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大片的灰,心情異常平靜,但眼淚卻相反得止不住。
周遭人的哭聲與法師的誦經聲像是耳朵進了水一般,聽不清。
我想腦袋也進水了,那些畫面與記憶也模糊不清。
相較於陪伴母親在醫院的日子,細小的片段,輕聲的細語都仍歷歷在目,她對我說,對於這個世界已經疲倦,只想早早到天上去,葬禮的規格也不想要求,只想我們一家四口簡單處理,什麼都不留。
嘴上雖然說了氣話:「葬禮什麼的我才不管你,我只管你還活著的時候。」
但發生事情的那天,我還是成為了那個扛起決定處理流程的人。
沒人料得到那天來地這麼快,如媽媽所料,家裡兩個男人都無法扛起理性處理後事的肩膀,我按照母親的要求,一切從簡,樹葬,什麼都不留。
原本以為聽從逝者的意思是世人的共同意志,也許是我太年輕,沒有料想到親戚嘴上說尊重,背地謾罵:「你媽媽根本死無葬身之地」「錯得離譜」「被葬儀社給騙了都不知道」「我要去靈骨塔找人說說話都沒地方去」「你媽媽根本是被你給像垃圾一般丟掉!」
承受這些言語的我,無論如何解釋母親在病房對我的交代,仍無法止住那些憤怒。
我不禁想:葬禮,是做給別人看的嗎?誰是「別人」?
我也是那個別人嗎?包含不在了的母親,也是那個別人嗎?
我沒有依照「別人」的期待完成後事,因為我更在乎活著的人的人生該要繼續往前走。
而擁有通靈能力的親戚哭訴:樹葬就是沒有入土為安。
意外地得到這個新知識,我卻一點開心不起,什麼都沒有了,我要怎麼彌補?
最後,通靈的親戚運用自己的能力,將母親的靈魂引導到山上的寺廟跟著佛祖念經修行去了,並且轉達我們,母親過得很好很開心,請我們放下對她的執念。麻瓜如我,也只能相信著。懷著被罵很委屈,卻又感激一切看似有美好結局的矛盾心態,繼續思考葬禮的本質,是否在這樣的結局下顯得更加無意義。
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是一場儀式的別人,也都有自己的人生要過。就像罵人的親戚,依然在過自己的人生,偶爾提起我的母親當茶餘飯後的話題。那為何不放過活著的人,放下指摘的言語?讓我們各自安好,好嗎?