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姑六婆的瘋狂盤問下,我病了。
患上了只能說真話的病。
親戚:「給你介紹個男生,但你那露肩的暴露衣服、露腳趾的高跟鞋都別穿,敗壞家風。」
我:「怎麼?您怕他們嗦我腳趾頭,影響你拿牽線的紅包?」
我,一身膽氣,就剩下硬剛了。
1
「小蘭啊,你今年英語四級考過了嗎?多少分啊?我們家鄉下表弟考了466分呢。」
「小蘭也不小了,談戀愛沒?小心別被人勾搭去,不能走到結婚的,還是得讓她少聯繫。」
「也不知道當初你和老沈爲啥不生個二胎,女孩家家的總要嫁出去,你們倆的財產都得是外人的。」
我:「……」
又開始了又開始了。
每次走親戚就那麼兩句話,是沒讀過書?沒別的臺詞?
煩都煩死了。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取消這種走親訪友?
我放下筷子,目不斜視地看着親戚叭叭的嘴,額頭青筋跳動。
沒錯,我在忍。
我媽在桌底下摸摸我的手,瘋狂給我使眼色搖頭。
好歹是我媽的親姊妹,不看僧面看佛面。
我咬牙,剛想說「大過年的就應該說點開心的事」應付一下。
結果,一開口——
「喫飯就喫飯,話這麼多!你是來喫飯的,不是來調查戶口的……」
我:「???」
畫風突變,我猛然捂住嘴。
這嘴……是咋了。
竟然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看着親戚和我媽沉下去的臉色,我心慌慌。
剛想開口緩和氣氛。
結果,被我「掐死」的後半句話,一股腦全從嘴裏吐了出來。
「你要是喫飽了就帶着你家熊孩子趕緊滾蛋,省得一會兒又去我房間摔壞東西!」
瞬間,家宴就成了我的社死現場。
被懟的親戚,臉都長綠毛了。
我有點蒙。
每年過年回家總會遇到幾個不長心的親戚,頂着關心的名義各種打探炫耀。
以往我都置之不理,頂多職業假笑一下。
我這嘴都看不過去了?
抑或者……我得了只能說真話的病?
不管哪種,我都不敢再開口。
低頭地狠狠扒了兩口飯塞滿嘴,試圖緩解尷尬和……讓嘴巴閉一會。
等回頭找個時間去醫院看看。
氣氛逐漸冷凝,我媽只好尬笑着打圓場:「喫菜喫菜,都涼了。」
然而,消停不過幾分鐘,又喝了兩杯馬尿,這不要命的親戚就往槍口上撞。
「小蘭這孩子怎麼不愛說話?一家人喫飯冷冷清清的叫什麼樣子。」
嗓子眼裏的「許久不見面不知道該找什麼話題好」一開口就變了味兒:
「你這親戚不愛發紅包也就算了,廢話還挺多。」
我:「……」
想跳河。
這嘴怕是不能要了。
「大姨給你介紹個男生,但你那露肩的暴露衣服、露腳趾的高跟鞋都別穿,敗壞家風。」
「怎麼?您怕他們嗦我腳趾頭,影響你拿牽線的紅包?」
大姨的臉又青又白,差點被一口老血憋過去。
「噗——」
我表弟突然噴了一下,然後一羣小輩都縮在一起忍笑。
氣氛突然緩和了下來。
唯獨我媽。
臉色陰沉沉的,那模樣必能止小兒夜啼。
最後年夜飯不歡而散,這都是我「舌戰羣儒」的功勞。
沒了外人,我媽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還順手抄起旁邊的掃帚。
我麻了,只好匆匆收拾行李,光速逃回學校避難。
我以爲到了學校就能變好。
可,我一踏進學校,就看到有個男生殷勤地做起跑腿,幫學妹拿行李。
男生很眼熟,是我男朋友,餘多。
在戀愛中一向軟弱、對餘多千依百順的我,怒火攻心。
他忙,沒時間陪我這都是小事,可我唯獨不能接受他騙我,轉頭又和別的女生勾勾搭搭。
心想着找餘多問清楚情況。
他說沒空幫我拿行李,現在卻圍繞在別的女生身邊。
我想問:「她是誰,你們是什麼關係?」
然而……
到嘴邊的話變成了:「朝三暮四,拈花惹草,渣男!原來你忙着勾搭小學妹,見異思遷的東西,分手!」
笑死。
前兩天我讓他開學的時候幫我拿一下行李,不多,就兩個箱子,一人拉一個就成。
他信誓旦旦地告訴我,剛開學學生會事情很多,他沒時間。
我信了。
結果呢。
今天就看到他屁顛屁顛地幫學妹跑上跑下。
「沈蘭!你要跟我分手?你有病?無理取鬧也看看場合好不好?我只是看這個學妹一個人拉這麼多行李太辛苦……」
我氣笑了。
「一個箱子也叫多?真被你說對了!我就是有病!
