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為了這些人的,新建了一座向日葵大樓。
這些受過國民義務教育的鄉民,指著綁了紅緞帶的石碑,大聲的唸著「向、日、葵、大、樓」 五個字,開心拍著手的他們,有的是兒女將要入住,有的是姪子,有的是父母,有的甚至是他們自己。 普天同慶的當下,他們只認得五個大大的中文字,全然沒有注意到下面一行「psychosis therapy」的英文字。
好多年前,K市所在的島嶼就位處邊陲,但對於這些天真笑容的持有者們,這裡是真正的室外桃源,我們大可稱它蠻荒或法外之地,說這裡沒有白米,他們會笑著拿起一袋土花生大口吃了起來。說這裡沒有小河,他們會指著無量無邊的大海。
而多數的他們,也在純真的年代,把青春獻給了自己的異性近親。
阿金婆就是這樣,生在島上,也將要死在這島上。 她是山前村最漂亮的女孩子,十六歲那年嫁給了自己的表哥,生的三個孩子,有兩個在向日葵安排好了床位。 那永遠朝向陽光的向日葵裡,將沒有煩惱也沒有悲傷。想到這阿金婆就在那張紅色的摺椅上開心的搖擺歡笑著。
後來村民把房子都賣給了外地人,只剩阿金婆留守最後一個祖厝,所有人視她為瘋子,總在背後說著:「媽的,這些人腦袋都有問題啊!」畢竟她也是某對堂兄妹生下來的「種」。
坐在紅色的摺椅上挑著自己種的秋葵,她總是呢喃著:「一張嘴只剩兩隻牙齒啦! 等到牙齒都掉光就死了啦! 我的兒子怎麼還沒回來?我的兒子怎麼還沒回來?」
坐著紅椅的阿金婆,臉上的微笑似乎有點簽強在牽強。
她在顧家,也在等兒子。
南山一間塌了的房子,我看見中午的陽光斜斜照入天井,有張一樣的紅椅子,彷彿就是阿金婆牙齒落光後的寫照。跟一朵向日葵一樣,沒有煩惱、沒有悲傷,當然也沒有回憶。
留下的紅椅,只是她不讓自己倒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