,我去到遐看著一陣乞食咧討分,這是無啥好奇怪,但是等我燒香煞,共內底的頭人拍完招呼,欲離開時,遐的乞食圍圍做伙佇遐嗤舞嗤呲……」
「這共我有啥關係?而且乞食做伙拍抐涼毋是啥奇怪的代誌。」
「若是講一寡哩哩硞硞的代誌我是貧惰插,不而過,我煞聽著怹咧講你。」
「講我?」
「無錯,就是你!」
「我有啥貨通夆講的,哈哈。」
「怹講你是乞食界內底上蓋神奇的人物,會當對一个乞食,佇半年內變做一个阿舍……」馬老爺掠康四海金金看,「這敢有影?你較早是一个乞食?」
「哈哈哈……」康四海那笑那斟酒,「無毋著,我較早是一个散甲鬼欲拖去的乞食。」
「喔!」馬老爺的兩蕊目睭弓甲若天頂的月娘,「若按呢,你是按怎變甲遐好額?做生理?」
康四海頭搖一下,繼續共杯中酒送入喉。
「毋是做生理,按呢毋就……」馬老爺看康四海愈來愈醉,「行歪路?」
「歪路?哈哈哈,馬老爺你真愛講笑,我,真無膽,欲怎會去行歪路,就毋是揣死糕……」
「你誠無意思矣,有好空的攏袂曉報一下。」
「哈,馬老爺莫受氣,我確實是半路拄著財神爺,是真好空,猶毋過……」
「毋過按怎?講啊!」
康四海啉甲茫茫茫,一下聽馬老爺的口氣無好,驚講因為誤會來得失著伊,就共搪著風自我的來去讀出來,只是無講出風自我的名,以及收跤洗手的代誌。
馬老爺聽完了後,笑一下,無紲落問,重新共歌旦叫轉來,共康四海一直啉甲三更鼓響才隨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