「眼瞎看上你的病!」
2
很快。
我和學生會會長餘多鬧掰的事,就全校皆知了。
不論我去上課,還是去食堂喫飯,總能聽到背後有人小聲議論。
都說我心眼小善妒,男朋友好心幫學妹提一下行李,我就吵着分手。
大家在替餘多惋惜。
我並不是很想理會,但奈何我的嘴太給力。
它又開始非常正義地懟天懟地:「喫瓜也得有個限度,不知道經過別瞎逼逼!你們要是看上他,你們上啊,只會躲在背後說閒話!」
我無視衆人異樣的目光匆匆打飯回到寢室。
還沒開喫,微信就響個不停。
是竹馬雲珩。
他發來了涼颼颼的賀電:「過年你媽帶你去醫院治眼瞎了?」
淦。
說到我這個竹馬。
長得賊帥,籃球一把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可惜,好端端一個帥哥,長了張嘴。
活該母胎單身solo二十年!
這竹馬也怪得很。
平時吧他對我不錯,基本上事事順着我,我報考了這所大學,他也跟過來了。
可唯獨在我和餘多談戀愛這件事上,他堅決反對。
因此,我和餘多在一起後,雲珩就開始看我不順眼,每次見面都會懟我兩句,或者問問我分手沒。
「滾。(微笑表情)」我發送給他。
雲珩:「你那學生會前任分了,你是不是又要像以前一樣讓我做保鏢?如果你有此要求,也不是不行,省得你去禍害別人。」
我:「……」
我媽刷到過不少關於女大學生獨行遇害的新聞,擔心過度,曾一度強勢要求我上下學都要和他結伴而行。
談戀愛後,我就愉快地把雲珩拋棄了。
沒想到,這事還要繼續。
我想也不想,輸入「六字真言省略號」我按下發送鍵。
可下一秒,綠色對話框裏的內容卻變成了:
「滾犢子,我怕我忍不住摸你腹肌。」
我:「……」
我慌忙點擊撤回,可惜來不及了。
他:「……想摸就摸,大不了我喫虧點。不就是失戀嗎?又不是剜心,至於突然對我的男色圖謀不軌嗎?」
我:「???」
3
爲了找回面子,我拿起手機就是語音攻擊。
「還不是你天天唸叨餘多的不好,我纔會分手!你現在卻在這兒幸災樂禍?我……」
話沒說完,我就後悔了。
因爲室友們還在呢。
我一抬頭,就看到一奇葩室友,正以一種很奇怪的神色看着我。
愣了片刻,才陰陽怪氣地笑了笑。
「啊……你這剛分手,就找到下家啦?不愧是咱們的班花,動作就是快。唉我也好想談一場甜甜的戀愛呢。」
我:「……」
擱這跟我只會心疼giegie呢?
要立人設也該掂量一下自己幾斤幾兩。
平時這妹子摳門,不A電費寬帶費,各種蹭大家都忍了。
今天還自己送上門來陰陽怪氣,那就別怪我了!
「那我教教你罵人不帶髒字?」
我揚了揚下巴:「像你這種人不去當演員可惜了,拍鬼片省下的化妝費,都夠你A電費寬帶費了!你是不是屬黃瓜的,欠拍?我拿你當人的時候,你最好別亂吠,最好裝得像一點!還是你找不到地方,要麻煩環衛工人來掃?」
我火力全開,激情開麥。
摳門室友臉色難看極了,瞪大眼睛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其他幾個室友,聽完我的話都紛紛皺眉沉思。
之前大家都覺得好歹是一個宿舍的,一住就是幾年,關係太僵不好,都是能忍則忍。
現在看我率先開戰,她們也氣不過。
憑什麼要我們忍?
誰在家還不是個小公舉,這種巨嬰沒必要慣着。
室友們就幫着我一起要錢。
最後,奇葩室友找藉口跑了,宿舍清靜了。
其他舍友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問:「你最近經期?怎麼突然暴躁了?」
我苦澀一笑,想說「嗯」搪塞過去,奈何這嘴不允許。
「我失戀了。」
原地去世。
分手又不是啥光榮事蹟,沒必要到處宣揚不是。
「嗐,人生在世誰沒失過戀?別多想,多失幾次就習慣了。」
4
想了很久,第二天我還是請了病假。
不是我不想去上課,而是我擔心我的嘴,會讓我在討厭的高數課上發瘋社死。
畢竟,這段時間,我不是在懟人就是在懟人的路上。
然而,當我站在醫院大樓內時整個人都化身迷茫的問號。
醫院好像沒有專治說真話毛病的科室。
那我該掛啥科室?
猶猶豫豫好久,才掛上了精神科。
「沈蘭。」
轉過身,雲珩正以一種高深莫測的表情看着我。
我愣了愣。
他每週三好像都是滿課來着,怎麼會在這裏遇見?
「你曠課?」
「今天沒課我來看牙不行?你不舒服?」他看到了我手上的掛號單。
真話buff加持下,我又皮了:「你多大棵蔥?只許你來看牙,不許別人看病?」
呃……皮翻了,一不小心先罵了人。
在雲珩的拳頭陰影下,我落荒而逃。
來到精神科,醫生接連問了我好幾個問題。
最後他皺着眉頭搖頭的時候,嚇出我一身冷汗。
「嘖,小姑娘,你這……」
「怎麼了我沒救了?你不要嚇我,我還年輕。」
醫生看了看我身後,對我說:「根據結果顯示,你各項心理指標都正常,我從醫數十載也是頭一次遇見你這種情況,這種症狀多出現在心情不佳、精神壓力大等情況下,建議你回去放鬆心情,休養幾天再回來複檢一次。」
嗐。
嚇死了。
指標正常那不就是沒問題?
可真·嘴不允許我做「啞巴新娘」:「醫術不咋地,廢話文學倒是有一套,走了。」
我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看着醫生難看的臉色,我只想趕緊開溜,經過門口卻看到雲珩一直在門口等我。
「哎家屬進來一下。」
雲珩非常自覺地走了進去。
我:「???」
他算我哪門子家屬?
醫生趴在雲珩耳邊說了什麼,隨後我就看到雲珩的臉唰地一下紅得像煮熟的大蝦。
看嘴型好像有說到情侶兩個字。
醫生說得很快,我安慰自己眼花,不過心裏還是好奇。
「你又不是我家屬,爲毛醫生單獨留下你?他都跟你說了啥竟然把你魂勾走了?」
雲珩愣了一瞬,耳根隱隱泛紅:「閉嘴,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我真的會謝。
一路上,我總能感覺到雲珩時不時會偷看我兩眼。
介是幾個意思?
5
這不由讓我想到電視劇裏,那些身患絕症的病人,醫生也是永遠不告訴病人具體情況,只讓他回去好好休養,該喫喫該喝喝。
雲珩看了眼手錶:「到了,上去吧,該上晚自習了。」
「嗯……」
「沈蘭?!你剛從外面回來?怎麼難怪你這麼急着分手,原來是早就找好下家了?還是說你給我戴了綠帽子!」
餘多氣急敗壞的聲音,非常煞風景。
我躲開他想要抓住我的手,要斷就斷乾淨,就該讓他嚐嚐被別人忽視冷漠的滋味。
趁着真話buff,今天我必把餘多懟到不敢再出現在我面前。
「三塊錢一把,十塊錢三把的鑰匙,你配嗎?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和你一樣齷齪!」
「你!」
我全開麥:「學校又不是你家開的,我出去關你屁事?」
餘多臉色漲紅:「我身爲學生會會長,巡查學生逃課是我的職責,怎麼就不關我的事?」
於是餘多拿出筆記本,給我記了一筆。
我氣笑了。
拿出假條甩在他臉上:「真不好意思,姐姐有假條。」
餘多的臉色一沉,隨即轉向站在我身邊一言不發的雲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